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3、凛冬（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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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撑着把最后一个来访的群众送走，戚烨霖不管不顾地直接拨通了楚银晴的电话，甚至又借来了秘书的手机重复动作，只是无一收到的不是那冰冷冷的机械女声：“您拨叫的用户已关机。”
无论是不想理他屏蔽了他的号码，还是在忙所以没看到电话，都不可能是这样的一个结果。
后背一阵一阵的发冷，但是额头却已然渗出汗水。戚烨霖感觉自己不太冷静所以才会越想越可怕，但之前所有迫使自己冷静下来的技巧全部失效，他抓着手机僵在原地，大脑一片混乱，忽然不知道自己现在可以做什么。
“书记，要不要含一片儿？”
秘书大哥这次真的把速效救心丸掏出来放他面前了，满脸担忧地看着他。
一直跟着他的秘书对他的任何一个表情都了如指掌，而且总能在他苦恼的时候给予他一点点启发。戚烨霖稍微缓了口气，迅速拨了电话给戚北君，省去了寒暄，直接道：“表姐，有人告诉我晴晴可能遇到麻烦了，你能不能进安宅看一眼？就说是来送药的。”
听他打起私人电话，秘书大哥自觉退远了一点，戚烨霖立刻把人叫住，一边回应表姐一边吩咐道：“孙哥，去看看除了明天上午的会之外我还有什么重要的事，不行的话我开完会就去趟C市。”
明天上午要开全县教育工作会，戚烨霖之前借发会议通知的契机和楚校长联系了一遍，请他回来看看他投下去的几所学校，后来他就忙忘了，直到几天前在听下面的人汇报最终名单的时候，他才发现楚校长婉拒了这次会议。
或许他那个时候就应该觉得不对劲，而不是现在，从几天前的新闻里，才知晓C市的教育局已经对欣卿发布了整改函，清理那些通过gray area入学的学生。
不过万幸的是，近期关于C市的新闻里只有这一件出乎意料。戚烨霖分析，这很可能是朱家人为了顺利执行他们对尹氏的趁火打劫计划，故意把楚家的注意力给引开。这就说明尹阿姨快要把这短期震荡化解完毕，所以这些人才会这么黔驴技穷。
想到这里，戚烨霖稍稍松了口气，又擦了擦汗，觉得自己刚刚是被那人唬了一下，所以反应过激了。
安阿姨没什么背信弃义的动机在，而且，从现在的局势看，她的确还没有出手。
然而，几分钟后，表姐的回电仍然不见乐观：“烨霖，抱歉，我进不去。不知道安宅出了什么事，门口站了两个保镖，闲杂人等一律禁止入内。”
戚烨霖虽然有点怀疑自己是听错了什么，但还是忍不住心头一紧。
表姐不会有什么要夸大事实来骗他的动机，所以他现在再也没办法找出理由来自欺欺人。于是，他便立刻用上了这个由头，终于没再犹豫地直接把电话拨给安梓柔。
日理万机的安检给他挂断了几次，意料之中。但戚烨霖现在顾不得对方是真的在忙，还仅仅只是不想被他联系上了，直接把自己之前那四条A出了一条出去，给安阿姨心心念念的“原子弹爆炸”打了一点点序曲。
那刚登上“大王”位置的人屁股还没坐热，显然还有点怕他这条A给他轰下来一点，很快便回了电话过来，劈头就是一句：“什么意思？”反倒先来质问起他来了。
“安姨，没什么意思啊，这不是马上清明节了，送您点儿礼物呗？”戚烨霖端起茶杯喝了几口水润了润嗓子，这才找回了自己惯常的声音，不会显得过于慌张。
放了一炮给人按在了谈判桌上，他便及时转到了正题：“但我在您那儿的人质也需要点儿东西过节，让我的人进去送一下？”
不需要他再费口舌解释，安阿姨很快便发出一阵笑声。
“那可不行，里外都是你的人，准备包夹？”她又轻嗤了一声道，“烨霖，和阿姨耍心眼，你还嫩了点儿。”
戚烨霖有点困惑地“啊？”了一声，他现在实在是身心俱疲，稍微一思考什么计策或者心眼儿就头痛欲裂。
对话在这里僵持了一会儿，大概他这样子有点说服力，安阿姨终于稍微和他把话挑明了一点：“你的人质在我这儿手脚不干净，我没办法，只能先这样保全证据，请你理解。”
说到最后还摆出了一副奉公执法的样子，戚烨霖真有点想笑。现在算是知道安家到底出什么事了，原来是大小姐学他一样在里面搞卧底侦查呢。
“安姨，但您不能关她一辈子吧？”戚烨霖哭笑不得地反问道，后半句的语调因为骄傲不自觉地有点高，“而且，也不是我说，您自己的秘密得自己藏藏好啊。我的人质只是小住了几天就拿到了块儿宝，那您要不再想想，我认识您这么久，手头又攒了多少啊？”
说到最后带了一点威胁，果然就听到电话那头气急败坏地低吼了一声：“戚烨霖，你不要以为你的面子有多值钱。要不是为了小星，我才不会放她在我家胡作非为。”
安阿姨这可怜天下父母心听着半真半假的，也不知道究竟是为了他儿子，还是为了他儿子的公司。不过戚烨霖还是没费脑筋纠结，直接道：“是啊，我知道不太值钱。所以我的要求也不高，今晚让我的朋友进去看她一眼，确认她是安全的就行。我们肯定不搞什么信息传递。”
怕对方不答应，戚烨霖又佯装感叹，“他对楚小姐一片痴心的，几天联系不上人恨不得去报警了。C市的警察是归您调配，但万一他真跑到别的地方立案……”
没理他这威胁，安阿姨反倒像是松了口气，声音也沉了下来：“那叫你的朋友放心，小星和她在一起呢，不会出现安全问题。”
大概是刚刚反应过激，现在反应变得迟缓了一点。戚烨霖还在心里比较究竟是再用点什么东西继续说服一下安阿姨，还是拿出主人翁姿态回复一下艾佐翼，这句话中的关键词便忽然迟到地碰到了他的反射弧上。
他忍不住抓紧了手机，声音也不禁升高：“你说什么？安宥星也在那房子里？”
他就知道戚钧垣从来都没有顺顺利利地把他交代过的事情办好过！开个会所搞个副业竟然连个惯常花天酒地的客人都留不住！戚烨霖心里暗骂。
听出他失态，安阿姨便自动收获了一点主动权，学他刚刚的样子轻描淡写道：“没什么问题吧？他们夫妻俩喜欢住哪儿就住哪儿呀。”说到最后，她还笑了起来，再次原文引用了他之前的话装蒜道：“而且你不是也挺乐意他俩在一块儿的？”
在这无聊问题上争辩毫无意义，戚烨霖攥紧了拳头克制了一下情绪，咬牙切齿地下了最后通牒：“安姨，两个选择：要么今晚让我朋友溜进去看一眼，要么明天下午我闯进去把她带出来。但您要清楚，如果选择后者，我会拿张搜查令上门，到时候带出来的可不止是楚银晴。”
电话那边安静了一会儿，然后便传来几声沉重的呼吸和一句同样狠厉的警告：“戚烨霖，别忘了你的今天是怎么来的。”
戚烨霖轻蔑地哼了一声，又说：“忘不了，都是跟您学的。”
然后，电话便很突兀地被挂断了。
两害取轻，戚烨霖相信安阿姨知道会怎么选，所以又喝了杯水冷静了一点儿后，他才把电话回拨给那位“情夫”，顺便让自家表姐和他组个团一起去，防止自己再被那很会营造气氛的主持人给唬住。
惴惴不安地等了一个晚上，也不知道这两个人怎么就一点儿汇报意识都没有，十分默契地一个都没联系他，甚至反倒还双双失联了。
什么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戚烨霖现在觉得自己被自己扔出去的回旋镖重重地扎了一下。
第二天上午的大会圆满成功，戚烨霖恰着县长同志心情大好之际，顺利拿到了半天假，同时保证明天一大早一定准时在会议室出现，绝不耽误市长同志对他们的考察指导，这才又换了两种交通工具再次降落在了C市的土地上。
那位过河拆桥的“情夫”不接他电话就算了，反正戚烨霖也不太想和这人说话。但是表姐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忽然也开始任性起来了。
治不了那主持人，治一治戚北君，戚烨霖还是绰绰有余，直接发过去一条：“既然表姐这么忙，我今天帮你接孩子吧？反正我正好有空，顺便带瑞雪在C城玩一下。”
成功把那人给炸出来了。
不知道是真被他捏住了命门还是怎么样，表姐今天态度极好：“烨霖，想着你开会我就没和你说。我们昨晚已经把楚小姐接出来了，先在我朋友家暂住一下避避风头，你不用担心。”
听着假的不得了。戚烨霖轻哼了一声，讽刺地问道：“姐，你是不是一直以为我在国安混了两年日子？”
等了一会儿，对方没有回答，却仿佛已经给了他答案，于是，戚烨霖又说：“行，我明白了，我现在就去开个搜查证，今晚就给安家抄一遍。”
听出他要来真的，表姐立刻制止道：“烨霖，别……！”欲言又止了一阵儿，她才说：“你相信我，楚小姐现在真的在我朋友那儿，很安全，她只是不想见你。”
这个不想见他，那个也不想见他，戚烨霖真要被表姐气笑了，差点儿以为自己是什么人类公敌。
“姐，别人想不想见我不要紧，但只要我想，我就一定能见到人。要不咱们再试试？”
戚北君像是拿他没办法，深吸了口气问他：“戚烨霖你为什么一定要……？”只是问了一半便没再问下去，毕竟他们俩都姓戚，有些“美好品质”是他们俩共有的。所以最终，表姐还是松了口：“我可以带你去见她，但你自己做好心理准备。”
“姐，这一点您放心，碎成一块儿一块儿的我都见过……”
调节气氛的话说了一半，对面便响起“嘟-嘟-”的通话结束音，大概是表姐被他这地狱笑话给恶心到了。
戚烨霖把电话收了线，请班主任帮忙向李瑞雪转交了个钢琴形状的水晶音乐盒，然后转身从Z大附中的校园离开，同样遵守约定不再打扰。
戚北君给他的地址是一家私立医院。
药物研究员的朋友住在医院里，这事细想起来也还合理，所以戚烨霖就也没再调侃对方刚刚的什么拙劣的谎言，只是安安静静地跟着这表情严肃的人走进了一条长长的走廊，然后一起在一间没有任何标牌的病房面前停下了。
表姐轻轻敲了敲门。等待间隙，戚烨霖瞟了一眼不远处的太平间，然后又心有余悸地擦了下汗，觉得表姐比他更懂讲地狱笑话。
刚放松一点儿，见了那开门之人，戚烨霖立刻就垮了下脸，忍不住阴阳怪气道：“你们做主持人的……”
话刚说了一半，就被表姐瞪了一眼，眼前那人也比了个“嘘”的手势，轻声道：“刚刚睡着了，别吵。”搞得戚烨霖一口气憋住了，最后只能一边重重地把气吐了出去，一边发泄一样地推了那主持人一把，快步走进了病房。
房间里一片安静，远远的看过去，一个女孩儿躺在淡粉色的床榻中间。
三年没见，但最近每见一次都要大吵一架，都快要把昔日的情分给吵没了。还好，这次终于不用再吵了，她就踏踏实实地待在那里，等着他去见她。
戚烨霖有点庆幸地这样想着。只是又走近了些，他的笑容就逐渐收了回来。
那么大一张床，她却只占了小小的一点地方。戚烨霖刚刚以为是她瘦了，但现在看，是她拼命蜷成了一团。明明在熟睡，却好像还是在害怕，所以故意用了一个婴儿一般的姿势来保护自己。而她的表情更加证实了这一点：眉头紧锁，头也时不时抽动两下，像是在做什么噩梦一样。
心里有点发软，戚烨霖在床边坐下，用指尖轻轻碰了碰她的脸，安抚道：“别怕，她不敢对你做什么。”
她本能地躲了一下他的手，像是做梦，也像是醒着，因为她嘴里发出的声音越发清晰。
“不要，不要，不要……”
她一直重复着这两个字，声音有些发抖，像是要哭了。果然没过一会儿，她的眼角便渗出泪水。
戚烨霖又给她擦了擦眼泪，一遍又一遍地说着：“没事了，没事了，没事了。”
只是她像是很怕别人碰她的脸，总要缩着头躲来躲去的。
“最好先不要碰她。”
艾佐翼走到他身边提醒道。戚烨霖没理。见她的手从被子里露出来了一点点，他又抓过她的手指，摸了摸又忍不住捏了捏。
大小姐的骨关节很软，他之前经常这样玩她的手，玩好久都不会腻。只是今天他玩了一会儿就察觉到不对劲，便慢慢把被子掀开了一点儿，然后就看到她左手手腕上的一圈白色绷带，还渗着一点未干的血痕，看了让人心里一揪。
“谁干的？”戚烨霖转过头问道，这阵沉默仿佛给了他答案，他实在控制不了声音，又问了一遍，“我问你们，她那么怕疼，难道还能是自己割伤的吗！”
还是没人回答，反倒是病床上的人哼了一声，像是被他拽着手不舒服。于是，艾佐翼便再次提醒了他一遍：“声音小一点，别把她吵醒。”讲童话故事一样治愈的声音，像是要粉饰太平。
戚烨霖忍无可忍地吸了口气，把她那只胳膊放好，重新站起身，尽量克制着音量问道：“她身上还有没有伤？没有人回答，我就自己找答案。”
见他粗暴地掀了她的被子真要开始找答案，艾佐翼上前一步按住了他的一只胳膊摇了摇头：“不要这样对她。”表姐也连忙走过来安抚他的情绪：“烨霖，你不要激动，让楚小姐好好睡一觉。”
睡觉睡觉睡觉的，安家是没让大小姐睡过一个踏实觉吗！戚烨霖气得头晕脑胀，甩了一下手，压低声音道：“那你们俩选一个代表跟我出来，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讲给我听。”
见那两人面露难色地对视了一眼，戚烨霖瞬间就知道自己不会得到什么答案，冷笑了一声道：“行，那我就请她来说。”说着，他便把目光重新投到了病床上。
不知道是被吵醒了，还是真的和他心有灵犀，因为楚银晴此刻也正睁着眼睛看着他们三个人，她那双顾盼生辉的桃花眼刚刚闪着一点点困惑的光，和他对视了几秒之后，困惑忽然转为很深的恐惧。
“啊！”
她尖叫了一声，表情因为害怕变得格外扭曲。她下意识地要从床上跳起来，但不知道牵动了哪里的伤，所以吃痛地“嘶”了一声没能起来，于是只能用双臂遮掩住了自己的身体，即使她现在身上的衣服完好无损，也根本没人要对她做些什么。
“不要，不要，不要！”她用力地摇着头，使劲地蜷成一团，往床的边缘处缩着身体，嘟嘟囔囔地说着什么，听不太清楚，或者说戚烨霖不愿意自己听得那么清楚。
似乎是余光瞟到了一个熟人，楚银晴立刻张开手要去抓什么，大喊道：“北君姐！救我！”
戚北君立刻绕了过去，回握住了她的手，又把人抱住：“嗯，别怕别怕，我在呢，坏人已经走了，这儿没人会伤害你。”
楚银晴这才冷静了一点，扑在对方的怀里，不再叫了，只是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眼睛半天都不敢眨一下，像是心有余悸。
戚烨霖学他表姐的，同样绕到了离她比较近的那一边，要去拉她的手：“晴晴你别怕，你遇到了什么事、谁欺负了你，你和我说出来……”
只是他好像没有学到精髓，因为大小姐刚刚抬起眼皮扫了他一眼，那好不容易稍微平静一点儿的情绪便再次爆发。而且这次她甚至六亲不认地直接把戚北君也给推开了，警惕的眼睛茫然地扫了扫四周，像只不小心落入陷阱的小动物。
可是这次她一个熟人都没找到，所以最后只能闭着眼睛抱着自己的头再一次尖声惊叫了起来。
戚烨霖完全见不得这个，代替了戚北君的位置，作势要拉开她的手臂让她看自己一眼：“楚银晴你冷静一点，你睁开眼睛看看，是我啊。我没有要伤害你的意思，你要相信我啊！”
他絮絮叨叨地说着，声音也很高，想要盖过她的尖叫。但大小姐却紧紧闭着眼睛，拼命摇头，完全不听他说话，后来她伸出拳头打了他几下，又不知道想到什么，懊恼地叫了一声，手忙脚乱的又把自己的脸给捂住，恨不得长出四只手来。
她是生他气了，但肯打他两下证明她也没有很生气，道理讲完了她冷静不下来，他只能贴过去抱她。
戚烨霖这样想着，还是锲而不舍地上前去，环过胳膊箍住她的双臂要把她抱到怀里，试图用这种方式给她一些安全感。
只是总有人要打断他的哄人计划，很快就来了几个医生把他拉开，强硬道：“家属请让一下。”然后代替他按着她拼命挣扎的手和身体，不由分说地给她打了一针，用了最简单粗暴的办法。
房间里的尖叫声渐小。不知道是安定针起了作用，还是她实在没有力气了，楚银晴缓缓地合上了眼睛，但她潮湿的睫毛还在微微扇动着，大概是身上还在惯性发抖的缘故。
戚烨霖站在不远处呆呆地盯着这场景许久，心脏像是一口气沉入了马里亚纳海沟，听不到一点回音。直到手臂酸痛，他才想起把刚刚一直悬在半空中的胳膊收回了原位，但却依然记不起应该怎么呼吸，所以胸口中被哽住的那口气始终吐不出去。
不想再一惊一乍地再把她刺激一遍，戚烨霖转身走出了病房，闷着头一口气走到了门口，才被从天而降的大雨拦下了脚步。
3月中旬的C城很罕见地下起了雷雨，潮湿的水汽粘在皮肤上，又冷又黏。
戚烨霖望着雨幕之下青黑色的天空傻站了一会儿，现在实在是搞不懂天意到底要找他们什么乐子了。
他忽然掏出手机，但却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该先去找谁算账，还是应该先去和她父母交代情况，最后只能用航班延误的消息给县长画了两个哭脸，遗憾缺席明天上午的全县大会。
刚要重新返回病房，就看到艾佐翼站在他身后，眼睛里的光也多了几分冷意。
“戚副县长现在还打算再吵醒她一次然后请她来说情况吗？”艾佐翼语气很重，像是生上了他刚刚冲动冒失的一点点气，直接下了逐客令，“如果已经探病结束就请回吧。”
不想费脑细胞来和这人吵架，戚烨霖稍微吸了口气压制住了愤怒：“艾佐翼，我不管过去你们是什么关系……”
“地下情关系。”对方直接给他打断了，又坦然地笑了笑，“不是你讲给小晴听的吗？家里一个外面一个。我就是她在外面的那个。”
这人现在和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不言自明：他连她外面的那个都不是，所以没资格站在这里吆五喝六。
但是他和楚银晴在一起经历了那么多事，岂是一个情人能懂的？
戚烨霖气不过地把头扭到了另一边，还是没忍住把刚刚那句阴阳怪气发泄出来了：“你们做主持人的，业务范围倒还真挺广的哈。”
话既然都说到这儿了，他也没和那人再客气，又带了点侮辱性地问道：“这个月的款项还没结清你走不了是不是？她差你多少钱，我补给你。”
也没想到干这种特殊服务的人反倒还挺有职业自豪感的，这人顺势扬了个头：“楚小姐的钱给多了，我们这一行不退费，拿钱办事才能有回头客。”说完还挑衅一样地看了他一眼，戚烨霖差点被气晕过去。
意识到在这种话题上纠缠没有意义。戚烨霖随意地挥了挥手，及时转到了正题：“行吧，那这些天多亏你照顾。但你看到了，她家的事太复杂，你处理不来，之后有我和我表姐在，你把昨天的情况简单和我说说，然后就可以走了。”
还好，他冷静了之后对方的声音也沉了下来：“我可以把我不懂的部分交由戚副县长处理，但如果你的处理方式依然是把小晴送到地狱里去，恕我拒绝。”
被对方这用词激怒了，戚烨霖皱了下眉高声道：“什么叫我把她送到地狱里……？”愤怒还没发泄一半，余光便瞟见表姐的身影，他便收了声势。
“烨霖，我得回家陪瑞雪了。”戚北君说，“你是不是也要赶飞机回去？让佐翼留下陪她吧。”
看来这俩人昨晚是达成了某种诡异的联盟，就打算把他这始作俑者排除在外了。戚烨霖瞪了自家表姐一眼，表了个态：“她醒不过来我就不走。”说完便又回到病房，率先抢占了一个陪床位。
安定针的效果不错，病床上的人踏踏实实地睡了一夜，快天亮的时候才又重新做起噩梦来，戚烨霖手足无措地哄了一会儿，最后不得不承认术业有专攻，把那唱摇篮曲的工作交给了专业人士。
手机震了一下，久不联系的大前辈也挺给他面子的，很痛快地就把他要的东西发来了，是魏居安和楚银晴的结婚证书。
他当时骗她说不会结婚，但还是偷偷把所有的手续都办好了，甚至还交到部里去备了个案。
只是后来，他不再做魏居安了，所以那张证书就在他们华盛顿大总部的档案室里，和魏居安的各项身份资料一起被尘封了三年，现在依然还没到解密期。
宋绍辉给他跑了趟腿，顺便发来一条：“还没祝你新婚快乐呢，什么时候请我喝喜酒啊？”
戚烨霖笑了笑，随手回了个：“等明年春节吧，如果我还幸运地没被逐出家门的话。”然后便呼了口气，站起身来向门口走去。
察觉到艾佐翼的目光，戚烨霖停住了脚步。
“你不是要把你不懂的部分交给我处理吗？”他知道那人要问什么，却没有回头，只是兀自攥紧了拳头，下定了什么决心，“我现在就去把地狱给处理掉。”
安宅内部已经没有任何需要保全的“证据”了，可是门口的守卫依旧森严，大概是屋子里的人做贼心虚，专门防着他找上门来。
戚烨霖扫了一眼门口的两位保镖，不由得嗤笑了一声。
“两位大哥辛苦守夜，但还要麻烦你们进去传个话。”他扯出了个笑容，彬彬有礼道，“我的耐心只有3分钟，没人邀请我进屋，我立刻就去医院给安义山拔管。”
清晨7点不到，安阿姨开门迎客的时候只来得及在睡衣外面披了一件袍子。但即使再怎么措手不及，面对他的时候仍然是那十分得体的笑容：“烨霖还没吃早餐吧？来，快进门。”
今天安宥星终于没在了，不知道是做了亏心事所以主动躲起来了，还是被他妈藏起来了。不过，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要揍他也不急于这一时。戚烨霖这样想着，便在门厅站定。
“安检，早餐不吃了，我是来拿晴晴的结婚证的。”他说，“您看是您现在拿给我，还是我一会儿去安氏找您儿子拿？”
察觉他语气的疏离，安阿姨却故意摆出了个亲切的样子：“大清早的说什么胡话呀？小星出差去了。小晴的身体好些了吗？我还想着去看看她呢。”
戚烨霖被这份虚伪逗笑了，又讽刺道：“看看她死没死？还是看看她能不能说出除了‘不要’之外的话来？”说到这里他便感觉气得头昏，连忙做了个深呼吸压抑自己的情绪。
不愿意再说什么废话了，他毋庸置疑地伸出一只手来：“把结婚证拿给我，我不说第三遍。”
意识到打感情牌已经无效了，安阿姨便也打算撕破脸了，吩咐了家里的佣人之后又转了个自信的表情看他：“现在又打算帮她离婚了？烨霖，朝秦暮楚可以，但你要想清楚后果。”
“不好意思，但恐怕是您需要先想想清楚，把我的宝贝变成今天这样的后果。”
话音刚落，戚烨霖就被楼梯间的动静吸引了目光，安梓柔也循着他视线的方向回头看了过去，严肃地叫了一声：“小星，回去。”
但她儿子没听她的话，还是径直走到了他们身边。
“戚烨霖，我偏不给你。”安宥星挑衅似的朝他笑了笑，“你不是就是喜欢她喊你‘老公’吗？但她现在喊的每一个名字都是我……啊！”
半句都听不下去，戚烨霖从袖子里掏出甩棍，“唰”的一下，干脆利落地打在了对面那人的右腿上。
安宥星大叫了一声，龇牙咧嘴地扶了一下旁边的墙壁，勉强稳住身体。
“这几天玩得挺开心的是不是？”戚烨霖边问边又出其不意地往那人的左腿上抽了一下，“那让我也开心一下呗？”
两条腿都重重地挨了一下，安宥星终于站不住，“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吃痛地倒抽了几口气，半天都说不出半句话来。
佣人没有一个敢上前。于是戚烨霖又走了几步揪住安宥星的衣领，高高扬起棍子。
可这一下终于没再落下去，安梓柔抬手给他拦下了：“可以了戚烨霖，你打他两下出出气算了，还要打死他吗？”边说她边要把他儿子搀扶起来，声音里全都是不忍。
不管怎么说，按照大小姐之前要求的给这人两条腿废了，戚烨霖呼了口气收起棍子，厉声道：“那就赶快把我要的东西拿给我。”
刚冷静了一点儿，那挑衅之人就非要卷土重来。
大概是被妈妈撑了腰，腿上的镇痛也缓过闷儿来了，安宥星再次咧着嘴笑了起来：“妈，您拿我手机过来，让他看看我老婆在我怀里笑得多开心。等她身体养好了，我会再让她开心……”
安梓柔担忧地斜了自家儿子一眼，忍无可忍地嚷了一句：“小星你不要讲话了！”
但已经晚了。
戚烨霖气急，直接扔掉甩棍，利落地从腰间把枪掏出来了，毫不犹豫地就给他们家那漂亮的波斯地毯烧了个洞，鸣枪示警，然后便缓缓把枪口对准了安宥星的头，重重道：“安检，去拿吧，给你儿子拍张遗照。”
屋子里的人都被刚刚那火药冲破枪膛的声音吓得一动不敢动，两个离枪口最近的人更是脸色煞白，全都瘫在了地上，大概也没听到他那狠话。
门口保镖听到了动静，齐刷刷地冲了进来，但大概他们也没想到现在的场景已经演变为了枪战，所以握着自己的警棍，面面相觑地谁都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戚烨霖察觉到自己背后有人蠢蠢欲动，便说道：“不用报警，我把事情都办好之后就会去自首。”
然后他又把目光锁定在了眼前人身上，凶狠地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我很久没练了，不确定能直接给你个痛快。”他说着，又给了安梓柔一个眼神，“结婚证，我再等一分钟。”
大概是担心自家儿子，安梓柔挥了两下手试图安抚他的情绪：“烨霖，我会把东西拿给你，我们谁也不要报警。你快把枪放下，不要走火了。”
戚烨霖没理这阵求饶，只是冷酷道。“40秒。”
“烨霖，你放下枪，你这是在要阿姨的命……”
“30秒。放心，一人做事一人当，我不要您的命。”
讲道理和哀求发现没用之后，安梓柔直接急躁地喊了起来：“戚烨霖，你就打算为这点儿事赔上你自己的大好前程吗！”
又被妈妈撑了个腰，那被枪管指着的人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几分勇气，竟然主动把脑门送了上来，笑得很疯狂：“来啊，咱俩一起同归于尽，便宜了前天晚上来接她走的那兄弟。”
赌他不敢开这枪拉上他一起死一样。
哈，那他还真是赌错了。
戚烨霖轻笑了一声，手指扣住了扳机。
“安宥星！”安梓柔厉声喝到，大概是看到扳机位置他的手缓缓向内，她的声音也多了几分视死如归的绝望，黔驴技穷一样地警告道，“戚烨霖你今天要是敢……！”
千钧一发之际，银灰色的枪管上忽然多了一只手，紧接着，身边也出现了一个分外冷静的女声。
“烨霖，安家现在理亏，你这一枪打出去就变成我们没理了。”
这声音格外熟悉，戚烨霖带着一点期待地回过头去，却看到了表姐的脸。
心颤了一下，他的视线不禁有些模糊，察觉到自己持枪的手在发抖，他连忙伸出左手稳住，双手握枪，再次锁定目标。
“姐，退后，会烫伤。”他警告道，但戚北君没理，只是朝她父亲的学生点了点头：“安姨，这里有我在，麻烦您赶快去把他要的东西拿给他。”
边说着，她边用手往下压了压枪头，另一只手拍了拍他手臂紧绷着的肌肉：“烨霖，把枪收好，不要连累这位帮你的朋友。”
“姐，这你放心……”戚烨霖刚说了一半，就又被打断。
戚北君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他的左手手腕，沉声道：“手上带着爷爷的东西，就不要让爷爷寒心。”
有人帮忙控制场面，安梓柔很快便往返了一趟然后把那红本本递了上来。戚北君道谢后接过，又扯了戚烨霖两下。
“君姐，我劝你别白费力气，C市没有任何一家法院敢判我们离婚。”安宥星挣扎一样地喊道，“如果有人判了，我立刻报警抓他，告他故意伤害和杀人……”
同样，这人狠话只说了一半就被心有余悸的他老妈捂住了嘴。
“安姨，报警之后谁都不会好看。我们同样留了证据，而且是很确凿的强.奸既遂。”戚北君只和这房间里冷静的人对话，“而且我猜，戚烨霖没有打算起诉离婚，而是直接确认婚姻无效。不需要你们应诉，只需要你们去应对市场波动。”
“你们要不去找尹海帮忙吧。”戚北君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毫不避讳，“正好，我老公就在等这一刻呢。”
说完，她蹲下身捡起地上的甩棍和手枪，然后拉着戚烨霖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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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岚县的时候，正是桃花盛开的季节。
戚烨霖在自己的午休景观位醒来，恋恋不舍地望了一眼落地窗外的风景，然后转身离开。
最近，他发现自己总是在做诸如此类的告别工作。就像楚银晴说的那样，之前总觉得很难，但是真到了那个时刻却发现没有那么困难。
一周前，戚烨霖最后去见了楚银晴一面，恭喜她被认定了重婚行为后终于重获自由。
3年前，是魏居安不小心把她推进了火坑里。而现在，魏居安总算是做了一件正确的事情，给她拉了出来，但却好像把整个楚家给换了进去。
所以，戚烨霖也没有什么其他的好消息能够拿出来分享。还好，她没继续追问他这些。
表姐说，这是因为短时间受刺激太大所以间歇性失忆，和李瑞雪是同一种毛病。但戚烨霖完全不相信这故事，毕竟表姐对自己女儿的治疗办法是坚决不出国，而对楚银晴的治疗办法是出国静养，和那十分恰好准备出国进修的主持人一起。
所以后来，戚烨霖越发觉得是那情夫搞的鬼，为了抱紧大小姐这课摇钱树。
毕竟在目前楚银晴简单的大脑里，戚北君是毋庸置疑的“北君姐”，安宥星是不折不扣的“坏人”，艾佐翼是唯一能把她逗笑的人。而他，只是个无名氏，和其他来看她的朋友一样。
戚烨霖、魏和光、魏居安——他之前在她那儿留了三个名字，现在她一个都想不起来。甚至只要他提上一个字，大小姐就会抱着头尖声惊叫，见了鬼似的。
坏的忘了就算了，好的也给忘了，大小姐这简单粗暴的逻辑总是让人叹为观止的。
所以，快被那上位成功的情夫拉入探病黑名单前夕，戚烨霖就不再尝试唤醒她的记忆了。至少这样，她不会对他尖叫，也不会伶牙俐齿地和他吵架，甚至心情好的时候还会挤出个笑容送给他，感谢他百忙之中抽出空来探病一样。
不过这段日子他确实挺空的，3年来都没这么空过。
在用枪指着安宥星脑门做法外狂徒之前，戚烨霖连夜给上级组织写了封关于自己的举报信：徇私枉法、巧言令色、负气斗狠、舞枪弄棒之类的洋洋洒洒列了八宗罪。
大小姐之前说的对，他同样不该放过自己。所以，戚烨霖就一边引颈就戮地等待组织处理，一边跑去祖国的最北端休了个长假。毕竟给C市大检察长的儿子两条腿都打折了，他也得找个地方避避风头。
那是祖国最北端的冰湖附近，最冷的时候能够看到神秘的蓝冰。婶母在这儿生活了快60年，她的父亲就是D省的老省长。所以，小叔的政途也是从D省起步腾飞，最终折在了要进领导集体的最后一步上，现在重新回自己的政治故乡，过与世无争的退休生活。
戚烨霖之前不太清楚这些故事，只是按照表姐提供的地址去投奔她开民宿的朋友，顺便再给她这所谓朋友送个重要快递。
但按响门铃之后，他便看到了婶母那张国泰民安脸。
双方各自惊讶地在原地傻站了一会儿，戚烨霖立刻双手奉上表姐的包裹，防止被闻声赶来的小叔丢进冰天雪地的室外。
包裹里大概率是表姐帮他准备好的“通关文牒”，小叔郑重其事地把东西端到书房去看了一整个下午，再打开门的时候眼窝处还是亮晶晶的，然后，前省长就亲自去给他收拾住处了，不情不愿地同意收留他几天。
戚烨霖有时候觉得挺荒诞的，他和小叔之前见了面总处在要打起来的边缘，现在他俩一个严重警告一个留党察看，反倒惺惺相惜地坐在一块儿喝起茶钓起鱼来了。
只不过，他俩和谐不了几天，小叔就在催他回自己的地盘儿了，重重地拍了他肩膀两下，宛如被外公附身了一样语重心长道：“烨霖，守土有责。”
一字一顿地砸进了他心里，让他忽然想起前阵子拉着他的手喊他“小戚”的那位阿姨，还有很多很多岚县可爱的人们。
不得不说，前省长的政治敏感度一如既往，英明神武的组织最终给他处分的主要理由就是擅离职守，而且很善解人意地又给他往深山老林里调了调，像是以为他在岚县待腻了一样。
Y省宜洪市阳山县崇盘镇。
戚烨霖和自己几个Y省朋友打听了一下这地方，但大家只是对他流露了一丝同情的目光，然后深深地叹了口气，除此之外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其实戚烨霖有点不理解大家的悲观。一方面，他要去那地方当镇长，四把手变一把手，一步登天；另一方面，他记得近代史上有位英雄人物就是从那地方出来的，所以他总觉得伟人故居必然得是物华天宝人杰地灵的。
于是，戚烨霖最终心甘情愿、甚至还有点兴高采烈地接受了组织对他的处理，抑或是某种奖励，搞得母亲又以为他精神失常了，痛痛快快地哭了一鼻子。
只是这次母亲没办法到外公面前去哭了，因为外公是真的生他气了，气得要把他逐出家门的程度。大概今年春节老人家去鼓励他追那只鹿的时候，也没想到他能把事情搞砸成这个样子。
戚烨霖乖乖承受外公的怒火，只是他很庆幸外公没有小气吧啦地要把他春节送的礼物给收回来，因为戚烨霖已经把东西送给楚银晴了，正好盖住她左手腕上的伤疤，顺便祝她早日康复。
除了那平安符手串之外，戚烨霖在临行前还送了大小姐一本书：戚教授中英文签名版的《女性主义哲学史话》。
他第一次和她出去玩就答应要送这东西给她的，到今天终于兑现诺言，再也不敢逗她玩了。
事实证明，这礼物早就应该被拿出来平息怒火，因为楚银晴眉飞色舞地对他道了句谢，眼睛里也终于有了点光。
“啊真的是Nancy教授的签名！谢谢你！”她爱不释手地翻了几页之后又问道，“那你想要什么回礼吗？”
很懂什么叫礼尚往来。
旁边有那情夫在“监视”他们的见面过程，戚烨霖什么过分的回礼都不敢要了，想了想后便说道：“要不你也送我一本书吧？”
见大小姐困惑地眨了两下眼睛，戚烨霖伸手指了一下她床头的那本西语版《百年孤独》，这大概率是他们之前在波哥大的时候大小姐购置的，最近她又翻出来看了，用于催眠。
“我想要那一本，你也得给我签个名，中英文都要。”怕她不答应，戚烨霖又眨了眨眼睛蛊惑道，“外交要讲求对等的嘛。”
大小姐拿他没辙，犹豫了一下，还是在大名鼎鼎的马尔克斯旁边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楚银晴 Sunny。
戚烨霖凑过去看了一眼，不禁喜笑颜开。
他听说他即将走马上任的地方阴冷多雨，虽然带不走他的晴天小姐，但或许能这样带过去一个小太阳。
这样想着，他灵机一动似的又提了个要求：“晴晴你能不能再给我写一句祝福，你看我妈也给你写了句祝福。”
很顺嘴地带出了她的昵称，她的眼睛微微张大，然后有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把头发捋到了耳后，像是在思考。
“戚烨霖……”那位站在一旁围观的情夫同志已经有点忍无可忍了，幽幽地叫了一声他的名字，看样子很想立刻送客。
戚烨霖没理，一心一意地看着自己的公主，投出了期待式的目光。
这场景大概挺滑稽的，楚银晴忽然笑了起来，然后重新抓起笔写下了一句西语。
“那里有渴求与饥饿，而你是水果。
那里有悲痛与幻灭，而你是奇迹。”
是聂鲁达的诗。
戚烨霖望着那很漂亮的花体字辨了许久，忽然想起她20岁生日的时候，他寄给她的那张明信片来。
他当时同样在上面写了一句话送给她，现在快6年时光过去，什么都不曾改变过。
“在我这贫瘠的土地上，你是最后的玫瑰。”
戚烨霖轻声用西语说完，像是对了个暗号一样。
喉咙里有些苦涩，像是抹茶冰淇淋的味道。他不敢看她的反应，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算作最后的告别。
在失态前的最后一秒，他把那本被签了名的《百年孤独》抱在怀里，然后起身走出房门，再没有回头看一眼。
（甲子篇完）
作者有话说
第183章 凛冬（6）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