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灯火阑珊之间》叶知寒

8、第8章

　　“你不要再给我兜圈子了，我的忍耐已经到极限了。”
　　杨云涛警告一脸似笑非笑的王佳琪，尽管她依旧笑容满面，满不在乎。
　　王佳琪把张开的双手放下来，仰着头道：“那你就别忍了啊，大大方方方的。”
　　“我大方你妹啊！你快说，田莎莎在哪里？你把她藏在哪里了？”
　　“田莎莎？”王佳琪眉头一皱，“你从一来就问我田莎莎，她是谁？”
　　“他女朋友！”我急忙补充道，“他女朋友失联了，还把租的房子退租了，他到处在找她，找了一天了。”
　　我见气氛颇有些紧张了，于是急忙缓和一下气氛，不住的向王佳琪解释，因为我发现，王佳琪是真的不知道田莎莎是谁，更别说把她藏起来了。
　　听到这里，王佳琪突然间哈哈大笑，“我明白了，我给你说你来了就能见到女朋友，你以为是我把你女朋友藏起来了？哎哟喂，笑死我了。”
　　杨云涛见王佳琪捧腹大笑，脸色变成了包大人，黑的犹如宇宙的黑洞，可以吸走任何嘲笑。
　　王佳琪伸出手，拍了拍杨云涛的胳膊，“我说，你连一个女生都守不住，你还有脸来找我要人？我可没那闲工夫把一个人藏起来，再说了，我家有佣人伺候我，什么都能干，我干嘛非找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回来供着，我家也不是开寺庙的。”
　　我心说，王佳琪你个缺心眼的，这个时候还要火上浇油，真不怕引火烧身啊。
　　“你不是到处向我爸妈告状，怪我害你没了女朋友吗？这样吧，我当你女朋友吧，我把我整个人赔给你，怎么样？”王佳琪眼神中颇有些挑衅。
　　杨云涛冷笑一声，“哼，是个女人说要当我女朋友我就要答应，那不是成猪扒大联盟了？我家也不是开收容所的，男人们不要的女人都收到这里来。”
　　“你再说一遍？”
　　“你就这么想听，还要请求我再说一遍。”
　　“我只是想看狗嘴里是怎么吐出象牙的。”
　　“那你见不着了，我倒是看见一个女人掉海里了。”
　　“掉海里？什么掉海里？”
　　“女人掉海里，只能江海里面撒大网——捞女了。”
　　王佳琪脸色一沉，“道歉！”
　　“你巴巴的把我喊过来，死皮赖脸的要当我女朋友，我还没让你道歉呢。你觉得生活太无聊，就早点睡觉多做做梦，大半夜的不要总是在外面晃，一会儿无聊的男人问你价钱，你又要倒贴上去给他当女朋友了！”
　　王佳琪的脸色在昏暗灯光下变得更加阴沉，她眼睛直直的盯着杨云涛，牙缝间蹦出两个字：“道——歉！”
　　这时候，杨云涛手机响了起来，是一个陌生号码打过来的。他拿起电话接听，刚一接听，整个人像是被寒风吹得凝固了。
　　“莎莎，你在哪里？我来找你。”
　　田莎莎说了两句就挂断了，杨云涛着急的按动手机回拨键，对面响了很久也没接。大概是公用电话吧，田莎莎挂断之后就没人接听了，兴许田莎莎根本就不想用自己的手机给他打电话。
　　杨云涛不管不顾，一直朝着那拨通过来的电话打，打了差不多九次，电话那头终于通了。
　　“喂，你这里是哪里？”
　　对方道：“这里是江州机场……”
　　杨云涛挂断电话，“机场，机场，田莎莎在机场，她要离开江州！”
　　我急忙问道：“刚才田莎莎给你说什么了？”
　　“她让我以后都不要找她了，好好生活！”杨云涛一边说一边动身往前跑。
　　霎时间，王佳琪闪身拦在了杨云涛面前，不让他走。“喂，你还没道歉就想溜啊？没那么容易！”
　　杨云涛伸手一把推开她，“你给老子滚开！”
　　大概是推的力气太大，王佳琪被他推了个趔趄，依旧不依不饶，飞身扑过来就拽着杨云涛。
　　“你今天不道歉就别想走！”王佳琪像个狗皮膏药一样，死死的拉着杨云涛的胳膊。
　　我见这架势，再磨下去什么飞机也非得烟消云散了。于是上前拉王佳琪，想要把她拉开。
　　这姑娘别看瘦弱，手上的劲还真不小，我用尽了全身力气都还没把她拉开。
　　杨云涛掰着她的手，使劲往前一推，把我和王佳琪都推到了一边。
　　“车钥匙！”
　　我将把车钥匙从兜里拿出来扔给杨云涛，然后用身体挡着王佳琪，不让她靠近。
　　王佳琪见杨云涛往汽车飞奔去，身体又被我拦着，很是着急了，“我说姐姐，你是不是女人？你怎么反而帮起男人来了？女人不是该帮女人吗？”
　　“我只帮值得帮的人，不管是男是女。”
　　见王佳琪这么胡搅蛮缠的，我内心确实有些反感了。就算要为自己讨公道，也不至于得理不饶人啊。
　　等到汽车发动起来，我这才松了一口气。
　　“杨云涛，你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你给我等着。”王佳琪眼睛死死的盯着远去的汽车，似乎很不甘心，就像是煮熟的鸭子被别人吃了一样。
　　“姑娘，得饶人处且饶人，杨云涛确实有急事。你如果一定要让他道歉的话，让他把事情办了，我来开导他，让他诚心实意的给你道个歉，行不行？”
　　“不行！他今天给我爸妈打电话说的是人话吗？害得我被我爸妈赶出来了，我现在无家可归了，一定要让他加倍奉还。”
　　“那你要怎样才肯原谅他？我们这不是诚心实意的来找你了么？”
　　“你们这是来找我的？你们是来找她女朋友的？不仅不诚心，连句道歉的话都没有。姐姐，我跟你无冤无仇，我不刁难你。杨云涛这个混蛋，我就跟他杠上了。”
　　王佳琪从小挎包里拿出手机，拨通了电话。
　　我心想，为了这点芝麻事，就要喊人来不至于吧，正想着怎么劝她两句。
　　“喂，110吗？我刚刚被抢了，一个非常凶悍的强盗抢了我的东西开车往机场方向逃了，那辆车的车牌号码是……”
　　我听见她报警，整个人都傻掉了，这死丫头真是敢想敢干，心中不禁对杨云涛生出一股同情。
　　杨云涛是在机场高速被警察拦下来了的。
　　说明完情况以后，从派出所出来已经接近凌晨四点了。
　　警察在了解情况之后，对王佳琪进行了极其严厉的批评教育，要不是王佳琪向她爸爸打电话求救，差点就拘留了。
　　警察同志告诫我们，情侣之间打闹不要占用公共资源特别是警力资源，报假警滥用警力资源可是违法行为。
　　我态度极好，一直点头称是，谁让扣留的是我的车呢。为了拿回车，也为了不被扣分，我只能照单全收。
　　整个过程中，杨云涛及其沉默，一句话都没说。他眼睛直直的盯着地上，像是在思考什么问题。
　　从派出所出来，杨云涛头也不回的上车，根本不理会在后面喊他的王佳琪。
　　我急忙跟上去，生怕杨云涛一个不理智，在派出所门口开着车就撞向王佳琪，那性质就变了。
　　我三步并做两步走到驾驶座车门前，拉开车门就坐了进去。杨云涛原本是向往驾驶座走的，见我如猫一般钻了进去，他愣了一下，又向副驾驶座车门走了过去。
　　上车以后，我打了好几个呵欠。想着现在回去睡不了几个小时就上班了，就感觉一阵胸痛。
　　这一晚上真是够折腾的。我想着如果实在是起不来干脆就请一天假。
　　正准备开车，王佳琪跑过来，伸手轻轻拍打我的车窗。
　　我将车窗按下来，用已经困得睁不开的眼睛看着她。又有什么事啊，在这一刻，我发自内心的希望她一瞬间消失。
　　“你们就走啦？”王佳琪弯着腰，虽然是问我，但眼睛却是看向杨云涛。
　　“不然呢？让警察拘留我们48小时，吃几天牢饭？”
　　“嘿嘿，姐姐你可别这么说。”王佳琪打了个哈哈，“反正大家都聚在一起了，要不找个地方吃点宵夜？”
　　“我现在只想宵禁，不想宵夜。”
　　“喂，杨云涛，请你吃宵夜就当赔罪了，去不去？我可是很有诚意的邀请你啊，刚才确实是我太生气了，所以才……”
　　杨云涛眼睛盯着前面，嘴里冷冷的蹦出“开车”两个字，完全把王佳琪当作空气。
　　“喂喂喂，你什么态度？”
　　“今天太晚了，下次吧，下次吧，再见！”
　　我也不好驳王佳琪的面子，在敷衍她的同时踩下油门，车子在电光火石之间飙了出去。
　　王佳琪“喂喂喂喂”的喊声逐渐消失在我们后面。
　　一路上，杨云涛一句话都没说，他眼睛望着窗外，霓虹灯在他脸面上不断地闪烁，街道边的商铺楼宇如暗红色的照片一层一层的后退。
　　他陷入沉思中，不知是在回忆往事，还是在思考未来。
　　车厢里保持着沉默。
　　“田莎莎离开江州，会去哪里呢？”过了一会儿，杨云涛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
　　“你要去找她？”
　　“找到她还能挽回吗？”
　　“应该不能。”
　　田莎莎是个独立性和个性都很强的女生，从小到大基本上都是她独自做决定。既然她已经做好了决定，整个人都离开江州了，要想把她找回来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这句话说完以后，又是一阵非常长的沉默，直到我把他送到了家门口。
　　杨云涛伸手拉开车门走了出去。
　　“喂！”我喊了一声，刚往前走了两三步的他停住脚步转过身来。
　　我看着他，原本想说句什么，忽然又不想说了。
　　“没事儿，睡个好觉，困死了！”
　　他“嗯”了一声，转身进了小区。
　　就在我启动汽车的时候，手机收到一条信息，是他发过来的。
　　“回家注意安全，改天大餐伺候。”
　　我笑了笑，发动汽车往前开去，消失在昏暗的路灯下。
　　回到家后，我真的太困了，一觉睡醒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两点钟了。我向科室领导请假说生病了，干脆大大方方的在家休假。加上周末两天，我在家休息了四天。
　　回到单位的时候，同事们看到我，连连说生了一场病，脸上痘痘的消失了。甚至有个嘴欠的说我是回光返照，我差点一杯开水向他泼过去。
　　果然不上班才是愉快生活的源泉。
　　有两三周我都没见着杨云涛，他也没找我。估计是躲在哪个地方疗伤吧。
　　某天吃过午饭，我正准备休息，电话响了，是杨云涛打过来的。
　　“我正要睡午觉，你再晚几分钟打过来我就要骂人了。”
　　“田莎莎去了英国。”
　　“你怎么知道的？”
　　“我托朋友去查了她的出行记录。她在离开江州后的第二周买了飞英国伦敦的机票，她买的是单程票，没有买回来的票。我还查到一个信息。”
　　“什么信息？”
　　“我微信发给你看。”
　　话音刚落，我手机“叮”的响了一声，杨云涛发过来一条出国留学培训机构的公众号信息。
　　“你打开看吧，里面有张表。田莎莎申请上了伦敦大学商学院的研究生。”
　　我在电脑上点开公众号信息，是培训机构制作的优秀学员喜报。我用鼠标往下滑，页面上出现一张表格，表格里是学员申请到学校的信息。
　　田莎莎那一栏写着“伦敦大学（伦敦商学院）”。
　　“原来这几年田莎莎都在这里参加出国留学的培训。”
　　“你怎么知道的？”
　　“我去培训机构问了，他们对田莎莎印象特别深，说她每年都申请到了学校，但每年都没去读。今年申请到了，本来她也不准备去读的……”
　　我不禁对田莎莎佩服得五体投地，她一直给自己留了一条人生路，这条路可以让她在感情失败时体面的退出来，骄傲走给属于自己人生路。
　　“是你成全了她。”
　　“我不准备去找她了。”
　　我沉默了几秒钟，“你把人生还给她了。”
　　挂断电话，我思绪变得有些澎湃，闭上眼睛总是浮现出田莎莎努力的模样。
　　刚刚迷迷糊糊的要睡着了，电话又震动起来。
　　这次来电竟然是王佳琪。
　　她给我打电话干什么？我拿着震动的手机，思索着我有没有欠她钱，有没有得罪她，有没有对她作出其他不理智的行为。
　　没有啊，她给我电话干什么？带着疑问，我滑动了手机屏幕的接听键。
　　“喂……”
　　我话还没说呢，王佳琪就在电话那头打断了我的话，“姐姐，你下班了我来找你，晚上我请你吃饭。”
　　“我晚上……”
　　“你晚上不管约了谁都没有约了我重要，行了，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晚上见！”说完，她挂断电话。
　　我还没来得及找借口，她已经把晚上请我吃饭的地址发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