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高路远》要多喝水

26、第二十六章

　　“为什么总喝凉水？”某个课间，宋季珩很困，在自己意识迷糊的时候跟突然想起来似的，问道。
　　沈景随明知道他是无意间问出这句话的，但还是一边抱着保温杯喝水，一边认真地回答着这个问题。
　　“因为凉水不用等待，不会因为烫起一嘴的泡，我爸和我妈刚离婚那会儿，没人管我们，我和陆沂都住在外公外婆家，有次发烧了，没有大人在家，我渴得想喝水但又下不了床，陆沂年纪小不知道怎么办，只能一边哭一边跑去倒水，那是刚烧开的一百度热水，我不知道，应该也是烧傻了，刚开始没啥知觉，等反应过来时已经烫起很多水泡了，陆沂因为这个事愧疚了很久，后来家里就常放凉水，我也就习惯性地喝凉水了。对了，你从哪里搞的保温杯啊？”还挺好看的。
　　然而沈景随并没有得到对方的回答，他低头去看宋季珩，发现对方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闭了眼。
　　再后来，保温杯里的水就变成了永远恒温的五十度……
　　闻声，沈景随收回思绪抬眼去看他，目光顺着那微微泛着粉红的指尖一点点往前移，最后停在水杯上，不动声色地接过手中的玻璃杯，说：“谢谢。”
　　“不客气。”宋季珩感受到了沈景随的视线，但他依旧从刚刚的措不及防中反应过来，等沈景随结果水杯，他也才不紧不慢地收回手。
　　隔着玻璃还是能感受到水杯里的水不是很烫，只是刚刚可以拿来温手的程度，沈景随将嘴放在杯沿处浅喝了一口，这个温度的热水他已经很久没有喝过了……
　　在英国的几年里，忙着学业根本不会去花时间兑一杯刚好五十度的热水，更多的时候是倒一杯热水却忘了喝，等想起来的时候他已经成凉水了，又或者是干脆直接拿起手边的凉水就是一大口。
　　“为什么你手里递过来的水永远恒温？“沈景随礼貌性地喝完一口后便将杯子放到了面前的桌子上，不经意地问道。
　　他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会问出这样一个问题，可能是真的出于好奇，但他想大概鬼才信这样自我催眠式的理由。
　　或许他心里已经有一个答案了，但他不敢想，毕竟是他先消失的，连声再见都没说，换成任何一个人都不会选择原谅吧。
　　他没想过两个人未来会有什么可能，如果不是沈正扬，两个人这辈子再也不见都是有可能的，他设想过很多，这一次重逢他只当是黄粱一梦，他尽可能不去打扰宋季珩的生活，尽可能少的插入他的生活，他应该有属于自己的独立的人生。
　　他想做完这次合作，等给沈正扬养老送终之后，他就会回英国，从此他们之间就不会再有任何交际了。
　　宋季珩会结婚生子，会有完整的人生，而他……可能会成为知名设计师，享誉国际，但不会再有爱人了，也不会再和十七岁那年一样，以为真爱无敌，可迎万难。
　　“习惯了。“
　　不是“习惯”而是“习惯了”，他本想回避这个问题，却还是下意识地暴露了自己。
　　“嗯……“沈景随应着。
　　宋季珩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但还是尽可能地假装淡定，表现出一种自己满不在乎的样子。
　　他不敢越界，他怕沈景随和九年前一样，他怕沈景随不要他。
　　宋季珩突然就想到一句歌词：为将来的难测，就放弃这一刻。
　　两人一时无言，门外响起的敲门声打断了他们之间的各自飘忽的思绪。
　　“您好，客房打扫。”
　　“不需要，谢谢。”宋季珩回道。门外的脚步渐行渐远，两人才重新出声讲话。
　　“对了……”沈景随。
　　“你吃早饭了吗？”宋季珩。
　　两人不约而同地同时出声，又不约而同地陷入沉默。
　　“吃过了。”沈景随率先打破他们之间诡异地氛围。“合同呢？你不是说还有工作吗？别耽误了你一会儿的工作，“话音落，沈景随又觉得一板一眼地氛围有些过于严肃了，于是补上了一句玩笑：”宋总的时间我赔不起的。”
　　“没关系的……不用你赔。”
　　本来就是你的。
　　沈景随没有回答这句话，大概是觉得氛围不是那么尴尬了，他也不是那么擅长缓解气氛，于是选择了闭嘴。
　　而适时地，宋季珩从公文包里翻出了合同，崭新的A4纸被文件夹整合在一起，出现在他面前。
　　“你看一下有什么问题？”
　　沈景随拿起合同大致翻看起来。
　　合同的内容是宋季珩审查过一遍的，确定条款中规中矩，没有逾矩保护乙方的合法权益。
　　“没有。笔。”沈景随伸手要笔。
　　宋季珩乖乖地递笔过去，沈景随的行书写得行云流水，一如既往地好看。
　　“好了。“
　　沈景随签完字后，宋季珩接过他手里的笔，在合同甲方的位置签上字，滑动的笔尖，沈景随看得出了神。
　　高中时期他就感叹过宋季珩的字很好看，是陆沂曾经练了很多年却练得乱七八糟的瘦金体。
　　他记得陆沂当时说，“瘦金体笔锋凌厉，写瘦金体的人也总是锋芒毕露。“
　　事实也确实如此，少年时期的宋季珩是一中里风光无限的人物，即使总是对人很冷淡，偶尔还会和刺猬一样习惯扎人。
　　但不可否认的是他的样貌、身材、成绩、才华，各方面掩盖不住的耀眼，他也从没想过要去掩盖这些光芒，锋芒毕露这四个字在他身上展现得淋漓尽致。
　　“这次来平江不逛逛吗？“沈景随鬼使神差地就出声问了起来。
　　回应他的是宋季珩地挑眉，他没想到沈景随会挑起这个话题，于是顺坡下驴，说道：“不熟，不知道沈先生有没有时间当一下我的导游呢?”
　　沈景随有点后悔说出的话，但是已经无法收回了，最后只能硬着头皮接着话题说下去。他告诉自己只有这一次，不会再有下次了。
　　“好。宋总哪天有时间想逛的时候随时联系我。”
　　“我现在就有时间。”宋季珩说道。
　　“宋总不是要见客户吗？“沈景随皱眉去看他。
　　宋季珩嘴角隐约含着笑意，单手撑腮，察觉到沈景随的视线后也回望回去，两人四目相对。
　　他从沈景随眼中读出了一些嫌弃的意思，那眼神好像在说，我在委婉的拒绝你，你是一点看不出来？
　　在生意场上多年的磨练和应酬早已让他成为人精，凭他的眼力见怎么可能听不出来沈景随的意思，只不过他就是故意的罢了。
　　“见完了。“
　　沈景随听见这句话很想给宋季珩打个问号，但良好的教养让他生生忍住了这个冲动。
　　宋季珩见沈景随半天不接话，于是连拒绝地机会都不给他，直接起身拿着外套穿起来，说：“走吧，沈大设计师。“……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