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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深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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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世上只有一个人记得戚涵风的生日。
那人叫于漠。
戚涵风从小就不爱过生日,父母本不大管他,便忘了。但于漠记得。
因为,就是在那天,少校单独把他们叫进通讯室,告诉他们亲人战死的消息。
其实,那天于漠没有哭,倒是戚涵风红了眼眶。但他仍是笑着的,只是在踏进营地的前一秒说:
“在我生日这天,我要多替一个人活了。”
后来,少校偷偷给了他们一点酒,允许两人对酌片刻。于是,向来没什么耐心的于漠愣是听戚涵风讲了一晚上的童年。
酒化开了黑夜,好像战争不那么孤独难捱了。
戚涵风很少对人说这么多话。他总是把最绚烂的一面示人,沉如深渊,好似无论丢多少石子进去都不会泛起什么涟漪。但在死亡面前,他忽然就失了神,很想和人说说自己那乏善可陈的回忆。
于漠并没有说什么安慰的话,只是一杯一杯地给他倒酒。杯底已经空了几次,戚涵风笑着摁住于漠的手,说:“倒酒有这么好玩吗?”
“没有。”于漠看着他,眼里是倾倒的克莱因蓝。
“你别哭了。”
戚涵风才恍然意识到自己眼角一直有泪。
“早就没哭了,”戚涵风伸手擦了一下眼角,“忘了擦而已。”
当于漠在他生日这天发来接驳请求时,他心里颇有些意外。
于漠脸上没什么表情,手里攥着一瓶酒和两个杯子。
“生日快乐,戚涵风。”于漠望向戚涵风的眼睛。
戚涵风笑起来:“谢谢你记得。”
“我知道你不爱过生日,”于漠把晶莹剔透的玻璃杯递给戚涵风,“但现在一切都过去了。”
“嗯。”戚涵风看着他的手,那双手生得骨节分明,修长好看,谁能知道这人开枪的时候有多利落?
于漠微微歪了一下头:“怎么了?”
“没怎么。”戚涵风笑了一下,接过杯子。
“所以你身体好点没?”于漠给两人都满上酒。
戚涵风懒散地把双腿夹在台面上,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我没病,你还不允许我长得白?”
于漠看着他,淡淡地说:“放,屁。”
“你骂人没点新词吗?”戚涵风摇着头笑道。
于漠把玩着酒杯,话里似有了笑:“骂狠了怕你受不住。”
“哦,在你心中我就这么脆弱?”
“你能不能别老是说问句?”
戚涵风笑得有些顽劣:“你看你自己不也说了吗?”
“你又说。”
“幼稚。”
于漠用一副“你有什么资格说别人幼稚”得眼神看着戚涵风,又把他逗笑了。
酒杯空了,戚涵风抓起酒瓶满上:“哎,看起来于大科学家对我意见很大啊。”
“哪敢。”于漠冷冷地说。
“行,”戚涵风碰了一下他的杯子,“你来就是为了说句生日快乐?”
戚涵风的休息舱开了暖光,柔和地打在于漠身上,静下来时倒平添几分温柔。
“还有一句,”于漠站起身,把残余的冰酒一饮而尽,“你之前说,你要多替一个人活。现在,你不必为谁而活了,你只为自己而活。”
说完,他拿着杯子走到门口。
其实,戚涵风早就没再替哥哥活了。这几年,他变了许多,洒脱了,狂傲了,但单纯如于漠,根本就不知道现在的他城府有多深,只是延续着当年的直觉,认为他不过是爱伪装,内心还是柔软的。
早就不是了,他想,他的心早就刀枪不入。
不过,这样也挺好。
他的深渊,是为了淹没那些可厌之人的,既然于漠不在那名单之上,那他便不会坠入深渊。
“好。”
他轻声开口。
于漠回过头,看见戚涵风半坐在桌上,笑着扬了扬手中的酒杯。酒晃荡着,掺了点陈旧的烟味,就像那活该被扼杀的过往。
“赛温?”文弄晴叫船长连接了赛温的休息舱。
赛温本在整理雨林生态系统的资料,听见文弄晴的呼唤,直接开了接驳。
“文小姐,什么事?”
文弄晴站在门口,没有贸然进入:“小事而已,不打扰你工作吧?”
赛温摇摇头:“当然不,进来吧。”
她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微笑着说:“我今天无意间看到了一个老视频,好像是你以前比赛的直播诶。”
“?”赛温猛地从椅子上跳起来,大叫道:“黑历史啊!放过我吧!”
“没有啊,我觉得特别帅。”文弄晴笑嘻嘻地调出一个视频。
画面中的赛温全副武装,敏捷地攀爬在岩石上,甩出其他人一大截。
“不不不不好傻……”赛温伸出巴掌捂脸,无奈道。
视频忽然暂停了,文弄晴甜甜的声音响起:“以前啊,我看过你的比赛,没想到我们会有一天共事,是我的荣幸。”
赛温从指缝瞥见文弄晴无比认真地看着他,眼里根本没有调侃。
他喜欢这个东方姑娘,文弄晴的善良和热心无时无刻不在吸引着他,但又不止这些。
好像还有一种,名为儒雅的东西。
“能认识你,也是我的荣幸。”
在这茫茫宇宙,上帝赐给我一点可期可盼的东西,岂不是我的荣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