《山高路远》要多喝水

34、第三十四章

　　“沈先生，我知道孩子也是到高二了，这样一个关键的时候，我也理解咱们家长的担心和用心良苦，都不希望孩子在这个时候谈恋爱影响学习，但是咱们说话也得讲证据不是？不能是自己的孩子或者因为自己担心过度就瞎说啊。”
　　温念一本正经地揣着明白装糊涂。
　　她想，不管能不能瞒住她先帮着和会儿稀泥吧。
　　无所谓，大不了就是把她告到校长那里嘛，那她也能护，没办法谁让她护犊子呢。
　　“温老师，如果我不是自己亲眼看到了，我也不会来学校找老师的。”
　　“我明白的沈先生，但是有没有一种可能是当时天黑，咱们看走眼了？这种事情还是问问孩子的比较好，您有没有和小随坐下来谈谈看看他的想法啊？我觉得吧，现在的社会这么开放，就算性取向比较小众，也是能接受的。“
　　“我就是怕他以后的路难走，他现在才多大？17，他能知道什么？他知道同性恋意味着什么吗？“
　　“您是不是没有问过小随的想法？我也知道他选择的这条路难走，正因为难走咱们做长辈的不是才应该多支持吗？现在的问题是我也不是很了解这个事情，”温念假装思考片刻，说道：“这样，如果您还是坚持您的想法的话，我也为了学校的声誉，我一定严查到底！假如真的存在这样的问题，我们一定严肃处理，不让家长操心，您看这样行吧。”
　　“您看这大太阳的也挺晒的，”沈正扬的电话也适时地响了起来，温念顺着电话的话题劝道：“我看您也挺忙的，如果您同意我说的呢您就先回去和孩子好好沟通沟通。”
　　沈正扬挂掉的电话一茬又一茬地打进来，仿佛他不接电话对方就不罢休一样。
　　温念见状心里乐开了花，想着赶紧送走这个“活爹“。
　　“行，那麻烦您了温老师。“沈正扬在电话铃声的背景音中急忙和温念道别。
　　“不麻烦不麻烦，我们应该的，辛苦您今天跑一趟了。“温念陪笑。
　　终于送走了沈正扬，温念心里长长呼出一口气。
　　一直到晚自习的时候夏桉才找到机会打探情报，另一外几人则去沈景随和宋季珩的那里旁敲侧击，准备给两人打个心理预防针。
　　“小随……”唐宁犹豫着叫了声沈景随，后者从堆成山的卷子里抬起头皱眉看她。“你……最近啊……就是说近几天……你有没有察觉到什么……哪怕一丝丝地……不对劲……有没有啊…….啊……也没什么……就是关心一下你……同学之间嘛……适当了解一下啦……“
　　唐宁心虚得不断搓手，沈景随全当自己没看见。秦北汐站在唐宁身后对着顾八一比了个大拇指，仿佛在说：”不愧是班长，废话文学拿捏了。“
　　“唐宁，你想说什么？“
　　“嗯……”唐宁根本不敢看沈景随的眼睛，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心虚什么，反正就是不敢看，欲言又止。
　　“小随，你最近是不是和叔叔有什么矛盾啊？”秦北汐看不下去了，当机立断地问道。
　　“昨天晚上宋季珩送我回家被他看见了。”沈景随看样子也是受不了他们这样拐弯抹角地问，于是自己和盘托出。
　　当然是掐头去尾捡重要的事情说的。
　　“所以就是你们谈恋爱被发现了？”三个人听完七嘴八舌的问问题。
　　“嗯。”沈景随一个个认真地回答过去。
　　“你还和你爸吵了一架？“
　　“也不算吵。“
　　“你的脸是被叔叔打肿的？“
　　“嗯。“
　　“下手真狠啊。“秦北汐感叹道。
　　“我真觉得你俩挺勇的，真的。“
　　“那现在念姐那边咋整？会对你们两个有什么影响吗？“唐宁担心地问。
　　其实一班这群人平时说归说，闹归闹，遇上大事也是真上。平时顾八一他们就对他很好，大家会叫他“小随“，出去玩回来会给他带好吃的，遇到好玩的事也会和他分享，这让他在一班并没有感受到排异感，准确地说大家都没有排斥过他。
　　沈景随清楚地知道三人都很关心他，这样想着，嘴上不由自主地说了声“谢谢“。
　　突如其来地感谢给三个人整懵了。
　　“没事，我们也是担心而已，我还怕你嫌我们八卦呢。“顾八一挠着头，不好意思地说。
　　“夏桉怎么还不回来？“
　　“可能和念姐唠嗨了吧。”
　　“真不靠谱。”
　　“她不靠谱又不是一天两天了。”
　　“说谁不靠谱呢？”正说着，背后突然传来夏桉的声音，夏桉和顾八一有一种背后说人坏话被当场抓包的局促感。
　　“说顾八一呢，”秦北汐连忙甩锅给顾八一，紧接着又看到刚从外面走进来的陈书瑜，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转移话题：“嗨，书瑜。”
　　这一招，秦北汐屡试不爽，很成功地调离了夏桉的注意力。
　　“嗯？你们在聊什么？”陈书瑜顺着声音看过来，笑道。
　　“哦，我们在说今天的事情。“
　　“对了，念姐那边怎么说？“陈书瑜走到夏桉身边，关切地问。”小随的伤要紧吗？我刚从校医那边要了点冰块，你要不要再敷一下？“
　　“不要紧。“沈景随摇头。
　　“念姐说，她今天暂时把沈先生劝走了，说自己一定严肃调查这件事，不过可能只能暂时拖延一下，具体的还是需要小随和家里沟通沟通。”夏桉复述完温念的话，像是突然想到了重要的事情，猛得转头和沈景随说道：“念姐还说，让小珩别睡了，睡一天了，还挺能睡的。”
　　众人皆是一副忍笑忍得很痛苦的模样。
　　“还有就是，她让你俩去趟办公室，她有话要说。”
　　“好，谢谢。”
　　“行了，咱们在这儿也是净添乱，既然念姐这么说了，咱们也帮不上什么忙，就散了吧。”唐宁发话了，众人也作鸟兽散。
　　沈景随回头想要叫醒宋季珩，结果措不及防地对上了一双黑亮的眸子，对方不知何时已经醒了。
　　“什么时候醒的？”沈景随没有过多惊讶，只是一瞬表情很快恢复如常。
　　“刚刚，在你说脸肿的时候。”
　　刚才在沈景随说自己脸肿的原因的时候，宋季珩就醒了，一直静静地听着大家说话没有插嘴。
　　“为什么不和我说 ？”宋季珩语气里没有斥责，只是隐隐地担心里夹杂着一丝怒火。“疼吗？”
　　他抬手想要去触摸沈景随微微肿胀的侧脸，却又好像害怕把他碰疼了一样，手臂在半空中踌躇后放下，眼神里满是心疼。
　　“不疼。”沈景随笑着摇头。“走吧，念姐找我们。”
　　“下次有事一定要和我说好吗？别再瞒着我了，我不想什么都不知道，最后从别人嘴里获知你的消息，哪怕距离这么近我都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宋季珩站起身，和沈景随一起往教室外走。
　　走廊里教室里的灯与室外透进来的阴影交织，一半白昼一半黑夜。
　　“对不起。”
　　“不用道歉，你没有错，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我昨晚不该冲动的。”
　　“这些事不该你独自承担，这个巴掌也不应该是你挨。”
　　“你可不可以试着相信我。”
　　“沈景随，我比你想象的要更加强大和值得信任。“
　　“好。“沈景随的声音如小溪般平静无波，落入黑夜的沉寂中。
　　两人身高腿长的，几句话的功夫便走到了办公室门口，晚自习时候的办公室里几乎是没有老师的，老师们该下班的下班，该回家的回家，该去上晚自习的也都在教室里了，只有温念一人在埋头批作业。
　　“念姐。“宋季珩叫道。
　　温念从作业堆里抬起头，看向站在门口的两人。
　　“在门口站着干什么？快进来。“说着起身拿出两个纸杯给两人倒水喝。“坐。“
　　宋季珩和沈景随走进办公室找了两个没人的椅子搬到温念面前坐下。
　　“给，喝口水。“温念把接好的温水递给两人，说道：”还疼吗？“她问的是沈景随脸上的伤。
　　沈景随摇摇头，表示不疼了。
　　温念无奈地笑了起来，说道：“还挺犟，能不疼吗？一天了还没消肿……”可见打得有多狠。
　　后半句话温念没有说出口。心疼却又不好在背后评判家长的做法。
　　“有药膏吗？没有的话我刚才让书瑜去校医院拿了点，“温念从抽屉里拿出一盒药膏塞到沈景随手里，”今晚回去敷上。“
　　“谢谢念姐。”
　　“嗯，应该猜到我找你们两个来的原因了吧。“这句话是对着宋季珩说的，”别装傻，夏桉刚才都来打探情报了。“
　　其实夏桉没打探多久就让温念反向套话给她把全部细节过程都套了出来，后来唠上头了以至于温念差点把正事忘了。
　　“嗯。“宋季珩面上应着，心里早骂顾八一蠢骂了八百遍了，想不明白为什么那几个人怎么决定把夏桉这个最没心眼的人派过来。
　　“今天沈先生来学校，说昨晚看到你们两个在一起，你也亲口承认了。“温念说话的时候目光看向沈景随，”我想问问你们两个人的想法，包括对于在家人面前出柜是怎么打算的，因为今天从沈先生的话中可以看出他很重视小随，不太希望……他走这条路。“
　　言外之意是沈正扬极力反对这件事，但是可能还有转圜的余地。
　　“我没打算和家里说，他们不管我，连家都很少回。”宋季珩无所谓地说道，心里依旧在生气昨晚父母的食言。
　　似乎是觉得刚才的话不合适于是又补充道:“我想等以后高考完再坦白。”
　　温念之前了解过宋季珩的家庭，对于宋季珩说出这些话也不是很意外，而沈景随说出的话反倒让他震惊。
　　他说，“我爸反对没用，我自己的事我自己说了算。”
　　“你……家里又是什么情况？”温念有些不可思议地问，连她自己都没发现这话问得很生硬。
　　“我爸妈离婚了，我一直跟着我妈我外公外婆生活，因为户口在这边，所以去年转过来上学了。”
　　温念倒是知道沈景随是转学过来的，但是不了解他家里的情况，听到沈景随这么平静的叙述，若有所思地应道：“嗷~~这样啊，对不起啊小随，我以前也不太清楚你家里的情况，不是故意要问的。”
　　“没关系念姐。”
　　“沈先生今天暂时是被我劝住了，他是有点动摇的，我相信你们好好沟通，肯定是有余地的，沈先生是太着急了，哪有父母不爱自己的孩子的。“
　　后面那句话，神经随没有接话，他只捡着自己想说的回答：“嗯，我会解决好的。“
　　得到神经随肯定的回答后，温念再去看宋季珩，后者则是撇撇嘴不知可否的态度。
　　温念才意识到她这些安慰的话可能不合时宜。
　　“抱歉。“
　　“念姐，咱关心小随的时候也在乎一下我行吗？“
　　他并不认同温念的那句“哪有父母不爱自己的孩子“，他觉得温念的话有些可笑。
　　“好好好，你俩今晚放学别走，叫上教室另外那五个人，我请你们吃烧烤。”为了缓和愈发凝固的气氛，温念故作轻松道。
　　“念姐，你不怕被年级主任发现挨批了？”
　　“对啊，万一成绩下降又能让你逮到理由说我们不务正业了。”
　　“我哪有？你俩说说，我哪次这么落井下石过？”温念气笑，真是年纪大了，现在连斗嘴都斗不过这帮小孩了。“你们两个的良心不会痛吗？“
　　两人默契十足地同时摇头。
　　“你们。烧烤没了。”
　　“别啊，我们错了念姐。”
　　“没用了。”
　　“那我俩保证，下次考试包揽年级第一第二。”
　　“你俩少保证，你们两个的保证我才不信。”她不想给两人过大的压力。
　　三人一来二往地正斗嘴，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推开了，从门外进来两个老师，温念立马假装咳嗽两声，正色道：“你们两个知道了吧？”
　　沈景随和宋季珩不明所以地去看她，温念才知道两人没有会意，于是忙对着两人挤眉弄眼，厉声道：“还不知道？！“
　　两人会意，齐声配合道：“知道了老师。“
　　“嗯，知道了就回去吧，下次别再犯了。“一边说着一边悄悄挺直腰身去观察进来的两位老师。
　　“偷感好重。”宋季珩见这一幕忍不住附在沈景随耳边小声说道。
　　“我都听见了。“温念一记眼刀飞过去，指着宋季珩小声说道。“你们两个回去吧，别忘了和他们说啊。”
　　“嗯，好。”两人起身要走，温念又好像突然响起什么似的把两人叫住。
　　“小随，有需要帮忙的你尽管说，我尽我所能。“温念声音很低，但神色认真。
　　“谢谢念……”刚想说谢谢念姐才想起来办公室还有其他老师在，喊这个称呼不合适，改口道：“温老师。”
　　给温念的那点认真和担当一下子喊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身的鸡皮疙瘩，她还是不习惯老师这个角色，除了上课的时候。
　　一出办公室的门，两人对视一眼，“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温念，一位二十八岁的妙龄女性，竟然能够带给人一种小孩强装大人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