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高路远》要多喝水

32、第三十二章

　　这个点在校门外的公交站等公交的人不在少数，好在高三晚自习需要上三节课，一直到晚上十点才能下课，两人还能从人群的缝隙间穿插进去，一路挤到前排刚好来了辆九路公交，他们便混在人群中顺势上了车。
　　一路上霓虹灯明暗交错透过车窗映射进车厢里。
　　宋家的房子和沈正扬的别墅在同一个小区里，名叫青枫*裕祺，是青枫集团旗下的一个中高档小区，它在新安市出名是因为离最好的市立一中比较近，于是有一些家里有点小钱的都会想破脑袋往这里挤。
　　宋家的房子在小区的地理位置比较靠东，属于青枫的东区，是高层建筑中的大跃层系列，当时宋家父母在看房子的时候，宋母一眼就相中了这套，于是果断付款签合同。
　　而青枫的别墅区则位于西区，沈正扬的别墅又刚好很靠里，所以每次宋季珩和沈景随一起回家，他都会先把沈景随送回家，之后再自己从西区跨到东区走回去。
　　这次也不例外。
　　“你不用非要每次都把我送到家门口的。”沈景随说这话的意思很明白，就是让宋季珩赶紧回去。
　　“嗯，我知道。”宋季珩充耳不闻，主打一个选择性失聪，选自己想听的听。他象征性地看了眼手机确定自己没有收到任何消息后又熄屏。
　　小区的路灯昏黄，不过胜在数量多，在夜晚也够用。
　　两人并肩走在路灯下，沈景随注意到宋季珩看手机的动作，说道：“你是在担心小涵吧。”
　　“有点。”
　　“今天一定要报仇吗？宋季珩。“沈景随终于忍无可忍问了出来，他停下脚步转头看向宋季珩。”我到家了。“
　　他站在院门的矮墙边，身后是路灯斜映下来的光，面前是宋季珩若隐若现的脸。
　　宋季珩没有回答他的话，取而代之的是安静的注视。
　　“宋季珩，你放心，我不会离开你的，起码不会是先提出离开的……”宋季珩没让沈景随把话说完，他选择在他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用温热的唇将话堵回去，未尽的誓言尽数化在体温之中。
　　宋季珩把沈景随困在矮墙之下，身影隐隐绰绰，在晦暗不明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暧昧。
　　“我信你。”宋季珩含混地说道。
　　宋季珩说信那就是信的，他没有安全感，但他会尝试着全身心地去相信一个人。不信的只是沈景随罢了……
　　只有不信的人才会反反复复说出那些若有似无的誓言。
　　“开心了吗？“沈景随推开宋季珩问道。”还生气吗？“
　　“嗯。”
　　“嗯是什么意思？是开心还是生气啊？“沈景随笑着打趣道。
　　“开心。“
　　“好了，快回家吧。“
　　“好。“
　　宋季珩一步三回头地走了，沈景随一直在原地站着等他走远，每次对方回头的时候，他都笑着和他挥手。
　　待宋季珩走远，他对后面隐没在阴影里的人说：“偷看别人有意思吗？“刚才的微笑也逐渐变得讥讽起来，他将自己定义为别人，根本不想和沈正扬扯上什么关系。
　　从黑暗中走出来的人脸上的表情从震惊再到愤怒，总而言之就是表情看起来比吃了屎之后的人表现出来的还要恶心难看。
　　沈景随回头看都不看他一眼，径直推开院门往屋内走去，沈正扬跟在他后面忍着没有发作。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屋内，门“嘭”地一声撞在了门框上。
　　终于在确定声音不会打扰到邻居之后沈正扬开口道：“你和他什么关系？”
　　“这还不明显吗？难道你没看清吗？还是说需要我再给你把他叫回来重现一遍？”一连三问，沈景随的态度镇定自若，他不害怕沈正扬看到、知道，他也没打算瞒着，他只是不喜欢沈正扬这样掌控一切的态度，没有参与过他的童年，凭什么长大之后又来干涉他的自由。
　　沈正扬一时急火攻心，话到嘴边却说不出来，仿佛下一秒就要被沈景随气过去。
　　“分了。”沈正扬只能言简意赅地说着。
　　沈景随懒得理他，无所谓沈正扬同不同意，只要陆依兰同意就好了。他背着书包往二楼自己的房间走去，试图逃避和沈正扬的争吵。
　　实际上自从他搬过来以来。沈景随听从陆依兰女士的话一直维持着表面上的和平，哪怕在心里骂过沈正扬千变万变，都没有如今这样翻过脸。
　　毕竟这次是真的触碰到了沈正扬的底线，谁知道他是个恐同人士啊。
　　沈景随秉持着能忍则忍的原则，打算回房间和他妈打电话，但沈正扬依然不打算善罢甘休。
　　“凭什么？！“沈景随回头，眼里隐隐有些怒火，直勾勾地盯着沈正扬。
　　凭什么当初说抛弃他们就抛弃，十年来没有一句关心，现在倒是回心转意良心发现了，管起来头头是道，连他的性取向都要管？
　　“你知不知道现在同性恋的路有多难走？“
　　“那又怎样？”沈景随挑眉，既然他选择了这条路那他就会坚定地走下去。
　　“怎样？我不想看到你受别人的嘲讽与白眼。”
　　沈景随无法反驳沈正扬的话，他说的是事实，尽管现代年轻人对同性恋的接受程度提高了，但同性恋并不符合当今社会的主流价值观，LGBTQ群体依然是小众群体，依然会不可避免地遭到歧视。
　　沈正扬不想让沈景随承受这些，也许十七八岁的年纪可能会认为爱迎万难，而他不一样，他亲身经历过一段失败的婚姻，他深知爱并不能迎万难，甚至爱会随着时间冲淡。
　　他想把他的经历全部都告诉沈景随，可这些话到沈景随耳中就变成了另一种意思，他只会觉得沈正扬的每一句话都在虚与委蛇。
　　“我不需要你的关心，以前你没给过我的，现在也不必给我，你现在要虚情假意给谁看啊？
　　“啪！”
　　沈正扬气极，没忍住一巴掌打在了沈景随的脸上，瞬间浮现出一个红彤彤的巴掌印。
　　沈景随的手捂住渐渐肿起的脸颊，他没有说话，只是看了沈正扬一眼就回了房间，房门重重合上，徒留沈正扬一人在寂静地客厅里发呆。
　　刚才扇在沈景随脸上的那只手隐隐在泛着热，他默默等着出神了好一会儿，心里泛起一阵酸意，后悔刚才自己伸出的那一巴掌，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但是最终等到沈景随消失在黑暗中他也没说出口。
　　他拿出电话给陆依兰打了一个越洋电话，电话的忙音响了好一阵对方才接起电话。
　　“喂？”陆依兰先是疑惑地试探了一下，看着中国来的陌生电话一时没想起来是谁。
　　“喂。”沈正扬的声音听起来十分颓丧。
　　“沈正扬？”
　　“嗯。”
　　“怎么了？”
　　已经很久了，陆依兰已经很久没有见过沈正扬如此狼狈的一面了，在她疑惑的同时右眼皮毫无征兆地跳了一下。
　　沉默良久，两人之间只有陆依兰那边传来的遥远的嘈杂的背景音。
　　“我好像做了件错事，陆依兰。”沈正扬犹豫着开了口。
　　“你和小随吵架了？”
　　“嗯。”
　　陆依兰笑了起来，说道：“你们父子俩有时候还挺相像的，都是得理不饶人，谁也不让谁的性格，不善表达，就算说话也词不达意的，果然啊，同性相斥。“
　　“我打了他。“
　　“嗯，我看见了，他刚跟我发微信说的。“
　　“对不起，是我的错，我没管好他，我不该打他的，但我刚刚真的没忍住。“沈正扬的声音逐渐颤抖，摊开的手也跟着颤抖起来，眼眶肉眼可见地红了。
　　“我还不了解你吗？别人说话一冲你就容易受激，喜欢让人在你的掌控里，不喜欢失控的事情。“陆依兰收起了刚才一副看戏的表情。
　　“小随的性取向我没有了解过，我也不想限制他，他喜欢男的也好，女的也罢，只要是他喜欢的就好，人一辈子遇上一个喜欢的人不容易，尤其是在年少时期，或许以后会后悔，但至少曾经拥有过，也算一种人生经历。沈正扬，我知道你是担心他以后的路会不好走，可是你不让他走走你怎么就知道他走不下去呢？你怎么就知道他一定会受很多的苦呢？“
　　“你也太小看我们儿子了吧。“
　　“我想让他走我规定好的路线，结婚生子，我不想让他经历那么多坎坷。“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在沈景随小的时候，沈正扬便为他规划好了一生，一帆风顺的人生，上国际名校、出国留学、公司高管职位、超跑别墅，最后和门当户对的女生结婚生子，是标准意义上的富家子弟。
　　陆依兰和他的教育理念不同，她认为沈正扬的思想过于教条，沈景随为社么一定要跟着他的规划走呢？他的人生是他自己说了算的，人生就该是体验，而不是重复，重复大众眼中的标准。
　　所以后来两人因为教育争吵变得越来越多，最后婚姻走向了尽头。
　　“承认吧，你就是不想看到事情失去你的掌控。沈正扬，学会放手很难吗？我也不求你放下你被从小灌输的那一套人生理念，我只求你对小随的人生放手好吗？我生下小随不是为了让他背负谁寄予的厚望的，我只是想让他平安、健康、快乐。我生的不是你的继承人，我生的只是我的儿子，我们的儿子。“
　　“我知道了，对不起，小兰，我明天想去他们学校一趟。”
　　“答应我，不要打扰他的正常生活好吗？我不管你怎样，但请你少干预他的选择。我把小随交给你不是让他重回以前的生活的。”
　　“嗯……”
　　电话挂断，陆依兰不禁哑然失笑，如果沈正扬有那么好说话，那她当初就不会选择离婚了。
　　不可否认的是，他们之间有过爱情，但是都让彼此的互不相让消磨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