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含桃》甜椰两两

14、短裙

　　14
　　楼道内。
　　送姜桃进了门后，俞礼也跟她一起进来。

　　姜桃看着他，自觉道：“你是要喝点水吗？”
　　“我今天住这儿”，他说，“再回去寝室差不多要锁门了。”

　　听闻他话的那刻，姜桃后知后觉到好像自己又给他添麻烦了。
　　内心却也有小欣喜，有他在这屋子暖意融融的，不正是她期待的吗。
　　可却是今天，这她心里有点乱的时候。

　　姜桃沉默一会，准备转身子回屋，“我把床单收拾下换了。”
　　俞礼拦住她，“不用。”
　　“我在沙发就行。”

　　“俞礼。”
　　姜桃喊他，一本正经跟他摆事实，“本来屋子就应该是你的，哪有让房东睡沙发，自己占着床的道理。”
　　俞礼有些好笑，小姑娘不同往常的严肃，看起来尤为正经。
　　“又不是一次了”，他悠悠开口提醒她，“你刚来那天，不就霸占了我的床？”

　　小姑娘薄唇轻抿，声音有点别扭：“那不是我想的。”
　　俞礼嗓音低沉，含混轻笑，“是我想的。”
　　他继续强调，“我对环境不挑，小姑娘就该是要住的好点，况且你还要早起，听话。”

　　姜桃还想再跟他坚持一下。
　　似是感到小姑娘的想法，俞礼又神在在的开口：“而且——你就算现在跟我换换，明天早上约莫也还会是从床上醒的。”

　　“……”
　　确实，自己睡着以后，就没什么知觉了。
　　况且这件事情，还不是没有先例可循。
　　姜桃默认了他的说法，没再继续争辩。

　　室内温度和外面反差鲜明，没一会儿，姜桃就缓过来了室外的寒意。
　　她回房间里拿了衣架把风衣挂在玄关处的置衣架上。
　　斟酌了两秒，指了指刚挂好的衣服问：“要洗一下吗？”
　　毕竟她只是披了下，应该也不脏吧，不过不了解他是否介意。

　　“不用。”
　　脱下风衣的姜桃又恢复了下午见面的那身衣裳，休闲舒适，还有一点青春和活泼的清纯可爱，衬得姜桃更显少女特有的元气。
　　这身衣服他没见过。

　　当初姜桃遇见他是盛夏，那时她生疏又拘谨。
　　和他相处到处都彰显着生分的尊敬，俞礼虽没那么多条条框框，可到底没有跟小姑娘相处的经验，而且她看起来就是个好好说话不听劝的。
　　就算当时常常提醒，让她放下紧张和拘束，对她来说无外乎就是空洞的教导与告诫。

　　因此，俞礼选择了插科打诨的方式，无形中拉近了他们的距离。
　　以结果来看，效果确实是不错，如今小姑娘的收敛去了不少，愈发明艳开朗起来。

　　突如其来的静默下，俞礼思绪又飘回当初带着小姑娘出门的时候。
　　因着两人不熟悉的关系，他只是简单的带着她挑了几件夏季的短袖衣裤。
　　夏季衣服轻薄价格普遍不高，俞礼给她买的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那种，并非能道的上名字的知名品牌。

　　即便这样小姑娘也唯唯诺诺的拦着他，一副不算清楚账于心不安的架势。
　　后来忙起来后，他回来的时间显著减少，倒是也忘了换季这茬，秋季的着装都是她自己挑的。

　　俞礼叉着双腿，完全以一只脚为重心，另一只点着地轻轻摇晃。
　　唤她一起来沙发上坐下，眼皮微掀，“冬天厚衣服准备了么？”
　　“……还没”，姜桃实话实说。

　　俞礼伸长胳膊，从沙发角落拉过毯子，盖在姜桃腿上，“周五晚上，我带你去逛逛。”
　　随即眉梢动了动，淡淡讽她：“总要看着某些人注意点温度，要不然下次还是这样露胳膊露腿的。”
　　姜桃不由得解释：“这件平时不冷的。”
　　约莫意思是没降温的白天还是足够御寒的。

　　眼前光线骤然暗淡，俞礼身子若有若无的靠近，扬眉打趣：“哦？是我不好了，带你贪玩晚了，下次注意。”
　　姜桃心里一惊，抬起下巴对视，这就想好脾气道歉且再跟他打个商量。
　　她还是很想，在不影响他的前提下，黏在一块的时间能再长些。

　　“不是——”
　　姜桃声音未落，却又觉得难以解释自己没有埋怨他的意思，只能语塞地道歉：“对不起，我下次不这么穿了。”
　　“别动不动就对不起的”，俞礼敛着眸，慵懒开口，“不是不让你穿，是不能冻着，等明年春天暖和点再穿，行不？”

　　简单的疑问轻哼，对姜桃却是藏不住的勾人。
　　姜桃没拒绝，轻“嗯”了声。

　　俞礼从小到大都不是会把注意力放在女生身上的性子，也鲜少关心擦肩而过的女生相貌服饰这些跟他没什么关系的细碎小事。
　　不过他的审美还是在线的。
　　也清晰明了的知道，小姑娘素面朝天的白皙容颜，少女轮廓尽显，套着两件叠穿的外套，都没能掩盖住隐约可见的姣好身躯。

　　不知为何，他好像感觉有什么即将失控的预感。
　　迅速掐断思考的俞礼及时打断了那抹即将燃起的火苗。
　　冷漠下还有一丝慌乱的催促姜桃，让她回去换套长袖衣裤，自顾自的靠在沙发上沉默不语，梳理着脑中那团困扰已久的模糊迷雾。

　　朦胧的月色照耀着明净窗台，衬得俞礼眼睛里也揉进了细碎亮光。
　　这段日子，他总是能下意识的想起，她初到时迷茫无措又娇憨的无助模样。
　　片段一闪而过，笑容灿烂明朗又蹦蹦跳跳的张扬气象也很清晰。
　　不管哪一种模样，都久久不去的映刻在他脑海深处。

　　俞礼思索良久，眉心微蹙，似乎是在与心之所向奋力抗争，却依然无力抗拒。
　　他眉心轻蹙，第一次觉得自己是个禽兽，开始怀疑把小姑娘带回家的最初目的。

　　怦怦怦。
　　心跳不由自主开始加速，俞礼甩甩脑袋，把这刚刚还在思索的念头彻底清除。
　　到底还是心意明晰，一时思绪万千，俞礼深深叹了口气。
　　罢了，大不了以后不欺负小朋友，护着她慢慢长大也挺好。

　　另一边。
　　姜桃爬上了床，视线凝结在隔绝了她和俞礼的卧室房门上，脸颊紧贴柔软的枕头，脑袋昏昏播放几个小时前的画面。
　　卧室里很静，偶尔能听得到俞礼走动坐下和翻身时发出的零星声响。
　　外面夜风呼啸，原本就密封不严的老房子窗户还会砰砰轻响。

　　姜桃的眸光没了在俞礼面前的欢快与阳光，开始渐渐变暗，心头也凝结了一阵乌云，无声无息掩盖了星点月光，却无法视而不见。
　　心口微窒，微暗的大眼睛凝起了模糊水雾，迅速凝结着颗颗水珠，顺着眼角不受控制的留在那软和温暖的枕套上。

　　姜桃抬手抹了一把，却好像没什么用的越积越多，隐隐有控制不住的溃堤迹象。
　　压抑已久的委屈转瞬间有了实感，强撑着的乐观笑容终是在夜深人静处觅得宣泄的端口。
　　姜桃细细抽泣，压低到不惊动门外人的音量，放肆宣泄落寞难过的情绪。

　　无助的吸了吸鼻子，她原以为生活已经步入正轨。
　　她心动又在意她的俞礼，尊敬又把她当女儿的师傅，还有对她不错的俞礼室友，店里温柔照顾的同事姐姐都是她所珍惜的。
　　店里生意红红火火，在师傅指导下手艺突飞猛进的飞跃，都是她半年之前想都不敢想的渴望与期盼。

　　所有的烦恼和顾虑都该变得荡然无存，安心过好现下的崭新生活。
　　可应激反应骗不了人，俞礼晚上一抬手搭上她肩膀的动作还是霎时勾起了她最慌乱无措的回忆。
　　没那么容易过去。

　　姜桃该死的讨厌自己的自控力，为什么就没能控制的恰到好处。
　　明明是她依赖的俞礼，这怎么就弄成了这副样子。

　　姜桃后知后觉的有了些在意，俞礼会不会觉得，她是对他有没说出口的防备和介意。
　　越想越觉得这罪名在俞礼心里该是坐实了，不能放任自由的抛诸脑后。

　　姜桃颤颤巍巍摸索过纸巾，倾尽全力的抑制住难过的欲望，擦干眼泪用手扇了扇风。
　　直到情绪稳定，再三确认鼻头的通红如潮水褪去，她才蹑手蹑脚起身出了门。
　　她边走边盘算，若是他还醒着就跟他好好谈谈，若是已经睡下，则万万不能扰了他的好梦。

　　门把手咯噔一响，门轻轻的开了道不大的口子。
　　客厅已经熄了灯，少年劲瘦却极富力量感的身体黑压压的笼罩在沙发上。
　　看来是睡了，姜桃顺着他的方向看过去，原本是想按照既定计划关上门。

　　一闪而过的念头却让她犹疑一瞬，那人嘴上不说默默的窝在那沙发上，比自己多了的那二十公分身高，却是实打实的。
　　纤细的指尖握在门把手上良久，姜桃发出一声叹息，还是向着他的方向过来。
　　脚下没有丝毫响动，惟独清浅呼吸带起的空气流动，极为小心。

　　她俯下身蹲在俞礼面前，借助房间里透过的明亮细细打量睡梦中的容颜。
　　俞礼体型偏瘦，身上也没什么脂肪，衬得下颌边缘弧线骨线条紧致光滑，曲线清晰，面部轮廓完美的无可挑剔。
　　细致的脖颈处肌肤下，凸起的喉结在被子掩盖的边缘处若隐若现。
　　黑色碎发散落额前，有种不同往常的格外柔和之感。

　　小姑娘进了卧室后这晚，俞礼早早的熄了灯。
　　单只手臂枕在脑后，抱着后脖颈自顾自想起了心事，还没刚差不离的决定压下蠢蠢欲动的荒谬想法，至少以监护人身份护着小姑娘平安成年。

　　另一侧门就露了一条缝隙，那光并不刺眼过于柔和，还混着一丝黯淡，应是只开了卧室的床头灯。
　　大概真的是心怀不轨，又或许是没想好怎么面对。
　　俞礼不清楚原因，但他反应过来时就已经闭上了眼，一动不动假装睡熟了的模样。

　　或许是想看看小姑娘想要做什么。
　　黑暗中听觉新鲜少有的敏锐，俞礼觉察到她动作极近轻微，缓步挪至沙发头。
　　对面的人微微俯下身，灼热的视线在脸上扫视，并无任何进一步动作。

　　就这样僵持良久，仍是安静的悄无声息。
　　俞礼似是很难再装的下去，缓缓睁开了眼。
　　黑漆漆的客厅里，小姑娘蹲在他面前，乌黑泛着晶莹细闪的眸子里仿佛能看到他的整个轮廓。

　　惦记着她半蹲姿势蹲的久了难免腿麻，俞礼一撑胳膊坐了起来，扫过了她熟悉的他身上挥之不去的味道。
　　俞礼坐起来第一反应就向她伸出了胳膊，想把地上的姜桃拖起来到沙发上坐着，那肢体语言不加思考又理所当然。
　　直到将挨到姜桃的胳膊肘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硬生生转了个弯，收的僵硬且刻意。

　　还没来得及退开，姜桃的手拽上了他的胳膊，往他手臂上放了点力，顺理成章被他拖了起来。
　　沙发上还残存着俞礼的温热，姜桃坐着总感觉下面难以忽视的温热又隐隐然有顺着腿跟蒸腾到脸上的趋势。

　　那边俞礼也没好到哪儿去。
　　他声线故作冷淡，先一步抛出问题，“怎么出来了？”
　　姜桃搓了搓手，酝酿着语气开口：“谢谢你把我捞起来”。
　　顿了顿继续补充，“腿有点麻。”

　　不就拉她一把，又开始乖巧的说谢谢了。
　　这不亲近的作风，一夜之间又倒回了解放前，跟一键重置还挺异曲同工。

　　姜桃掂量着继续，“晚上那会、我没反应过来，不是故意的。”
　　俞礼了然，只是没想到小姑娘大半夜的不睡觉，就是为了跑出来解释这件事。

　　片刻稍怔后，他勾了勾唇，拖着调子：“哦——还以为是、你准备趁着夜黑风高，意图对我不轨呢。”
　　被戳中了心事，姜桃片刻慌乱下镇定心神，嘟嘟囔囔的：“才没有。”

　　俞礼目光灼灼靠近她，在耳边低语，“难道不是——想偷偷抱我回卧室？”
　　“？”

　　怀疑自个儿出现了幻听，姜桃眨眨眼，不可置信的提高了声音：“我？抱你回卧室吗？”
　　也未免过分看的起她了。

　　无声半晌。
　　俞礼哧的笑出了声，在并不明朗的光线下睄了她下，存了微妙的勾她心思，反问道：“怎么？质疑我的体重？”
　　他又很意味深长地，“我很轻的，要不要试试？”

　　幸灾乐祸的恶趣味，可俞礼喜欢。
　　也不知怎的，小姑娘害羞脸红的扭捏神态又浮现在眼前，楚楚动人的要命，总能引得他呼吸一滞又浮想联翩。
　　那种脆弱的破碎感每每引得他沉迷性地想要欺负她。

　　几分钟前才敲定的以后不欺负小朋友的主意。
　　竟是片刻就破了戒，俞礼摇摇头，面对她时总是尤为冲动，绝然无半点自制力。
　　姜桃微垂着头，一副认真思考又挣扎纠结的申请，挂念着怕又把小姑娘逗得狠了，俞礼刚要开口找补。

　　馨香柔软迎着胸口扑了过来。
　　紧接着双手环绕上他的腰线，姜桃的胳膊几乎将将只能锁住他腰的正后侧，不留任何多余空隙。
　　俞礼脑中的弦倏然绷紧，又骤然崩塌。

　　姜桃的动作着实算不上快，距离是一点点缓慢拉近的，像是0.5倍速播放的电影。
　　以俞礼的反应能力，反应过来完全不成问题，她给他留足了时间。
　　同时，也留下的递给他的选择权。

　　另一边。
　　俞礼心口紧了紧，一下子走了神，整个人都陷入了全面瘫痪的停摆状态。

　　小姑娘起先拉近距离的时候，他根本没放在心上。
　　随着距离微微拉近，他脑海中只剩下那一种绝不可能却又没有其他解释的答案，注意力被震惊覆盖的严严实实。
　　至于他有选择权的最后关头，他不想——不想就这么算了。

　　清俊孤傲的脸庞，在明澈中略带着温柔的眸光落在姜桃身上，就这么看着小姑娘一寸寸的拉近最后距离。
　　骄傲气息跌落凡尘，被她包裹环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