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学宫之案(四) ...
-
秋风飘零了落叶,染红了枫叶,那片红似如冬日红梅,如此耀眼。
碧嫔站于花园,宁静的眺望远方,掩住口鼻,发出一声咳嗽,她道:“这儿的风景可真是漂亮啊!”
后边的宫女则是一脸担忧,劝诫道:“娘娘,您的病尚未好转。怎可来这儿吹冷风?”
“有什么不好的。”碧嫔淡然一笑,“宫中这么多人想要我死。死便死吧!还要拉旁人陪葬。倒真是越发呆不下去了。”
宫女闻言,忙下跪道,“娘娘莫说气话了。这宫中哪有人比得上您受宠啊!”
碧嫔不在多说,她冷冷的看了眼跪于地上的宫女道:“起来吧!本宫又非苛责下人之人。你动不动下跪做什么。”
宫女这才从地上起来,也不敢正眼瞧碧嫔。只得在这儿站着,受着寒风的洗礼。
“御花园的景色几十年如一日,就如这宫中的生活叫人厌烦。”语气缥缈、平淡,有些漫不经心,“到死都不能出这皇宫。”
宫女全当没听见,低垂着眼。那一副鹌鹑样,倒是让碧嫔多看她几眼。然后,转身离开。
碧水阁
碧嫔把玩着手中的玉佩,姿态慵懒,素手芊芊,如玉般温润、细腻。一碗药被另一只手放于桌上,淡淡的苦味飘过来。碧嫔的手顿一瞬,她淡笑着,语气意味不明,“不喝。”
那只手没什么动作,只是用手背试着温度。双方僵持不下,一时间,整个大殿内气氛格外的僵硬。
碧嫔没有抬眼,那人也没有离开。玉佩在她手中旋转,镂空雕刻的鱼形状。弯起的鱼尾,好似拍打着水花。
碧嫔嗤笑,“这是陛下赠与我的礼物。我瞧着甚是欢喜。鱼离不开水,一但离开便是脱水而死。你说对吗?”
那人并不说话,只是抬起眼,沉默的看着她。碧嫔感受到了视线,却没有抬眼。反而又笑了声,“不想活的人,怎么救都是无用的。你也不必白费心思了。”
她起身与那人错身而过,像是与世界隔绝,那般的清冷孤傲。
“陛下是诚心想要救你的。”那人终于开口了,嗓音干涩难听。
“他想要救我?是吗?”碧嫔笑而不语。
室内的寂静无声,那人的手垂落于侧,握紧,而后安静离去。整个过程悄无声息,一如那年般。
碧嫔感受到那人的离开,什么话都没有说。
救人,却救不了心病。
心病还须心药医。
碧嫔摇头,随手把玉佩放下了。她与那人的争吵,安静又悄无声息。整个大殿里的人似是习以为常,全都低着头,安静做事。
一时间,整个大殿落针可闻。
***
宫外
慕容霄又来找轻翎,只是这次他的面色分外凝重。
轻翎从他的身上嗅到了一股难闻的味道,这让她不适的打了个喷嚏,面色愈发不善了。
“你去哪儿了?如此深重的怨气,这可不是一般人能沾染上的。”轻翎笃定道。
“学宫,后山”慕容霄轻声回答,“上官连溪的尸体找到了。”
这明明是一个好消息,可轻翎却开心不起来,她的眉宇间满是郁气,她道:“那她的模样定然不是很好。说不定还化为了……怨灵。可怜的姑娘”
“你说的不错,她险些就……”慕容霄说,“如果在晚一点发现。”
轻翎离开了木椅,慢慢在屋内踱着步,她的眼中满是痛恨,杀气顺着她的情绪一点点外溢。
她此生最痛恨的东西,在一个小姑娘上应验了。这怎么不让人痛心。
轻翎、慕容霄、魏千秋相约着一块儿去学宫看看。
学宫还是老样子,可学员换了一批又一批,轻翎走在石子路上,左右都是植物,一年四季都有花蕊盛放,给予学院各种颜色。
沿着靠近护城河的小路笔直往前走,那儿便是整个学院最荒凉之地。因为废弃的教学楼,与那座闹鬼的荒山相隔不远。轻翎倒是不怕,可魏千秋的脸色很是苍白,但他还是强撑着笑了笑,“我没事。”他这般说。
轻翎被带着来到了与废弃教学楼相隔有些距离的一块空地。这片地方离着荒山有些近。可真正吸引轻翎目光的却是——
一大丛火红的、妖艳的花,奇特的是它只有花而不见叶。轻翎几乎一下子就想起了这是什么花——
曼珠沙华。
曼殊沙华,花开一千年,花落一千年,花叶永不见。曼珠沙华的美,是妖异,灾害,逝世亡与分离的不祥之花。
据文献记载:传说,它很美,花开时如火如茶。听说,它是黄泉路上的唯一风景,开得娇艳而悲伤。它,曼珠沙华,是刺眼的血红色。它是毒,亦是药,是接近安息途中的最后一场盛宴。叶存时,花末放;花开时,叶已逝。如此凄凉。
盛放于冥界黄泉彼岸的花,吸收着死生之气。那般妖艳,那般血红,刺痛人眼。
这一大株……轻翎脸色突然变了,地上的土壤与那抹红形成鲜明对比。那是一种极致的黑。
慕容霄在见到这种花时,眼中流露出惊艳之色来,可轻翎拉住了还要往前的两人。
魏千秋回头看,有些不解,“轻翎,你不觉得她很好看吗?”
轻翎的神色越来越严肃,她挥手间,透明的结界迅速形成,她这才开口,“曼珠沙华,与曼陀罗华,生长于黄泉彼岸,吸收死生之气。它有种种传说,可它现在出现在这里,就代表着灾害,是逝世与分离的不祥之花。”
魏千秋听到此言一愣,“曼珠沙华?”
轻翎的面色极其严峻,她看着地面上的黑土,蹲下身子,轻轻用手抓了一把,用手指捻碎,散下来。那黏腻的触感,她只想到了一样东西。
“要养曼珠沙华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尤其是土壤。这土壤中混杂着别的什么,我想是血吧!”轻翎站起身来,挥手间,火焰自指尖窜出,烧至地面,看到那红色若隐若现散在土壤中,笑着说道。
“这么一大丛呢!养起来可费劲了。”轻翎的话让慕容霄的脸色变了。
“你是说……可能不止一个受害者?可这不可能。不然学宫会……”慕容霄说这话时带着迟疑。
“你可真相信他们”轻翎讽刺道,她翻了个白眼,语气平淡,“一群平日里不知死哪去的人,只有在争功劳时才能看见他们。你能指望他们给你线索。你信不信,如果不是死的人是上官家的人,分分钟给你压下去。”
魏千秋听到此话,在那里安静的当鹌鹑,因为他知道他们俩个很快就会吵起来。
“学宫也并非不作为。他们有些还是好的。院长就……”慕容霄的话还未说完,就被轻翎打断了。
“你醒醒吧!这里的好人有多少是真心做事的。官官相护,贵族与平民向来争斗不休。院长就算想做什么,可他敢得罪其他管事的人吗?慕容霄你别天真了。若无权势,你什么都不是。”轻翎说这话时,神色很难看,几乎是白着张脸,可眼底的讥讽怎么掩饰不住。
“你太偏执了。”慕容霄这句话像是捅了篓子般,轻翎瞬间火了,“呵,偏执?这世道不就是这样的吗?从未变过,从未停止。有什么区别。”
气氛僵住了,魏千秋熟练的在两人间调解起来,“当即最重要的事,是查明真相,还上官小姐一个公道。你们在这里吵有什么用?轻翎你退一步,慕容霄你也退一步。”
轻翎背过身,不在开口了。慕容霄也是,两人一个朝东,一个朝西,谁都不理谁。这一刻,魏千秋瞬间心累,几年前的一幕幕又一次出现在眼前,全是两人因为观念不同而争吵的画面。虽然事后,慕容霄也会默默改变,可阶级身来的优越感却是一时半会改不掉的。
若说两人因为何事吵的最凶,好像是历练前夕,那次的争吵直至去圣山求学都尚未解决。可魏千秋也不知道他们当时在冷战什么,因为一些莫名奇妙的事,轻翎突然发火了,慕容霄当时也火了。两人闹的不可开交。
在将要走出大门时,慕容霄的余光瞥见了邓川穹。他眉头紧锁,似是与旁边的人争论着什么。隐隐约约传来几个字眼。
“我……也不知道。上官连溪……难道不是吗?……”
背对着众人的那位声音格外的少年气,“邓川穹……你真的不知道吗?连溪……你不过是不敢给她讨公道……你就是懦夫……”
说着说着,就动起手来。对面之人将巴掌扇向邓川穹,“你简直丢尽了贵族的颜面……”
邓川穹听见这话,神色颓废了不少,他自嘲的笑笑,“对,我丢贵族的脸了。那你们呢?你们就没有丢尽贵族的脸吗?可笑,一群冥顽不灵的东西,死守的血统,也是一文不值的,偏偏没人认识到。”
这番言论让轻翎也驻足围观,她的衣袖轻拂,带起细小的粉尘,呛人喉鼻。“有意思,真是有意思……”
慕容霄抽空看了一眼,拉住她的袖子,低声道:“别动。他的戒备心很重,只怕是不好接近。上次让他帮忙,也是好说歹说。”
轻翎嗤笑一声,冷眼看他,“你为了招揽他?”
慕容霄点头之时,魏千秋一脸懵逼的看着轻翎,像是在问你是如何发现的?
“理念相同,不被世人理解。在这个世人皆醉,为我独醒的地方太难了。”轻翎叹道。
远处,邓川穹被那人扇到在地,嘴角流下血迹,那人说道:“狗屁的歪理邪说,难怪比不过你弟弟。虽是邓家长子却不如自己弟弟有出息。”
这句话让邓川穹彻底躺倒在地,掩上眼睛,低低的笑起来。那笑声古怪极了,像是有一口浓痰咽在喉头,下不去,上不来,难受极了。
“是啊!比不过,比不过……哈哈哈……”
轻翎见到这一幕有些于心不忍了,那个揍人的少年早已不见了。偏偏这时还下起了小雨,雨丝打湿了衣袍,也遮掩了邓川穹那没被看到的眼泪。眼泪不值钱,可在这时却弥足珍贵。
轻翎从空间里取出来一把火红的伞,那上方盛放着一朵不知名的花,花开两色。一半为红,一半为黑。红黑相生,轻翎称它为“幻生”
伞柄上坠着红色的流苏,古朴的把柄上刻着细小的文字,摸着像是……一个单字“扬”
轻翎举着伞,款款走至邓川穹身前,这次慕容霄并没有阻止她的动作。魏千秋也在不远处看着她的动作。路上行人来去匆匆,谁也。不为他而停留。
一双芊芊素手伸至眼前,邓川穹抬眼,只能看到那被伞遮住的下半张脸,那嘴巴一开一合,说道:“地面冷,邓公子起来吧!”
“你是谁?”邓川穹被拉起来后,一脸防备的看着轻翎,而轻翎却笑了笑,什么都没说。她将伞交至邓川穹手中,“这伞就先放于你手上,若你有一天相通了,放下戒备了,就将伞还于……”轻翎说出一个地名,后微笑着离开了。
只剩下邓川穹愣在原地,看着那个女子淋雨而去,虽淋至雨下,可她的衣袍却未有半点淋湿。而与她同行之人看不清面貌,但那玉佩在雨中一闪而过。
龙纹鲤玉佩,他在心底说道,是当今九皇子的配饰。
九皇子殿下……邓川穹虽然修为不算出众,可也算耳清目明,这区区几百米还是看的到。只是这女子到底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