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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龙德殿飞絮 ...

  •   南都起军九千余人,向崇城迁军,经朝歌时被商军歼灭,师长已经被抓。

      此时,我们已回到朝歌。

      当天正午,先生派崇应彪带人出去执行任务,夜里,我躺在床上,就被抓了。

      我被粗绳绑住,被麻袋套着头,我只看得到朦胧而微弱的光。听鞋声,是青年营的人把我绑到了牢狱中,给我带上了手铐和脚铐。

      “鄂顺!你父亲在南都起兵九千余人加入周军,迁往北崇竟要进朝歌,其心可诛。”崇应彪在牢房栏杆外说。

      “南都九千军,是为讨伐在崇进犯的东瀛倭鬼。从南都到崇城,经过朝歌有何不妥?!”我强行镇定自己,看着崇应彪露出不屑一顾的表情,忍不住颤栗,反问道,“崇应彪!别忘了你是哪儿的人!你是真傻还是装傻?!”

      “你才是真傻还是假傻啊,鄂顺。”说着,他继续道,“我是U23的崇应彪,我是先生的人。鄂顺,我们都是青年营出来的,本以为你会比姬发聪明些,至少不会与虎谋皮,没想到你是装都不装。”

      闻言,我感觉自己如同被泼了一桶寒心刺骨的冰水,我的确不够聪明,我怔怔地问道:“先生已经认定我叛军了吗?”

      “很快就会了。不过,不用认定,你也得受刑。”崇应彪说。

      我不解,质问道:“就因为我不是先生的儿子吗?!我何时做过违抗先生的事?!”

      “先生对我们一视同仁,以前先生看重殷郊是因为殷郊装得好。先生的青年营里一切都是公平的,先生就连亲儿子也放进了青年营。现在,先生已经对殷郊失去耐心了。”说完,崇应彪对身后的人说了什么,那人就去了牢狱最里面的审问室。

      我看着这即将给我用刑的准备工作,按住心中的恐惧,问:“什么意思?先生连殷郊也信不过吗?这天底下还有比殷郊对先生更忠心不二、更鞠躬尽瘁的吗?”

      “当然,那就是我崇应彪。”

      闻言,我冲崇应彪吐了口水,道:“呸!你真说得出口。”

      “鄂顺,你现在可是周军,你知道你该怎么说话吗?”崇应彪没有被我激怒,他只是像对待以往所有的审讯犯人那样对待我——不把我看在眼里,将我看做将死之人。

      我有点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我什么都不是,我不过是先生的一颗子弹,让我死在这里,不如让我去多杀几个东瀛倭鬼!”

      闻言,崇应彪并没有多大的反应,他继续冷静地说:“冠冕堂皇的话就不必拿来多说当幌子了。鄂顺,关于姜文焕和姬发,你还知道些什么,你最好老实交代。”

      “你问我知道什么?”说着,我不禁放声大笑,“哈哈哈哈哈,崇应彪,我也想知道我该知道什么,要不你告诉我?”

      “别耍嘴皮子了,鄂顺。等会儿给你用了刑,你就知道什么叫赖活不如好死了。”话毕,崇应彪向身后的人示意,把我押了出去。

      “温恭朝夕,执事有恪。顾予烝尝,汤孙之将。温恭朝夕,执事有恪。顾予烝尝,汤孙之将……”

      乘坐牢车经过朝歌的南北通衢大道时,我听到路边玩耍的孩童稚嫩的声音唱着古曲童谣。

      朝歌,也下了雪。旧时高耸的城墙,如今已被外乡人豁开血口,“邦畿千里,维民所止”的城市,早已支离破碎、分崩离析。

      我看着道路边驶过洋人车,东瀛人聚众闹事,只会打狗和点头哈腰的商军巡逻队在为虎作伥,被打断了腿的乞丐捧着手苦苦哀求着讨要生活。这就是我记忆里的朝歌,不曾变过,古老的城墙砖瓦证明它曾经辉煌过,如今,它依旧车水马龙,不过只是物是人非。

      “我们都是黄河之子、华夏子孙,我们本可同仇敌忾,共诛东瀛倭鬼之心,可我们却在用自己的手足同胞铺出一条条血路。”

      我望着一条折了腿的野犬在路边苟延残喘,我感觉自己和它没什么区别。

      我何尝不也在苟活。

      这是我第一次带着镣铐走进古老肃穆的龙德殿。先生总喜欢在这里审判。

      大殿的门敞开着,这是先生要杀鸡儆猴。

      寒风呼呼地刮着,殿外的雪飘了进来,像飞絮一样,让本就庄严肃穆的龙德殿更加冷峻。

      殿里绑着不少熟人,姬发、姜文焕、伯邑考、苏全忠,还有我的父亲,原来他们都去参加了南都九千军的抗战部队。

      没想到再次见面,会这么狼狈。

      我被丢到父亲旁边,扑通跪下。

      只见父亲凑近仔细辨认我血肉模糊的脸,片刻后,才如鲠在喉地抬头对先生说:

      “我称你一声殷先生,不是因为我成了你的阶下囚,是因我们一起打过军阀、一起杀过东瀛倭鬼。如今,国难当头,你是炙手可热的大人物,权倾中外,势倾朝野,可你不去打进犯者,却在荼害自己的同胞。九千余兄弟,都是活生生的人呐!你只顾一己私欲,便让这活生生的九千余战士成为你的垫脚石,连一手培养的左膀右臂也可以随时砍断。这一声先生,你扪心自问,你配吗?!”

      “砰——砰——砰——”

      话音未落,紧接着三声枪响,父亲血溅当场,我的脸上也溅着父亲炽热的血。

      我扭头看了看早已发指眦裂却隐忍不发的黄线,他涨红了眼眶看着我,无声地张了张嘴,对我缓缓摇头。

      我知道,他是让我别冲动,别想太多。

      可是,我想。

      我感受到自己的嘴唇已经皲裂,我咽了一口如刀割般的冷气,有些不甘心、意难平地道:

      “黄线,望来生,山河不再破碎,你我只道是平常人家,再带我去东鲁吹吹海风吧——”

      话毕,我转而冲着先生的方向嘶吼:“先生!我来赴死了,我来赴死了!我也是赴死之人!”

      这一刻,即使我早被打断了双腿,我的脊梁骨也弯不下去了。我似乎真正追寻到了自己的荣光,只有挺直了脊梁,我才能够到。

      “小林啊!!!别冲动!!”

      “小林——别冲动!!”

      我听到了黄线在叫我的名字,真好。

      我感受到自己一腔热血难凉。

      ——

      再睁眼,我没再看到记忆中青年营的绿漆招牌,也没看到刚进入青年营的新人,更没有看到那个脸上挂着傻笑的小子。

      只是一个遍体鳞伤、轻如薄纸的人,倒在血泊中,倒在冷峻肃穆的龙德殿。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我没有救下鄂顺,也没有救下小林。

      无论我怎么做,鄂顺、小林都会死在这里。

      他们,始终是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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