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刀》三川川川川

8、08

　　颜澈坐在曾泉身边，把这段往事娓娓道来。他语气舒缓而又平淡，仿佛曾经遭受了惨无人道的人体实验的不是他，目睹了同伴们生命消逝的不是他，经历了痛彻心扉的离别的不是他，对这个世界失去了期待的也不是他……
　　曾泉看着颜澈柔和的侧脸，眼中满是复杂的情绪：“你说的这些……我为什么一点都不记得了？”
　　颜澈轻轻笑了笑：“我说的这些，你都信了？你不怀疑吗？”
　　曾泉沉默了。不知道为什么，他无条件地相信眼前这个少年、没来由地担心这个少年，好像……他生来就该这样，他的DNA里刻入了这样的本能。
　　“我愿意相信我是你口中的那个样子。”
　　听到曾泉这么说，颜澈先是一愣，而后心头蓦然一酸。
　　是了，比起现在身为政府的“工具”的曾泉，从前十六七岁的曾泉有血有肉，有喜怒哀乐，有面对不公平、不合理、非人道时的义愤填膺和孤注一掷。就连颜澈对曾泉的感情，也是对着那个时候的曾泉慢慢培养起来的。
　　但是——
　　“曾泉，我喜欢你，不是喜欢你什么时候的什么样子。”颜澈伸出手，轻轻拥住曾泉，“我一直喜欢的都是‘你’。你也一样，你真的很好，你也要一直喜欢你自己哦。”
　　在颜澈看不到的地方，曾泉的瞳孔微微收缩，僵硬的手也慢慢抬了起来，却又停在了半空中——颜澈毫不保留的喜欢和宽容，仿佛让他的灵魂都被重铸了。原来他可以不是政府杀人的利刃，可以不是敌人眼中可怖的恶鬼。他带着一身尖刺，可是颜澈却毫不畏惧头破血流的下场以柔软来包容他。但是——可以接受吗？可以回应吗？现在这样残破不堪的自己，有资格、有能力去回应这份感情，去依赖这份信任，去拥抱这种温暖吗？
　　曾泉上一秒还在犹豫，然而颜澈已经松开了他。他悬在空中的手指下意识地收缩了一下，没来得及收回停在空中的双臂。
　　这一幕被颜澈看到，他“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曾泉有些尴尬地放下了手。
　　“我很高兴，哥，你有拥抱我的意愿了。”颜澈俏皮地眨了一下左眼。
　　曾泉轻咳一声，道：“对不起，我还是……”
　　“没关系，我知道这对你来说有点难接受。”颜澈认真地看着曾泉，“我希望你不要抱着别的什么心情来强迫自己接受我，最好是你能自然而然地喜欢上我。”
　　“好。”曾泉淡淡地笑了，“你……也很好。”
　　颜澈看着曾泉嘴角的那一抹弧度和笑起来很漂亮的眼睛愣了神——他仿佛又看见了那个刚硬性格中带着温柔的曾泉，眼眶不自觉地有些湿润。他伸手轻抚曾泉左胳膊上的一小片皮肤，那里曾经是实验体编号所在的位置，如今曾泉的胳膊上已经没有了编号，而是被一块陈年的疤痕替代了，看来，是有人故意抹去了曾泉的编号，也顺带，抹去了他的记忆。
　　“哥，我会想办法查清楚你的事情的。”颜澈眼中满是坚定，“我会帮你把丢掉的东西找回来。”
　　当年曾泉应该是没有逃出研究所，而现在他又出现在了特务基地，估计是被改造成功了。颜澈认为曾泉的失忆应该与他所遭受过的改造不无关系，所以他首先要查清楚曾泉到底被进行了什么类型的改造。
　　颜澈当然不会傻到直接去问001，所以他打算先找“情敌”A04打听一下，说不定她会对曾泉的个人信息了如指掌。
　　颜澈直接先问了A04曾泉是否是改造人这个问题，没想到A04一口否定了。于是颜澈又找机会问了几个A部门的同僚，无论是新特务还是老特务，都否定了曾泉是改造人这件事。
　　于是颜澈又从001的方向切入，不过A部门对这个元老级特务的了解度更低，没有人知到001有关特务身份外的任何信息。
　　如此一来，颜澈想要调查曾泉真实资料的唯一途径只有潜入档案室了。这是一个很冒险的举动，正如同颜澈、A04这些改造人一样，基地里很多特务背后的信息都有可能牵扯到政府的利害关系，因此档案室的进入权限十分严苛，私自进入档案室更是要遭到重罚。
　　但正如颜澈之前所说的，他愿意为了曾泉做任何事情。曾经曾泉拯救了他，现在该换他把这个人从极寒之地拉回来了。
　　颜澈不想让曾泉知到他为了他做这种冒险的事情，于是选定了一个曾泉出任务的晚上偷拿了他的磁卡，没想到真的刷开了档案室的门。但奇怪的是，他找遍了整个A部门的档案区，也没有看见曾泉的档案。他正打算去特级部门的区域找找001的资料，想着或许其中会记录到一些曾泉的事情，没想到漆黑的档案室里突然响起了一个男人的声音：“谁让你进来的？”
　　颜澈准备弯腰翻档案的动作顿了一下，然后他慢慢直起腰，转身——果然是001。
　　001抬起手，在手表上点了几下，档案室里顿时明亮了起来。颜澈被突如其来的光亮刺激得闭了一下眼，然后又缓缓睁开，平静地看着001一步步向他走来。
　　“A03，回答问题。”001在距离颜澈一米的地方站定，居高临下地说道，“谁让你进来的？”
　　颜澈轻轻吸了一口气：“我自己想进来，就进来了。”
　　001面无表情地接着问：“你在找什么？”
　　既然已经被001发现了，说谎也没有什么意义，001大概也不会相信他的鬼话，颜澈便干脆地说：“我来找曾泉的档案。”
　　001眯了眯眼：“曾泉是谁？”
　　“现任012特务，曾今在十四区研究所的编号是，PE3617。”颜澈一字一句说道，“你不可能不知道吧，别装了。”
　　001点点头，坦然承认了：“看来是碰到熟人了。对，你说的没错。你想知道什么？”
　　“我想知道他被进行了什么改造，他怎么变成了你捡回来的‘孤儿’，还有……”颜澈继续说道，“他进入特务基地之前的记忆为什么都丧失了？”
　　001眼中突然闪过一道精光：“你这么在乎他的事？”
　　颜澈冷冷道：“不可以吗？”
　　“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的那点心思？”001笑了，“或者说，你向来没有想过隐藏，无论是你看向他的眼神，还是你对他的感情。”
　　“你看出来了，然后呢？”
　　001在听到这句话后突然低下头，阴影打在他脸侧，颜澈看不清他的表情。然后颜澈就听到001突然闷笑了一声，然后说：“痛苦吗？”
　　颜澈下意识反问道：“什么？”
　　001“唰”地抬起头，脸上是有些扭曲和偏执的笑容：“他在情感中把你更迭了，这种感觉，痛苦吗？”
　　颜澈心下一沉：“你在说什么？什么情感……更迭？”
　　“你不是想知道他被进行了什么改造吗？告诉你也无妨。”001走近几步，俯下身低声说道，“我通过某种手段对他的大脑进行了一些改造……他的大脑会自动地更迭掉一些不必要的情感，这就是情感更迭。”
　　颜澈脑内一片空白，但他还是本能地抓住了001话中的关键词：“我……你？”
　　“没错，自我介绍一下，我是特务基地特级特务001，在这之前，我是十四去研究所人类改造计划的首席研究员，我叫陈序。”
　　“我的主要研究领域是人脑，情感更迭是我的主要研究项目，而曾泉……”
　　“是我目前为止最满意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