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卧底第九天 ...
-
我久违的搭乘上了这座专门通向大楼顶层的电梯。
由前面的成员接引着，经过了数道安全检查。那些负责安全检查的保镖在完全确认我身上没有隐藏着可疑的危险性武器之后，才将我放行进去。
曾经的我对这道程序最熟悉不过了。但是现在，我只是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底层成员，因此我只是做足了忐忑紧张、战战兢兢等一系列样子，只等首领办公室那扇沉重的雕花木门向我开放。
“首领。”我哑着声音向办公桌后面的森先生问候，并行了一个再标准不过的见面礼。
办公桌上的文件非常多，几乎要把他整个人都掩映在后面。影影绰绰的，我只能看到他头顶的黑发。
但是这依旧让我从心底升起了一个难以言喻的隐秘的新奇与刺激感。我仿佛是真的以一个全新的陌生身份接触一个完全陌生的他。
“青川君……是吧。”听到我的问好，他终于放下了手中的笔，抬起了头。
他用那双楝色的漂亮眼眸打量着我。只一瞬间，他眼中毫不掩饰的审视意味让我内心升腾起的激动瞬间熄灭了下去。
我怎么会忘呢？森先生可是首领，还是将整个港口黑手党都掌握在手中的至高首领。我那点在异能特务科锻炼出来的卧底经验，在森先生面前，或许根本不够看。
我内心停止荡漾了，敛息凝神，等着迎接森先生接下来的问话。
“是的，首领。属下青川正平，现档案室成员。”我诚惶诚恐的进行着自我介绍，仿佛真的是一个因为面见首领而紧张的新人。
果然，他笑了起来。
和以前召见任何一个成员的态度都没区别。
面对手下的时候，森先生总是会做出一副平易近人的样子，那是独属于他的伪装。而他的问题和试探，也总是像针一样隐藏在笑容之下，只等人精神松懈。
“青川君不用紧张嘛。今天叫你过来，也只是因为先前档案室的坂口君才离职了，所以才想着见一下新的档案室成员。”他闲话着，“在港口黑手党的这些日子，还算适应吗？”
“是。”我回答道，“日常工作并不算难，还算好。”
“再加上广津君也才和我提到了你。说好在青川君有不弱的体术，这才在敌对组织的针对下保住了自己，还保住了港口黑手党珍贵的信息资料。”他顿了顿，“如此说来，青川君，我要代表港口黑手党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港口黑手党不知道要损失多少利益了。”
其实哪里有森先生说得这么严重呢？
档案室能接触到的资料信息，不能说不重要，只是要说[让港口黑手党损失惨重]，这些资料的重要性显然就不够格。但是既然一位首领都愿意这么夸大我的功绩了，我自然不能再像之前那样状态紧绷了。
“不不不，首领言重了。属下也是港口黑手党的一员，自然要以港口黑手党的利益为先。”我忙不迭的回答，声音因为按捺不下去的欣喜都激动了几分。
原以为他会就此放过这个话题。可是令我没想到的是，他噗嗤一声又笑了出来。
“没有想到青川君刚加入港口黑手党不久，居然有这么强的归属感吗？”
这话有些尖锐，其中过分明显的攻击与试探之意几乎不像是森先生能说出来的。我猛地抬起头，对上了他的眼神。我下意识的想从他眼睛中找寻他内心的想法。然而，他眼睛里筑起的防御无懈可击。
我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在那些人秘密接触到属下的时候，属下想着，自己既然已经是港口黑手党的成员，得失荣辱自然是和组织一体。”
这句话的意思也就是，身为港口黑手党的成员，即使背叛港口黑手党去帮助敌对组织，也是讨不到任何好处的。既然已经身处一方阵营了，那自然要以利益为先。
无论是森先生还是我都明白的一件事情就是，一个刚加入组织的成员谈忠心谈归属基本是不可能的。那我还不如反其道而行，大大方方的把利益关系摆到明面上来讲。
这样反而让森先生更容易相信。
“青川君的话倒是说的直白。”
“更何况——”我又继续补充着，“属下没想到，只是做了一件维护组织利益的分内之事，居然也能得到首领的看重！”说到欣喜激动之处，我不由得更高声几分，“属下一定竭尽全力，将组织视为毕生的理想与追求！”
一个普通成员原本只是因为利益权衡做了一件正确的事情，却因此得到了顶层领导的看重和嘉奖。因着首领这一句肯定和激励，从此就为组织贡献出了自己的全部忠诚——
这样的人设和剧本显然不属于浸淫黑暗多年的人，但是对于一个刚加入组织的新人来说，却再合适不过了。
森先生显然很满意我的反应：“我听说原本广津君想要劝说青川君来武斗组发展，可是青川君却拒绝了。不知道……我能否知道原因呢？”
“诶？”我一下子被这个问题问住了。
原因，自然是身为卧底不想和卧底组织的中高层产生过多的关系。只要没人发现我的卧底身份，我就只是一个兢兢业业工作的普通社畜。但是我怎么可能把原因对森先生说出来？
想到这里我害羞一笑，转了转手上的戒指：“说来惭愧，因为我的未婚夫。”
“未婚夫？”他似乎来了兴致。
“对，我的未婚夫。”我又搬出了那一套万能言论，语气温柔了下去，“武斗部似乎接触到的危险会更多，我不想让他因此担心我。”
“这么看来，青川君和未婚夫的感情很不错。”森先生伸了个懒腰感慨道。
“是的，我很爱我的未婚夫。”我顺着森先生的话往下说，“虽然未婚夫先生在大多数情况下并不会干涉我的工作，也不在意我会不会在工作中遇到危险……”
啊，这好像是实话啊。
我的森先生只会说一句“任务顺利”。
他才不会过问我的工作是什么。
虽然是随口编的理由，但是这么一想，我又生出了几分郁闷——森先生一点都不关心我。
“但青川君还是在意未婚夫的心情。”森先生接住了我的话。他走到窗边，透过落地的彩色玻璃看向窗外的天空，气氛轻松。
“我很爱他。所以我属于他，我的身体也属于他。”我很认真的盯着他的背影，“而我不想让属于他的财产有任何损失。”
森先生听我这么说就笑着感慨：“不愧是年轻人啊，感情总是这么浪漫而又热烈。”
我：“首领呢？”
他回头，眼神中带着疑惑：“什么？”
我顿了顿，终于决定主动抛出话题一次：“恕属下冒昧，您的语气似乎有些……感慨。但是听您这样说，似乎您也遇到过这种热烈而又浪漫的感情。”
我突然就很想知道在面对一个陌生人的时候，他是如何告知对方自己的感情状况的。因此我问出了一句和他的感慨截然相反的暗示性话题。我有点期待听到他是如何对别人评价我的。
“感慨吗？也许吧。”轻飘飘的一句带过，继而感叹，“不过这种感情，确实让人难以招架呢。”
在说话的时候，他似乎是在回想。回想起了某一些事情之后，他蓦地表情就柔软了下来，甚至整个人的身上都散发出了一种不易察觉的轻松愉悦。
是想起了我吧？
我满足了。
我确定我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并且大脑立刻从试探他的感情跳转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实现的温泉之旅。我想让森先生在泡温泉的时候也能对我露出此刻这种下意识的恋爱反应。
然后我可以给他梳好看的发型，给他穿我喜欢的浴衣。我可以和他牵着手，漫步在红叶林中。每走一步路，木屐碰在石板路上，就会发出咔哒咔哒的响声。
我和他难得的假期。
“……青川君？”森先生的呼唤让我思绪回归到了现实中，“你突然变得很开心。”
“抱歉首领。”我抿着唇，努力把勾起的唇角扯平，“我只是突然想到了我的未婚夫，所以不由得开心了起来。”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说的全部都是实话。
……
我和森先生的对话聊天结束于芥川龙之介。
他在走进首领办公室之后径直略过了我，直直的走到森先生的身边，对森先生报告着任务状况，没有把一点眼神分给站立在一旁的我。
“首领，郊区废弃场里敌人的武器库已经全部搞定。但是据我所查，对方势力并非仅是表面显露出来的那些。所以我想带人去——”
“要辛苦青川君暂时充当一下间谍了。”森先生接着芥川龙之介的话继续说道，“当然，这也是我今天唤青川君过来的目的。”
“是，首领。”我从善如流。
我只安静的站在一旁等待森先生下发任务。不过芥川龙之介显然对这个安排不甚满意。他皱了皱并不存在的眉毛，面色严肃凝重。
“首领，我不想——”
几乎都不用猜，我就能知道芥川龙之介想发表的想法。无非就是看不上我，觉得我会拖他的后腿，想要请求森先生独自带队完成任务之类的。
但是他的反对还没说出口，就被森先生挡了回去。
“至于芥川君，还要麻烦你再去调查一下对面组织高层的相关社会关系。”森先生把玩着手里的钢笔，漫不经心，“既然他们敢把主意打到港口黑手党头上，那就只能做好有来无回的准备了。”
“芥川君，你认为呢？”
森先生语气轻飘，却透露出了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决与压迫。
最终，芥川龙之介也只能不情不愿的同意了下来。
“……是，首领。”
……
不管芥川龙之介有多反对我的存在，森先生还是这样定下了任务。
除此之外，他将大多任务都安排给了芥川龙之介，我在其中并没能起到太多作用。似乎首领看中的无非也就是我的档案管理员的身份以及不弱的体术。
最后我是和芥川龙之介一起离开的首领办公室。
从进入电梯到离开电梯的这段时间，甚至是离开港口黑手党大楼的时候，芥川龙之介一直是沉默的。
我明白他的排斥，也无意去主动找他拉近关系。只是在最后即将分别的时候，出于底层对高层的恭敬与礼貌，我还是对芥川龙之介告了别。
“如果芥川大人没有其他吩咐的话，属下先行离开了。”
我心里有其他的盘算。
这个时间点确实有点儿晚了。但是只要我行动够迅速，把自己的伪装全部脱掉，这样回到家之后说不定还有不少时间可以和森先生一起度过。
只是就在我即将转身离开的时候，突然有破空的声音擦过我的耳边，顺着我的头发向前直直的削了过去。
我下意识的歪了歪头，侧身躲过。
回头看，正是芥川龙之介。他周身泛起异能力的光晕。[罗生门]的黑色布带从他风衣下摆延展开，在他的身后张牙舞爪。
——一副标准的战斗状态。
如果不是我下意识的躲避反应，那我的侧脸就会直接被袭击物划伤。到时候……我的异能力就会暴露。
后果不堪设想。
这么想着，在状态警戒的同时，我也不由得生气起来。我无意招惹芥川龙之介，但很显然，他看我不顺眼，而且不想放过我。
“芥川大人这是要做什么？”我手指捻着那截被削断的头发，语气沉了下去，“是属下有哪些地方得罪了芥川大人吗？”
但是芥川龙之介并没有理会我，反而是又操控着[罗生门]向我攻来。这次我没有办法和他谈判了，只得集中精神应对他的异能力攻击。
芥川龙之介的异能属实强悍。在对上它的每一秒钟，我几乎都能生出会被[罗生门]黑色巨兽吞吃掉的错觉。港口黑手党多年所锻炼出来的体术，也只是勉强能躲避它的进攻。
我的衣服很快就变得破破烂烂了。但是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没有办法长时间让体力保持充沛。只要我稍微露出一点疲态，防御就会被芥川龙之介攻破。
所以我需要主动进攻。
我知道芥川的弱点是什么。
他的身体就是他最大的弱点。
我果断卖了一个破绽给芥川。在身位让出来的那一秒，我闪身到了他的跟前，并且把小刀抵上了他苍白脆弱的脖颈。那一刻，他的[罗生门]也尽数缠缚上了我的脖颈。
我和他，分别捏住了对方的致命之处。
“虽然不知道芥川大人为何要突然这样试探属下……”我率先收回小刀，“但属下还是要感谢芥川大人，手下留情。”
我知道的，他这次进攻，也许用了还不到三成力量。
因为对于一个普通成员来说，能在他的异能力进攻中躲避开来，甚至还近身反制，几乎是天方夜谭。
“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社会工作者，却有着不俗的体术以及极强的反应能力和实战经验。履历挑不出任何问题，却和异能组织扯上过关系，甚至还是其中的幸存者。”
他用手抵唇边，轻咳了几声：“虽然不知道首领为什么会任用你。但是青川正平，你最好不要对港口黑手党动歪心思。不然我随时都能将你原地格杀。”
“首领自然有他的道理。”我将小刀重新收回到襟领夹层中，“芥川大人的话，属下自然谨记。”
芥川龙之介都能想到的事，森先生未必想不到。他甚至很有可能已经猜到了我就是异能特务课安插进港口黑手党的人。
但是坂口安吾的经历告诉我，森先生既然这么安排，就自然有他的想法。无论如何，现在的我开始走入他的视线了，我对他来说是有利用价值的。
我暂时还是安全的，这毋庸置疑。
“如果没什么事的话，属下就先走了。”我再次说了这句话。当然这一次，芥川龙之介就很爽快的放我离开了。
随手把因为战斗而受到损坏的风衣扔进垃圾桶里，我干脆只穿着一件破破烂烂的衬衫回到了家。
已经很晚了。
在推开家门的那一刻，疲惫才涌上心头。无论是集中精神应对首领谈话，还是超出运动负荷的和芥川打的那一架——都让我生出一种“平静生活好像要结束了”的感觉。
也只有家，才能让我短暂放松一下。
说着今天晚上因为工作而不能回家的我最终还是回到了家。而同样说不能回家的森先生这时早已经泡在了浴缸里。
明明在刚才的时候，我们还认真扮演着首领和属下的身份，彼此互不相识。现在却又相熟到坦诚相见。这么想着，我就觉得有点好笑。
浴室水汽氤氲。
我进入浴室的时候，他正巧睁开了眼睛。
“狩君？”他打量着我身上的破烂衬衫，“任务很棘手？”
“嗯……任务还好，只是在临结束的时候出现了一点意外。”
我一边回答着他的话，一边脱了衣服滑进了浴缸，蹭到他身边。我想洗净身上的香烟味和因为打斗而产生的血腥味。
“以狩君优秀的办事能力，居然还能让任务出现意外？真是难得。”他揶揄我。
“还不是因为在任务过程中总想着森先生，才导致分心了。如果不和森先生打那通电话的话，我就不会想着要和森先生一起去泡温泉，也就不会想森先生会不会因此而开心了。”
我毫不客气的一口咬上了他的肩头：“所以都怪森先生。”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卧底第九天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