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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三清阁疑云初现,密林中众人聚首(上) ...

  •   “嘘。”空空的哨音从头顶响起,覆雪、罗玉琢便不再说话了。抬头一看,树枝上的百里南食指放在唇上,听着树下安静下来,便把唇边的手往前一指,二人看去。
      在树影和灌木所掩映的狭小视图中,只有一个人形半身在其中,周身被密匝的黄符所缚,大约鼻口位置还有频繁的细小浮动。覆雪、罗玉琢都不言语,慢慢地摸过去,那狭小视图渐渐扩大。
      灌木渐次退去,身周只有几棵一人粗的小树,被黄符包裹严实的人形站在当中,他对面半蹲着一个少年,面貌青稚,此时血色全无,一手捂住胸口,眼睛死死盯着被符衣缚住的人茧。
      覆雪一眼认出了半蹲少年是那日升仙大会上与赵渐鸿对决的谢元,身旁的罗玉琢却先低声说道:“那人是谢元,石楠唯一的符师,我记得他的小组应该走在前面的,怎么出现在这里?”身后一阵悉索声,百里南出现在身后,把四方罗盘往前一递,又用指头点了点站立的人茧。罗玉琢将罗盘接过,看看勺柄又看看人茧,低声接着说道:“那里面应该就是带着白虎珠的人,不知道还是不是刁白。如果是的话,他们二人怎么会打成这样?”
      罗玉琢的疑问在细微爆响中暂时按下。符衣上开始遍布细密裂纹,越来越多,越来越大,先前的细微爆响变成了分明的撕裂声。“难道我这么快就要倒在这里了吗?我甚至都还没到洛城。”谢元缓缓地站起来,眼睛无意识地看了一眼符衣一侧。
      霎时,符衣裂纹密布,其中射出坚韧非常的白光。一声爆响,鸟兽惊走,掀起连绵风浪。覆雪等人掩在灌木后,也不得不抬袖避挡一二。
      风浪之后显出人形,罗玉琢见到他的一霎那,双目圆睁,眉毛高高抬起,一只手不停地拍身后的百里南。百里南略直起身来,“还是刁哥。但感觉他看起来有点奇怪。”
      刁白站在原地,一脸铁青,双手紧握,眼睛里满是血污颜色,分不清瞳仁和眼白,一径的红。“白哥,平日在升仙堂咱们也不少打照面吧,我自问也没有得罪的地方,痛下死手没必要吧。如果有什么用得着我帮忙的地方,不妨说说,我义不容辞。”谢元背靠树干慢慢直起身子,手还在胸腹间捂着,伤口溢出的血变成了紫黑色。他还想靠说话拖延一点时间。
      “哪那么多废话。”刁白的声音让罗玉琢、百里南感到陌生非常,声音像是在胸腔喉咙内经历了无数波折才从口腔里出来。刁白一个箭步,举手便要去抓谢元的头。罗玉琢神色一正,拍了下腰间的八宝乾坤袋,艮字一亮,平地下裂,刁白飞奔途中便要下跌。刁白眼睛中红光一闪,银白煞气布满两掌,往身下一挥,借反力腾回地面。而方才下陷的地方,已有一人深。
      刁白没有说话,只是缓缓转身向灌木丛这里,三人也不再躲藏,现出身来。“罗玉琢、百里南,不守在小姐身边,来管我做什么?”刁白等众人现身,才缓缓地从喉咙里挤出这句话。
      “罗兄,百里兄,他应该是中了某种血咒,已经解不开了。”谢元见众人现身,一时欣喜过望。刁白却一扭头,转身便向谢元袭来,谢元牙根一咬,捏出一张黄符,正欲催动,身侧快风一闪,覆雪已拦在他的身前。
      “你们竟然与妖人为伍。”刁白眼睛一瞥,手上的银白煞气更甚。
      “妖人可没有杀自己的同伴哦。”覆雪轻笑道,抓住刁白手臂的双手妖气纵横。
      刁白闷声一吼,周身银白煞气爆显,脸上隐现血咒纹样,提膝一顶试图将拦在身前的覆雪逼开,手上也不慢,双手煞气化作一柄长刀,上下持住,力劈下砍,覆雪只得避让开来。
      覆雪弗一闪身,刁白立即飞身上前,挥刀再砍,谢元指间的黄符催动,化作一道禁制护在身前。“看来白虎珠的威能他是用到极致了。”罗玉琢低声说道,却被覆雪听到耳朵里了。覆雪心下想着之前说罗盘只有探测之用,现在却又说到珠子的威能,想到这里不免轻笑一下。
      罗玉琢一拍腰间的八宝乾坤袋,离字、坤字陡亮,其身侧的百里南也猛掐法决,地面踏陷处显现无数龟裂,而每道裂缝中藏着火光,热气自下而上地蒸腾起来。覆雪一提谢元背心跳到一侧避开。待刁白侧目过来时,却见百里南的右手与罗玉琢的左手掐在一起结成一个繁复手印,地坑处的热量似乎到了某种极限。
      “焚天!”
      地面的魔火瞬间突破早已脆弱的地表,探出头来的火势如初临末世的魔头般睥睨天下,只招摇片刻便往刁白处去。刁白只看得火光之中黄得近红,火焰周围似有黑色轮廓,再不及看,眼睛已被火光照耀得难以睁开。提刀一挥,那火似迎风见涨,将刀气吞了下去,紧连着长刀,周身煞气,毕现的血咒纹样,都被滔天火势一并咽下。
      百里南率先松开了右手,魔火陡然式微而后息去,只剩绵延开的林火。百里南松手之后一下失去力气,跌坐在地上咳嗽,大口喘气,眼前的土地、草根都变得有些模糊重影。罗玉琢还能站着,眼看蔓延的火势越来越大,单手掐诀,一股清凉幽玄意在周身抟动,天色忽地暗了下来,紧接便下起了雨,林火也衰败下去。
      “多谢几位搭救。”众人刚找了一处避雨,谢元便冲百里南和罗玉琢一抱拳,对于覆雪的妖怪身份有所顾及,因而对覆雪道谢时略有迟疑。百里、罗二人一回礼,“无妨,说来也是有缘,我们二人也是承蒙霍公子搭救。”而后两人将自己一番遭遇同谢元说,谢元又侧过身来深施一礼,“抱歉,霍公子,我方才对你的身份还有所顾忌,实在抱歉,没想到我们几人都承蒙你仗义出手。”覆雪只是一挥手,“无妨。”
      “说起来,你们不是走得很前面吗?”罗玉琢发问道。
      “我们小组不瞒各位说,在升仙堂中实力也算尚可,因此一径南下,尽管偶有些小的摩擦,路上还很轻松。”谢元眼眸低垂,陷入回忆。“我们三日前便涉过泗水,近了藩阳城。露营醒来后,我却独自一人出现在了此处。我本想或许只是某种幻术,可我施展符术、法术都无法破解,渐渐的,我相信我的确身在此处,尽管空间法术的施展实在让人难以相信。正在我四处探查的时候,刁白就出现在了我面前,紧接便要取我性命。”谢元顿了顿,抬头去看众人神色,百里、罗二人神色若有所思,覆雪四处张望着。
      “紧接我俩斗了起来,他身中血咒,法力暴涨,若不是符缚术,我大概拖不到你们来了。”谢元慢慢收回神思。
      “现在我们聚在一起了,后面大概也不会有什么大的危险了,不如谢兄你先和我们同行,等到了洛城再作打算。”罗玉琢率先发言道。
      “眼下也只能如此了,承蒙各位不弃。”谢元又一抱拳。在谢元满怀劫后余生的感激喜悦之情时,没有察觉到,自己身柱、神道、灵台、至阳四道穴位肿痛,结成了一道血色符咒。动身时,谢元覆雪走在前面,聊些石楠风物与修行之类的事,罗玉琢和百里南走在略后面些,罗向百里施了个眼色,百里略略点了点头。
      赵国地处七国最西,北接冥海,西临沙域。早年在沙域之中传闻有一古国,可点沙成兵,因此古赵国常年要面临冥海水怪和古城沙兵的袭扰,边境压力过大,导致与诸国接壤的部分,就不得不一直退缩,直退成现在的模样。
      彼时的抵御方法无非是修行者在边关坐镇看守,积聚的凡人的力量,大多应在与诸国的边境冲突上,少部分用以缓冲仙人的压力。尽管被迫缩小了国境,但所节余的力量也只能勉强支撑如此大的国防压力,长此以往,赵国上下苦不堪言。适时三清阁所在的龙门山,已成为赵国与秦国的新交界处,故而引得赵国国君频繁前往三清阁寻求帮助。不知赵国国君是如何说服三清阁助力的,只知道此后三清阁为赵国的修行者提供修炼上的帮助,而三清阁与赵国交好的消息一经传开,间接使得赵国与秦、魏两国的交界留存到了现在。
      赵国国君请下三清阁助力后,立道教为国教,举国上下以道为尊。只不过赵国与三清阁的举动以此开先例后,其他诸国国君往三清阁跑得也渐渐勤了起来,此先按下不表。
      赵国紧缩之后,仅留存三座城池,中牟、上岚、龙门,仍广修道观,普传道法。虽灵气破败至今,但或许凭借三清阁的特殊法门,赵国的修行者是七国之中最多的,可即便是最多实则也不过十余人罢了,而其中最杰出的四人被今时的赵国国君册封字号,即:天、地、玄、黄。
      南国的春花要开得早些,中牟城中的杜鹃、山茶、玉兰花早早就开满了,高的矮的,白的黄的,簇拥在街头巷尾。街景比之韩国要逊色许多,除去宫殿道观外,大多还是一层瓦房,但行走往来的行人并不以此为苦,人人脸上有一种与这春日融融琴瑟相和的恬淡,使得烂漫的生机也不那么狂放了。在悠然的氛围中,人们的生活自然与道相糅合,他们在堂前堂后做着自己的活计,为摊前的小玩意儿、零嘴、蔬菜交谈,在街头巷尾悠然地走着,或只是倚在柜上、门边、窗前,托着腮、拦着胸,静静得望着远近的景色。
      在城市当中有一所小亭,亭中独立了一只大钟,晨昏两刻,亭边驻守的禁军守卫会将其敲响,彼时在家出家的道教门徒,便会以此开始自己的早课和晚读。钟声悠远,其意绵长,久在这样的环境下生活的赵国百姓,也渐渐将钟声与自己的生活联系起来,晨钟、暮钟也将百姓们的生活分割成三份。
      举国上下世代推崇道教的关键因素不仅在于起始于多年前的三清阁给予的修炼泽被,使得赵国渐渐能够应付下各处的压力。在道教文化日日洗礼之外,还有挂在城中小亭的两副对联深谙人心。
      “心存邪僻,任尔烧香无点益;持身正大,见吾不拜又如何。”
      或许受道家文化影响,位于中牟的王城比之其他诸国简易非常,三进门后便是主殿及两个侧殿,穿过主殿后,再三个后殿围成一个小院,紧连着三道宫墙,便是整个赵国王城的格局。
      “寡人也想过要合至尊之数,但寡人又想,若是去合至尊之数,处处需九,而举国皆累,是否违背了天意?究竟是顺其自然,与民休息?还是要苍生劳苦,寰宇动荡?寡人想应该是前者吧。”这是赵国史书上那位求得三清阁帮助的赵国君主留下的话。
      而今时在赵国王城后殿中,赵王将殿门推开,恰好院中略有微风,鼓噪得树上丛间的花草枝木悉索作响,也折下些早衰的颓花残叶。日光浮动,院中树影摇曳,天色昏濛,红墙上的影子几乎与自身的颜色融为一体。赵王只是在门口站着,闭上了眼睛,花香草气,泥味蒸腾尽数都感受到了,等风息了,他才睁开眼睛,看着在春日中苏醒的小院植物。
      院中的花草种类齐全,数目适量,不必走出很远就可以观赏到春光里哪些花草已随时日丰茂。赵王正站着欣赏花草,侍从来报有人求见,听说是地字仙人归来,便直称见,但人还在门边,并未回到书房。
      来人近前,头顶道冠,两鬓或许因为长途跋涉劳累,散出几缕头发挂在肩上,长方脸,清矍黑瘦,中等身材,藏青色道袍显得空落落的。
      “拜见王上。”道人上得台阶便略佝偻着身子,乃至说了话,才双手合和,深鞠一礼。赵王将道人的手托住,拦了一下。“无尘道长不必拘礼,此刻不是在大殿上。”
      “谢王上。”无尘子称谢后,颔首站在赵王一侧。春风再鼓,庭院里只有风声和枝叶摩擦的声音,继而带着落花残叶在地上勉力行走的声音。日光再次浮动,风声止后,庭院好像变得更加明媚了些,静谧更显,赵王和无尘子隔人而立,却听不到对方的呼吸声。
      “传说古人修习道法,深邃者,一息可抵脚后跟,有踵息法一说,你听说过吗?”赵王和无尘子均沉浸在自然之中,等到日光也不动了,四下似乎沉寂下来后,赵王才缓缓问道。
      “确有此说,与三清阁所传清静法门似乎有些关联。彼时清静法门曲径通幽,周天搬运人声鼎沸。然而今时灵气败落,周天搬运反而旁落了,清静法门又热闹起来。”赵王听后只是点点头,若有所思,神色仿佛还在关注着自然之中又有什么变化的端倪没有。
      “此前所打听到的消息大约都有进展了吧?”赵王的语气永远是这样和缓。
      “燕王与仙人的斗法一事,以燕王遁走告终,但是整场战斗从玄玑的反馈来看,似乎双方都没有尽全力。”
      “尽管燕王修行王道,性情变化,被书院摆布左右,但是他也不会当真任自己作马前卒的。”赵王评价道,但又转念想到书院早就卜测到了仙人动向以及燕王的性情变化,甚至可以左右仙人的决定,个中手段令人心惊。
      “书院的手段确实磅礴,卜测、外丹、冶炼等术法历来阁中不昌,但据我所知,阁中有所涉猎的师兄弟均对书院的手段赞叹不已。”
      赵王听完微微皱了皱眉头,侧过身子,“有法子知道他们是如何掌握卜测之法的吗?或者他们能卜测到何种程度?”
      无尘轻摇了下头,“阁内上下以修内丹为核心要意,其他术法大多旁落了。”
      赵王眉头更皱。“说到书院,先前钱夫子云游,留下的消息果然成真后,韩国、楚国、齐国先后派人往书院去了。”无尘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像是才想起。“还有魏国。”
      “还有魏国?”赵王的眉头因讶异松开来,“魏国似乎没有与书院接触的消息,但毕竟东西横接冥海、沙域,说不定早就与书院有过接触了。”
      赵王略略点头。“秦国应该是动作最迟的,但也仅是去了悬空寺,而后楚国、魏国的人也出现在了悬空寺。阁里也陆续接待了秦国和魏国的使者,据说楚、韩、齐三国的文书也已经递到,正在赶来的路上了。”
      赵王挑了一下眉毛,“这世上的地方要跑个遍才安心,我原想着大约我们和秦国一样,可真到了眼下还是慌了,学佛只学到了皮。但至少大家跑起来,战事会再缓一缓。我看这几个人已经有点憋不住了,大约各自太上法旨的修行都略有小成。也好,看看他们现在有多少斤两。天缝和玄天洞有新的消息吗?”
      “暂时没有,钱夫子现身之前估计都不会有。另外玄玑已经南下探查韩国那边兴师动众的原因,他们突然涌现的大批修行者均从各处往洛城去。玉阳还在悬空寺附近。”
      “那先辛苦玄玑把韩国的情形弄清楚吧,其余各国所修王道有什么端倪吗?”
      “暂时还没有,我此行一来是向王上回报眼下境况,二来是想阁中看看一鸣的孩子近来怎样了。”
      赵王点点头,此刻又有风来,太阳被云遮住,天光泛白显暗了些。赵王和无尘不再说话,关注着自然的变化。“占卜筹算,是趋吉避凶之法,这似乎与清静法门所求的顺其自然相左。”赵王缓缓地说。
      “推演命数,了析自然,也是求道。只不过其中缘由是否应当为人所知,并以此作为行动的基准之一,是否有损就各执一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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