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相思终相见》兮鼠

31、凛冬（五）

　　一阵风刮过，颜乔将领口的披风紧了紧，身上响起一阵叮咚响。
　　颜乔拿着林清也送的软剑在手上把玩着，萧承景看着眼生：“郡主送的？”

　　颜乔笑道：“说是报答我的救命之恩。”
　　萧承景不明她的话，只当是她替林清也治过毒。

　　剑身散发着银色的冷光，是一把好剑。

　　“郡主竟然连这么好的东西都送你，你们二人何时这般好了。”这临行的送别，也只邀了她一人。
　　颜乔看了他一眼道：“就如我不懂景哥哥和宋王何时好是一样。”

　　这丫头，惯会堵他的话。

　　回到颜府门口，下人远远就看见了颜乔，跟着萧承景拜别之后，颜乔想起来什么对着他道：“若是两日后使臣还未到都城，景哥哥切莫自请去寻。”
　　萧承景一愣，正想问着，他为什么要去寻使臣的话，就见着颜乔匆忙离开的背影。

　　果然两日后，使臣还未曾到都城。
　　圣帝派了两名官员前去，回来都是无疾而终，一行人像是消失了般找不到踪迹。

　　怕连祁在荆南遇到危害，损害两国邦交，更是要下令遣禁军去找。
　　禁军乃是皇城直属，圣帝哪敢假手他人。

　　只是这权力交给太子或是秦王，他亦是担心以后能否收得回来。
　　看着底下拉帮结派的官员，他竟是找不出一个此时能用得来。

　　“传朕口谕，叫临安侯领着禁军一同去寻。”

　　临安侯已病了半月未曾上早朝，圣帝更是遣了太医去探病，病情仍是没有好转，如今要着临安侯前去，怕是会要了命。
　　李公公迟迟不肯领旨，提醒着圣帝道：“陛下，临安侯这身子还未好全，如今还在府中躺着呢。”

　　圣帝怎么可能不知道，只摆摆手道：“你只管前去，他会明白朕的。”
　　临安侯是荆南的一大例外，根据旧例，驸马不得上朝为官，萧阳身上确实没有官职，可日日上朝，深受圣帝宠信，凡是拿不定主意的事情，也都同他商议。

　　萧承景自秋闱后便跟随父亲一同上朝，此时心里一顿，霎时明白了颜乔话里的意思。
　　他不会主动请缨去接使臣，但是为了父亲，就不得不去。

　　“是。”李公公领了旨。
　　来不及细想颜乔是如何知晓圣帝的心思，立刻出声。

　　“陛下，臣愿领旨代父前去，”萧承景朝着圣帝跪下，“父亲如今连下床都困难，怕是办不好陛下的差事，倒不如让臣去。”
　　圣帝考量些许道：“也好，你也长大了，便你去吧，李福将手信给他吧。”

　　圣帝叮嘱道：“此事事关重大，断不能出现差池。”
　　“臣领命！”

　　萧承景刚刚站起身，在他身边的秦王便开了口：“父皇，承景他第一次掌领禁军，怕是不明白，不如儿臣同他一起去，也好有个照应。”
　　圣帝年纪大了，看着这朝中百官，已无自己可堪用之人，个个私下都已然站队，要不是还有个萧阳在，竟然连个办差的人都没有。

　　可萧承景也是独自办差，确实不知深浅，从前只是偶尔替他父亲跑个腿儿，这次使臣事关重大，不容有差池。
　　“父皇，二哥事情忙，不若儿臣去吧。”甚少在朝堂上出声的赵观澜站出列道。

　　赵观澜回荆南已久，倒是没怎么出过风头，以至于圣帝忘了他还有这么一个儿子，静妃去世已久，身后也没有母族的势力，他唯一需要的便就是帝王的宠信。

　　倒也是最合适的人选。
　　“好，老六便同承景一起去吧。”

　　临安侯府内。

　　“这是你掺和进来，无异于正式与秦王对立，与你如今的局面不利。”萧承景斥责道。
　　“难道要我看着你去接使臣，羌族那帮人难搞得很，你又没有官职在身，不被难为死才怪。”赵观澜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你去就是两个人一同被难为。”萧承景心里气得要死。
　　赵观澜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那也总比一个人强得多，得了得了，事已成定局，你快去收拾收拾，准备走了，再不走，这雪都要下下来了。”

　　“你们在说什么？”

　　屋内除了烧水的声音，只听得颜乔的说话声，她又朝着赵观澜问了一遍：“你们两个都要去接羌族使臣？”
　　她真的要被萧承景给气死，已经提醒过他了，为什么还要去？

　　赵观澜见着他们二人之间气氛有些异常，只道：“若是不去，便是这抱病在床的侯爷去了。”
　　颜乔顿时这一股子气没地方撒了，事关临安侯，难怪萧承景会自请前去。

　　萧承景开口：“你怎么来这里？”
　　颜乔摇着手上的盒子道：“母亲听闻侯爷病重，叫我来看看。”

　　他父亲这病了也很久，连太医也没有什么法子，他不是没有想过叫颜乔看看，只是父亲说怕她麻烦，自己也拗不过他，才作罢。

　　“父亲怎么下床了？”
　　一打开门，萧承景便见着父亲在书案前看着书卷，身上只披着单薄的衣衫，屋内炭火已经所剩无几，忙去拿了厚的毛毯过来。

　　“无事，这躺得太久有些疲累了，便起来坐坐。”萧阳坐得连自己都忘了时辰，要不是萧承景此番过来，怕是要坐上一整日了。
　　“伯父。”

　　直到颜乔出声，萧阳才看见她，稍稍晃神道：“怎么你也来了？”
　　“听说您病了，我便过来瞧瞧。”颜乔将手中的篮子放下，从里面拿出些糕点和工具来。

　　“这糕点是阿姐叫送来的，怕您吃东西没什么味道，要是觉着好吃再叫人送些过来。”
　　颜乔坐在萧阳的身边甜甜一笑道：“我嘛，就给您送一副好身体。”

　　“你们都有心了，我这病没什么大碍。”
　　“父亲，就让小乔瞧瞧吧，真没大碍怎么会连太医都治不好？”萧承景劝着。

　　“景哥哥这马上要离开都城，你这副模样叫他如何能放心离开。”颜乔道。
　　萧阳诧异问着萧承景：“你要出城？”

　　萧承景点头：“陛下旨意，羌族使臣怕是在都城迷了路，如今杳无音讯，便让我领了禁军前去查看。”
　　萧阳是什么人，能在圣帝身边待得这般久，怎么能不明白他的心思。

　　要不是他这一病，这种差事会落到萧承景的手中？
　　他原是有些话要交代萧承景，只是颜乔在这里倒是叫他不好开口，只好叮嘱道：“路上你多注意安全，尽快在三日内赶回。”

　　颜乔面上没有什么异样，心里对萧阳格外敬佩，带羌族使臣回都城的时间，越短越好，若是萧阳自行前去，断不会出现差池。

　　“伯父这是思虑太重，要适当地放宽心才是，”替着萧阳诊完脉，颜乔道。
　　萧阳确只是偶感风寒，没有什么特别的病症，要是连太医都看不好，就只能是他不想要被治好了。

　　“景哥哥替伯父去抓药吧。”颜乔写了方子递给萧承景道。
　　又对着萧阳道：“我再替伯父施针，或忧思可解。”

　　萧承景离开后，萧阳看了颜乔许久，他知道，颜乔是故意支开萧承景的。
　　“有时候看见你，就会让我想起承景他母亲。”

　　良久，萧阳才出声。
　　颜乔正施针：“我与公主长得像？”

　　萧阳却是摇头：“模样是一点也不像，只是你们这双眼，倒是差不多。”
　　“嗯？”颜乔疑惑。

　　萧阳轻笑一声：“你们的眼里啊，都透露着一股忧郁。”
　　颜乔的手下一顿。

　　“你年纪这般小，倒是让人想不通，”萧阳笑得爱怜，“这天下没有什么事情是过不了的难关，你呀，千万别想太多了。”
　　“唯有生死，不是吗？”颜乔淡淡地说着。

　　“伯父这病是心病，再过几日就是嘉敏公主的生辰了吧，如今的人，只记得她的忌日，也许只有伯父记得，公主最爱的便是自己的生辰日。”颜乔最终将自己的心里话说了出来。

　　萧阳只是太过想念嘉敏公主了。
　　“也不尽然，你与承景不是也记得清楚。”萧阳回到。

　　她原也是不知道的，只是后来萧承景每年嘉敏公主的生辰都会去祭拜，说母亲只想过生辰不喜欢过忌日。
　　“承景与你说的？”萧阳问着。

　　颜乔：“除了伯父和景哥哥，我、母亲、父亲、楚伯母也都记得公主的生辰，所以伯父不用心思郁结，多出去走走，看看公主的那些至交好友，就会明白，这世间除了你，还有其他人也在想念着她。”

　　萧阳停顿，看了颜乔半晌：“你父亲让你来当说客的？”
　　颜乔笑道：“父亲除了吵着要跟您比试，哪里会晓得这些。”

　　萧阳也跟着笑起：“你倒是挺了解你父亲。”
　　“父亲总说伯父的功夫厉害，现在我的颜家枪法学得不错，倒是也想让伯父教教我飞鸿踏雪。”

　　萧阳哈哈一笑：“我老了，教不动了，以后让承景教你吧”

　　“景哥哥如今年纪也到了，伯父也总要向着以后看，也是要为了他考虑一二，”颜乔停顿片刻，思索后道，“太子秦王纷争越烈，没有伯父的庇护，他们犹如狼似虎，景哥哥今日接下禁军这个烫手山芋，就已是表明了陛下的态度，其中圣心，伯父最是明白不过。”

　　她的这番话原以为会换来萧阳的斥责，谁料萧阳只是问了一句：“这些都是你自己想到的？”
　　颜乔点头。

　　“没想到你们颜家，还能出现你这么号人，你看问题倒是不差，”萧阳笑道，“颜文康还真是有个宝贝女儿。”

　　“伯父不怪我插手朝堂之事？”

　　萧阳道：“既然已在其中，又何来插手一说，往后总归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
　　颜乔心中微动，没想到萧阳竟然是如此态度。

　　萧承景回来的时候，见着父亲和颜乔说笑，面上的神情已是开朗大半，送颜乔出府前，颜乔还是对着萧阳道：“羌族居心不良，伯父还要小心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