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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第 60 章 ...

  •   待其他人离去,宋今禾移开屏风,姜六航自窗口跃入。

      宋今禾拉着她的手,脸上气出一片嫣红,控诉地道:“仗势欺人!冷冰冰硬邦邦,半点意趣也无,白瞎了那张好脸!难怪快三十了还娶不上媳妇!”

      姜六航下意识反驳:“才二十六。”

      宋今禾没好气地瞪她,可是那双妩媚的桃花眼里水汪汪的,毫无威胁力。

      姜六航按着宋今禾坐下,又拖了把椅子挨着她,塞过一杯茶:“好啦,消消气,小心上火长痘。他要查,你给他查便是。横竖你要帮我寻天心草,也得翻遍那些陈年旧档,顺手的事,还能白得一大笔钱财,”

      宋今禾喝了一口茶,敛了怒容,正色问道:“衡妹妹,你可知他查转世、查换魂,是为谁?”

      姜六航怔怔地握了握刀柄。

      大哥从前不信鬼神之事。

      这几年,他召僧道入京,修庙宇,筑高楼。有说他求长生的,有说他为故人招魂的。她总觉内情不简单,不可尽信。

      可刚才,她亲耳听见,大哥要查转世、换魂,甚至不惜以武力相胁,势在必得。

      “衡妹妹?”

      姜六航回过神,见今禾姐正定定凝视着她。

      “是为他娘?”姜六航试探地问。

      “不是。”宋今禾摇头,“是为了衡王。”

      是为她?

      姜六航不觉睁大眼。心底竟……并不十分意外。

      宋今禾:“百晓楼查得,他建庙宇,是为替衡王诵经祈福;筑高楼,是为替衡王招魂引魄。”

      姜六航抿紧唇,心口翻涌着刺痛、愧疚、怜惜、忧惧……

      民间传说,竟是真的。
      那个曾对鬼神之说嗤之以鼻,甚至对以鬼神名义达到某些目的行为深恶痛绝的大哥,在为她招魂。

      该是在怎样的绝望、悲痛下,才会将最后一丝渺茫的希望,寄托于自己从没信过的虚妄之上?

      可这是一条歧路!

      朝中那么多大臣——姜大人、应尚书、谢尚书……竟无一人劝住他吗?

      “招魂不成,如今又把脑子转到了转世、换魂上。”宋今禾饱含感情地长叹一声,“他对衡王情深至此,除非衡王复生,否则他这辈子,恐怕都不会娶媳妇了。”

      “航航,统早说过反派有问题吧?他对你心思不纯!”999冷不丁开口,“你还不信。你看,百晓楼楼主也这样觉得。”

      “别胡说。”姜六航斥道,心口却莫名发慌。

      那边宋今禾已以袖掩面,声音悲切欲绝:“卿去矣!吾魂消心已残。山倾水竭情难断,星陨天崩爱永恒。生当守贞至白头,死亦同穴共黄泉!”

      姜六航:“……”

      她一把拉下宋今禾的手。
      果然,那张芙蓉面上干干净净,一滴泪也无,眼尾微挑,含着狡黠明媚的笑意斜睨过来。

      满腔的沉重忧伤顿时化作无可奈何与哭笑不得,姜六航嗔道:“今禾姐,你别乱扯!皇上确实悲痛衡王之死,但那是对手足兄弟的情谊,你怎么就扯到男……男之情上去了?再说,什么叫‘除非衡王复生,否则他这辈子,恐怕都不会娶媳妇了’,说得好像衡王活过来,他就能娶衡王做媳妇似的,你是不是忘了衡王是男子?”

      “傻妹妹,是你错了。”宋今禾慢悠悠道,“情之所钟,何分男女?龙阳断袖,亦可缠绵悱恻,刻骨铭心。你怎能因他二人都是男子,便断定只是纯粹的兄弟情?”

      姜六航心想:“我当然能断定啊,因为我就是当事人之一。我对大哥,从没有那方面的想法,大哥对我,也从未有逾矩之举。”

      这话却无法出口,只得憋闷在心。

      她苦恼地想:“今禾姐怎么和999一样,也这样胡乱猜测呢?”

      再转念一想,也怪不得她们。

      她和大哥志同道合,生死与共,那份情谊早已超越寻常兄弟,深厚复杂得令人难以分辨。

      就连她本人,当初梁州分别时,不也恍惚产生错觉,竟然觉得大哥行为有异?前些日子和州重逢,太守府前,999那一通分析,不也让她心神扰乱?

      亲情、友情、战友情、同道之谊……太多太深的情感交织在一起,早已分不清。

      好在后来她想清楚了。

      宋今禾握着姜六航的手:“况且,情爱是藏不住的,对兄弟与对心上人的情态,天差地别。傻妹妹,你是见得少,心思又不在这上面,分不清。我不同,姐姐我见过千般世情,不管是男女,还是男男、女女也罢,那点心思,休想瞒过我去。方才皇帝说着要寻那转世之人时,眼里的隐忍、炽热、占有、执着,可不像你口中的兄弟之情。”

      姜六航眼前倏地闪过一双凤眸。

      四年前,离开梁州的前一天,山顶之上,大哥为她烤着野味,说起母亲,说起少时……下山时,她去牵赤云,大哥在身后唤她。

      999说,大哥唤的是“六六”。

      她回眸。
      大哥凝望着她。

      那双凤眸里,翻涌着无数看不懂的情绪,是不是就是今禾姐说的隐忍、炽热、占有、执着?

      这念头如电光火石般闪过脑海,姜六航立刻强行挥散。

      不能被今禾姐带偏!

      宋今禾忽地轻呼:“呀!”

      姜六航回神,连忙问:“怎么了?”

      宋今禾神情异常严肃:“我刚想到一个顶顶要紧的问题。”

      姜六航被她神色感染,不由紧张:“什么问题?”

      宋今禾目光灼灼:“皇帝是喜欢男子,然后恰好喜欢上衡王,还是喜欢衡王,而衡王恰好是个男子?”

      姜六航:什么跟什么?

      姜六航脑子里还在转圈,宋今禾已接着道:“不行,这个问题很重要,一定要弄清楚。我想办法去试一试。”

      姜六航吓了一跳:“你怎么试?试这个作甚?你别乱来!”

      宋今禾没什么诚意地应道:“不乱来不乱来,你放心。”

      姜六航哪里肯信,还要再劝,宋今禾忽然话锋一转:“衡妹妹,你这几年究竟去了哪里,我怎么找不到你?”

      姜六航顿了顿,歉然道:“我去办一件要紧事,今禾姐,我不能说。”

      宋今禾大度地摆手:“没事,不能说就不说。事办成了吗?”

      姜六航眉眼舒展:“成了!”

      “那就好。”宋今禾深深看她一眼,指尖轻轻拂过衣袖,状似随意道,“你这藏匿的功夫当真了得,百晓楼倾全楼之力,愣是找不到你的去向,让我担心了好几年。”

      姜六航心虚地笑。

      宋今禾忽然伸手,在她鼻尖用力一刮。有点疼,姜六航摸了摸,怀疑被刮红了。两人以前也玩闹过,你刮我一下,我掐你一把,但手下都有分寸,这次今禾姐大约是有些着恼,明显下手重了些。

      宋今禾又捏了一下她的脸,这才收回手,仿佛闲聊般道:“说起来,还有一人躲避追查的本事,竟也不在你之下。此人横空出世,百晓楼掘地三尺也查不到他半点来历。更奇的是,他的死明明疑点重重,百晓楼却硬是查不出丝毫端倪。”

      姜六航心中忽然有不好的预感:“是谁?”

      宋今禾注视着她,一字字道:“是姜帅,衡王。”

      心口“砰砰”狂跳,几乎要撞出胸腔。

      宋今禾生就一双妩媚含情的眼,可当那层水汽褪去,便如清澈见底的寒潭,被她凝视时,仿佛所有秘密都无所遁形。

      现在姜六航就有今禾姐把她全部看穿的感觉。

      宋今禾与谢思礼,皆是她平生仅见的破案奇才,手法却截然不同。

      谢思礼重证据与严密推理,层层拨茧抽丝,而宋今禾,更多依仗直觉,她能敏锐察觉到蛛丝马迹间的联系,拼凑出真相,再行验证,而往往她的猜想能达到惊人的准确率。

      姜六航干笑:“是……姜帅啊。”

      “是啊,是姜帅。”宋今禾目光依旧牢牢锁着她,“你和姜帅还蛮有缘的,都姓姜,武功都是当世绝顶。你见过姜帅没有?”

      姜六航强自镇定,稳住声音:“没有。姜帅出现的时候,我正巧在外办事。等我事毕归来,姜帅已经去世。时间不凑巧,不然我还可以见识见识姜帅的霹雳刀法。”她做出遗憾的神情。

      宋今禾嘴角挑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拖长了调子:“哦,那可真是——好巧啊,正好错过。”

      姜六航心弦紧绷,几乎听到了马甲碎裂的细微声响。

      就在她快要扛不住那洞悉一切的目光时,宋今禾周身气场骤然一松,亲昵地环住她的肩膀,语气恢复平常:“好了,衡妹妹,我去安排人手查阅楼中记载。你且在此稍歇,等我回来再叙。”

      姜六航如蒙大赦,连忙应下。

      ——

      其后的几天,宋今禾调来了尽可能多的人手,轮换着查阅堆满三座书楼的记载,楼里的灯火彻夜不熄。宋今禾忙得脚不沾地,只能抽空与姜六航说上几句话。

      孙从庸也很忙,整日药炉不离身,煎药、试药,调整药方。

      姜六航成了最清闲的一个。

      她在百晓楼附近溜达,有时走到秦信暂居的客房前。

      其实,她心底盼着能偶遇大哥,可惜回回只见冯简抱着厚重奏章步履匆匆地进出。

      这天运气却好,姜六航刚在门口驻足,便见戴着帏帽的大哥自远处走来。他走来的方向正是通往山下,想必刚刚去见了等候在百晓楼外围的御林军,正好这时返回。

      视线里刚一出现大哥的影子,姜六航迅速将手中拿着的帏帽戴上。

      当年盗取杨承尸首撞见师父,师父一对上她的眼便喊出她的名字。大哥对她的熟悉程度,恐怕不比师父差。

      她和姜帅性别不同,大哥应该想不到那方面去。师父当初一口喊出来,是因她那时蒙着脸,只露出一双眼,而穿着的武服和女子的样式差别不大,师父夜中一时没看清,于是也就没有先入为主地以为她是男子。否则的话,只怕也万万不会把她和姜衡联系起来。

      虽不觉得大哥能由一双眼睛认出她,戴上帏帽终归更稳妥些。

      待秦信走到近前,姜六航主动招呼:“秦爷。”

      百晓楼里知道秦信身份者寥寥,在外面都称呼他“秦爷”。

      秦信在六七步外停下,问:“何事?”

      姜六航张了张嘴,千言万语堵在喉间,最终只挤出一句:“秦爷……刚才出去了?”

      秦信不语。

      姜六航反应过来自己问了句废话——从那头过来,明摆着的是出去了啊,还用得着问吗?

      此时在大哥的眼里,她就是一个没话找话,想方设法套近乎的谄媚之人吧?

      姜六航尴尬地捏了捏衣角:“冯近卫怎么没跟着秦爷?”

      “我让他做点事,稍后过来。”秦信的声音隔着薄纱传来,冷淡疏离,视线在她捏着衣角的手上稍顿了一下,“姜姑娘若无事,失陪。”语毕,也不待姜六航回答,径直推门入内。

      姜六航望着那扇合拢的门扉,手悄然攥紧成拳。

      以前和大哥,即便说些无聊闲话,也说得津津有味。

      她来寻他,是想伺机劝他莫要沉溺歧途,可终究……无法启齿。

      姜六航心头微涩,正欲转身离去。

      “杀人啦!救命啊!”
      一声凄厉惊恐到变调的尖叫猛地从后传来。

      姜六航悚然回身,只见一个人影从屋里飞奔而出,衣裳不整,披头散发,仓惶惊惧,像后头有厉鬼索命。

      紧随其后,那扇门被大力撞开,秦信已扯下帏帽,脸色铁青,手持一柄寒光凛冽的长剑,周身裹挟着骇人的杀气,紧追而出。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0章 第 6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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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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