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Narcissus025

17、鹰·意外

　　待到第二天，我破天荒的在七点之前就起了。昨天我也给余叔提前发过消息了，让他送我去昨天去的那个闹市。
　　清晨的闹市区并没有很多人，只有零零散散的几支队伍和一些朝拜的人。我找了个座位，坐在了路边。看着朝拜的人，我好像也能感受到他们虔诚又纯净的心灵，他们用着最简单的动作，祈求着世界的平安。
　　随着时间的流逝，阳光越发炽热，风也大了些，将我的头发吹了起来。拨开头发，面前的已经不再是稀稀疏疏的行人，而是让人一眼望不到尽头的人海。看着来来去去的行人，我默默地祈求着慎行的出现。或许是因为我的心愿不够大声也不够坚定，所以神明并未听见，又或者是还没看到我坚定的意志，所以还未实现我的心愿。
　　我从早上一直等到了中午，慎行也没有出现。虽然并不是很意外，但心里的期待落空，也并不好受。中午的太阳很晒，但空气中依然弥漫着秋天独有的寒气。我身上被太阳晒出来的汗，不过一会儿就会被秋风带走。
　　后来因为到了午饭的时间，人们都去吃饭了，街上的人便少了许多。我本来想着，趁人少去走一走，看看西藏的闹市区都有些什么。可刚站起来，我就感觉都胃一阵阵的疼，是那种胃酸过多的痛感。我想，大概是因为从早上到现在还没吃饭。
　　我坐的本身就是一个饭店的门口，所以午饭也很好解决。我身上的钱算不上很多，但起码能吃上一顿好饭。因为早上没吃饭，所以在等餐的时候感觉到了胃痛，是那种在街边站起来时一样的痛。可我突然觉得，这样的疼痛不是很正常，因为尽管我以前也会因为没吃早饭而胃痛，但从来没用这种胃痉挛的感觉。
　　这个症状不正常，所以我举起了手，叫来了服务生。可我并未来得及说话，便直接倒下了。倒下之前，我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是裹着围巾，戴着帽子的慎行。她就站在饭店门口，看着我倒了下去，便冲了过来。
　　仅仅是露出了一双琥珀色的眼睛，我就一眼认出了她。她的眼中不再是昨天那般的惊慌，也不是初见时的稚嫩。她的眼中或许多了些情感，多了些经历。可不变的是她眼中的防备，这样的防备就像一个壳，就像一堆刺，保护着慎行这个人。
　　可我还没看清她，就失去了意识。

　　等我的意识慢慢回拢时，周围的人群声早已消失，餐馆的小味儿也没了。我能听见的只有慎行和别人说话的声音，只能闻到消毒水的味道。我缓缓的睁开了双眼，映入眼帘的一切都是白色的，至少大部分是。
　　我下意识的抬手看表，可我的表已经被摘下了，看到的只是手背上被白色胶带粘着的针，针后面面连着一个长长的管子。视线随着管子上移，看到的是个透明的袋子。大概是因为脱水吧，竟然到要输液的地步了。
　　我缓缓的坐了起来，转头看向门口。慎行和另一个女人站在门外，说着什么。站在慎行身旁的女人和她眉眼间很是相似，只不过相比于慎行眼睛，她的好像更加凌厉，也更加的成熟些。她们离我并不远，尽管她们交谈的很小声，可我还是能听见。
　　我听到慎行说，“为什么不回去？到底是谁在害怕？”慎行的语气算不上平静，但并没有情绪而提高音量。相比于慎行的情绪化，那个女人就平静许多。听慎行这么一说，她说话的语气反而更平静了。
　　“你要是回去了，肯定还会被找到，会被带回家的。”
　　“姐，我早过十八了，爸妈他们又能拿我怎么样呢？”
　　听到这里我才反应过来，站在慎行身旁的是她姐姐，怪不得那么相似。但我还没来得及细想，就听她姐姐道，“他们有的是办法让你老老实实的呆在他们身边，你看这个来找你的人，万一就是来抓你回去的呢？”
　　慎行深深的叹了口气，才缓缓说道，“宋琛姐肯定不是来抓我回去的，她顶多是从老张那里打听到的。”她这里的语气已经不再是不满，更多的是无奈。
　　她们后面的交谈也都是在争论到底能不能回北京，回去了会怎么样。慎行坚持要回去，情绪也越来越不受控，慎行的姐姐却没有因为慎行的情绪而改变立场。听了有快十分钟之后，我实在是忍不住了，开口说话了。我并没有想好说什么，只是看着慎行，下意识的喊出来她的名字，“慎行”。
　　“嗯？”她听到我叫她的名字，她愣了一下才会的头。可能是因为改名了，已经不习惯别人叫她本名了。她应了一声，转头看向我之后，并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走向了我。她蹲在了我的床边，看着我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你干嘛来这里？”
　　从这个角度看着慎行，让我想起许多年前那个坐在板凳上的小姑娘。第一次见还是在老张古董店，我当时就在想，这谁家的小孩儿，长得真好看。过了这么久，再看慎行我还是会想，这是谁家小姑娘，长得真漂亮。盯着慎行的眼睛，蹲在床边的她逐渐的和当年的她重合，明明还是那么相似，却又变了许多。
　　我愣了一会儿，才回复她说，“我来旅游，不行吗？”
　　“那我陪你旅行吧，”她那双清澈的眼睛是那般真诚的看着我，她看我没回答，又接着道，“毕竟我在这里呆了好几年了，至少能保证你不迷路，顺便保证你健康。”
　　我的嘴角在我还没意识到的时候就已经翘起，然后回了她“好。”
　　可还没等慎行开口，她姐姐就先开口说话了，语气还是像刚才那样平静的问，“慎行，你确定吗？”
　　“姐，我又不是小孩子。再说了，宋琛姐现在身体也不好，她能干什么啊？”她看着她姐姐的眼睛多了一些坚定，看姐姐没说话，便说，“都这么多年了，在他们眼里我们早死了，你在怕什么？”
　　她姐姐从头到尾没有踏进病房半步，她站在门口愣愣的看着慎行，说不出话来。她的眼睛和慎行很像，可神情却没慎行坚定，反而是透露着一股忧伤。所以在她愣住的那几秒内，我一度以为她要哭出来了。可过了两秒，她又迅速的变回了那个强势又不容拒绝的姐姐。她开口道，“那你让我单独和宋琛说两句，行吧？”
　　“行是行，但你不许说那些有的没的。”
　　“我不会。”说罢便将慎行赶出了房间。
　　她走到了我的病床旁，坐在了椅子上。在开口之前她深深地吸了口气，好像要将整个房间的氧气都抽干，再将身体里的所有归还给自然。在深呼吸之后，她说，“我叫沈青，以前叫慎知礼，但我不喜欢那个名字。”她说完这句话之后，干干的笑了笑，好像是为了缓解自己心中不受控的情绪一般。
　　“我叫宋琛。”
　　“我知道。我也知道，你是专程来找我妹妹的，你找她干什么？”
　　“看了她的日记，所以想见见她。”
　　“那个古董老头真是的…”她小声的嘟囔了一句又接着道，“你知道她很早就认识你了吗？”
　　我犹豫了一下，回答道，“算是知道吧。”
　　“从北京离开时她才十六岁多点，如果不是因为我，她至少还能好好的在上学，至少能有稳定的生活，你也不用奔波万里来找她。”
　　我听完她说的话，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沉默的看着她。她看我不言语，便直接起身要走。我看着她站在门口的背影，还是说不出话。她握住了门把手，再按下的那一瞬跟我说，“不要辜负她的信任，别想着抓她回去。”
　　没等我再说什么，便踏出了病房门。门外站着的一个小姑娘，正是慎行，她看着沈青离去的身影，喊了句“拜拜”就进来了。
　　她看着我，问我，“我姐没说什么奇怪的话吧？”
　　“没有，你姐姐只是很爱你。”
　　她听我说完，便笑出了声，“我姐姐就是这样，她是个很暖的人。以前我还不太喜欢她呢，她总是显得对什么都冷冷淡淡的。后来才发现，只是面儿上比较冷而已。”
　　一整下午，慎行与我聊了很多。说到了她的姐姐，说到了她很厌恶的父母，她讲了她生命中的许许多多，甚至和我讲了第一次见到我的感觉。她告诉我，因为家庭的种种，她并不是很喜欢认识新的人，更不愿意关注身边那些仅有点头之交的人。可她认为我或许是个例外，她说她见我的第一眼就被我吸引住了，她觉得我们的故事不会止于那一次见面。所以，后来的她会在胡同儿里到处走走，寻找我的身影。
　　她说，“我当时想，胡同儿能有多大呢？多走走总能找到吧。”听她这么说，我还想，那为什么我们没怎么见到面呢？还没想出来呢，她接着道，“可后来我问了老张，他告诉我你不太爱出门，而我见到你的时候，你又总是在出神，便好像一次都没见过似的。”我们的交集和缘分仿佛就这么没了，直到我收到慎行给的那束花。
　　这么一想，我和慎行其实已经认识了许多年了，至少可以说她认识我很久了。她就像一束不知从何而来的光，默默的、在不知不觉间温暖了我许多年。我告诉她，“我很幸运能够认识你，我很开心能遇上你这样温暖的人。”她却没有说什么，没有说谢谢，只是告诉我，我温暖了她很多年。尽管并没有明白我到底是如何温暖到她的，但我还是冲着她笑了笑。
　　等说完了这些之后，我再看向窗外，才发现天空已经只剩下太阳遗留下的一抹晚霞了。我回过头，看着慎行深邃的眼眸，内心的深处突然感到一阵翻涌，仿佛在告诉我：我和慎行是灵魂的碰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