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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天【已替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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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怎么穿成这样,难道不知道我们今日要打马球吗?”
另一旁的角落,身形挺拔的男人紧紧盯着慕溶月,直到谢羡风走到她身边说了几句什么,慕溶月的脸色瞬地白了下来。男人便趁机讥讽道,“真是个现眼包。师兄做得对,就不能惯着她。”
季林见他一副嫉世愤俗的姿态,不禁叹了口气道,“李衡,你到底从哪儿来对慕夫人那么多恶意啊?”
李衡咕哝许久,只闷闷不乐地甩过了头。
“我只是不明白,师兄为何会看上她。”
季林挑眉扫他一眼:“你忘了?羡兄是圣上赐婚,他岂有推脱的道理。”
“我就是觉得不公……对莫师姐很不公。明明师兄师姐他们才是最相配的。”说到愤慨处,李衡指着慕溶月斥责道,“你看她那一副贵家小姐的做派,穿得像个公主似的,那头冠也不嫌重。连下个马车都要人扶着,娇气得没边,我就是看不惯。”
“她本就是公主的女儿,娇贵些也是很正常的。”季林笑道,“李衡,我看你就是自己喜欢师姐,把无处发泄的怨怼转移到她身上了吧。”
李衡一时语塞,索性冷下脸,扭头就走。
“闭嘴!就你会说话?”
季林在身后远远地问:“李衡,你干什么去?”
李衡只扔下一句话。
“叫这位不谙世事的大小姐,睁眼看看这世界的残酷!”
***
“到了。”
停在了庭院门前,谢羡风侧过身,慕溶月则抬眼望去。
从窗栏里透出一个人影,她坐在案边,手上正折着纸鸢,神色专注。
那女子生得清秀水灵,一袭衣袂飘然,头上只戴了一个用以束发的小冠。没有任何多余的饰物点缀,衬得她好似一朵清水芙蓉。
“师妹。”
闻言,莫盈儿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放下折了一半的纸鸢,大步流星走出门来。
“谢师哥,你怎么来了?”
她很快察觉到谢羡风的身边还有另一人。目光落在了一旁的慕溶月身上,却是莞尔一笑道,“这位……想必就是谢夫人了吧。”
“……莫娘子,初次见面,久仰盛名。”
慕溶月呆呆地走了过去,她这才惊觉,原来莫盈儿比她高出了足足八公分,气势瞬间拔高一截。而慕溶月仰起头来回应她的话,屏息凝神,脸憋得通红。
谢羡风这时开了口:“你怎么在这儿一个人待着?”
“平日练剑练得都烦了,好不容易能休沐几日,我正躲清闲呢。”
慕溶月这时才注意到,莫盈儿的手掌上布满了一层薄茧,许是练武日积夜累磨出来的。
谢羡风开口说明了来意,莫盈儿听闻只是要借一套衣服,很爽快便答应了。
谢羡风便回眸看了一眼慕溶月,示意她:“去吧。”
慕溶月亦步亦趋地走在莫盈儿身后,跟着她来到了里屋。莫盈儿很快便从橱柜里翻出了一套铺叠整齐的衣物,一并递给了慕溶月。
“这套行装,虽说是按照我的尺寸去裁制的,我却一次也没穿过,是全新的。你若不介意,便换上这个吧。”
“多谢你,我自然不会介意。”慕溶月红着脸垂下头,“倒是我……第一次见面就要借用你的衣服……还真是失礼。”
莫盈儿倒是微微一笑,明眸皓齿。
“你别放在心上。我在军中打仗时,战友们经常同分一块馒头,这些都是小事。”
慕溶月心头一热,道了声谢,目光又落在了桌上,“好别致的纸鸢……这是你亲手叠的吗?”
“随手做来打发时间罢了。”
“我从前也很喜欢放纸鸢。”慕溶月情不自禁拿起了那支纸鸢,爱不释手地抚摩着,“只是后来长大了,母亲便说我贪玩,不稳重……”
“那……以后你若是想放纸鸢了,便可以来白江找我。”莫盈儿笑道,“我这儿很自由,没有那些繁复的规矩,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慕溶月恍惚地看着她,只觉得她和自己从前见过的女子都不大一样。
她身边那些雍容华贵的高门贵女们,大多自幼起家里便为其铺好了未来的康庄坦途。她们活在无忧无虑的温室里,聚在一起茶话夜宴,关心的也无非是京城流行起了什么胭脂色粉、发髻样式。偶尔起了雅兴,对月弹琴作画,但也只不过是打发时间的乐子,谈不上什么事业。她们一个个金枝玉叶,好似展藏在高阁橱窗里,那最精致的瓷娃娃。
慕溶月不由得惊叹,莫盈儿不愧是年纪轻轻便能坐上女将之位的人。她站在莫盈儿的身边,就好似两个世界的人。
在来之前,她原本想着能顺势把见面礼拿给莫盈儿。可那支翡翠步摇就在杏雨怀中揣着,她此时却犹豫该不该拿出手了。
那步摇虽精致工巧,却是华而不实之物。看莫盈儿素简的打扮,可见她平时没有佩戴冗繁头饰的习惯。送礼讲究一个投其所好。若她再送这支步摇出去,便是不识趣了。
或许,她还是改日再挑些旁的送出去吧。
于是,到了最后,慕溶月也没送出那支步摇。
***
摘下头饰时,慕溶月不由得低声叹了口气。没想到,她精心准备了半天,最后却反倒是弄巧成拙。只可惜了苏凝兰的一片好意,一大早便为她忙前忙后。
事已至此,只有罢了。
慕溶月换好了袍裙和束腰裤,发现莫盈儿的衣裳对她来说却是大了一号。且不论行走方不方便;单是肉眼看去,这裙袍松垮垮地赘在腰身上,袖口也长出了一截,模样很是滑稽。只是仓促之下,也别无选择了。
杏雨仍在设法挽救,一会摆弄衣袖,一会再将束腰绑紧几分,心急如焚地问:“这可怎么办才好?这衣裳这样不合身,一会若是真去打马球了,定是会受影响的。这会子就算奴婢拿去裁改,也来不及了呀。若不然,小姐,我再想法子去为你寻一套新的来?”
“罢了,就这样吧。”慕溶月抚平了衣襟处的皱褶,“我已经给阿羡添了不少麻烦,不能再让旁人觉得我挑剔。说到这个……阿羡呢?”
杏雨道:“应该是和莫姑娘一起去拜见莫老将军了。”
慕溶月点了点头。
“那我们先出去等他吧。”
可刚一走出庭院,没两步,就遇上了几个陌生男子,将她团团围住。慕溶月认出了其中一人,正是方才站在府门口背后议论她的那一个。
“慕夫人果真是沉鱼落雁哪,”那男人率先拍起了手,一边笑着朝她步步逼近而来,“也不枉费我们盼星星盼月亮,千呼万唤才把慕夫人给盼出来了。”
那男人的语气轻佻,慕溶月很快便察觉到对方来者不善的信号。但她面上仍然按兵不动,等着男人继续往下说道:
“不过……这不是莫师姐的衫裙吗?我记着慕夫人刚来时,身上穿的不是这一套啊。”
“那是因为……”
慕溶月刚想解释,男人却骤然打断了她,俨然一副存了心为难人的模样,阴阳怪气地反问:“这衣衫多出那么长一截,慕夫人既穿着这般不合身,又何必勉强了自己呢?”
慕溶月一时语塞,只有移开了目光,面露尴尬之色。
她猜出眼前的男人一定认识谢羡风,可她不明白,他为何要这般奚落她,叫她难堪?
“我还不知道,你是哪位?”
“噢,忘了自我介绍了。”男人稍稍一欠身,算是行了个见面礼,“在下名唤李衡,曾经也在莫老将军的门下,算是羡兄的半个师弟。”
李衡,是谢羡风手下的副将,慕溶月想起来了。
“慕夫人,你有所不知,其实我们早就想一睹师嫂的真容了。只是师兄他平日里总是金屋藏娇,我们若是问起来,他便随口搪塞、推脱不允。我还总猜想,莫不是师嫂丑得惨绝人寰,叫人拿不出手?”李衡毒辣的目光落在慕溶月浑身上下一扫而过,带着几分审视意味,嘴角却是阴恻恻地笑着,“昨日,他好不容易才答应了我们,把慕夫人接了过来。如今看来……这分明就是我多虑了嘛。”
这话乍一听像是在夸赞慕溶月貌美,但实际却饱含了冷嘲热讽的讥刺。
慕溶月不解,他哪里来的对她莫名的敌意?
可这毕竟是外人的地盘,她不想惹是生非,只好先识时务地克制了下来。
于是,慕溶月面上冷淡地移开了脸:“李大人,若你没有别的事,不必再来打扰我了。”
她正想走,那李衡身旁的男人忽然起身挡住了她的去路。杏雨便抬高几分音量质问:“这里是莫府,光天化日的,你们想做什么?”
“我自然知道,这里是莫府。”李衡放柔了几分语气,又换上了另一副嘴脸和顺地笑道,“慕夫人,我说话直,你别介意。其实,我只是想来邀你同去打马球的。”
慕溶月没吭声。
“既然慕夫人特地换上了这身行头,想必也是准备去马场了吧?”李衡又兴致盎然道,“谢师兄向来善于骑射,尤其是打得那一手好球,在军中更是无人能敌。既是谢师兄的夫人,想必,慕夫人也定会濡染几分他的风采了。”
说着,他侧身指着不远处的人群。
“你看那边那些人,他们都是谢师兄慕名而来的追随者,都迫不及待想要见识一番夫人的风采了。”
“如何?慕夫人,初次见面,你不会忍心扫我们大家伙的兴吧?”
言语之间,悄然将慕溶月架上高地,让她进退维谷。
谢羡风带她来换衣服前,的确曾说过,稍后会同她一起去马场赛球。
可是,他不知道,她其实并不喜欢打马球。
慕溶月出身香门第之家,母亲是当朝长公主,父亲是御史大夫,都不是擅长习武之人。尤其是她,幼时曾从马背上摔下来过,之后便有了阴影,再也不敢骑马。
只是,谢羡风并不知道这些事,也从没问过她。
随着新帝登基,轻文重武之风兴起,这几年京城也流行起了投壶、蹴鞠一类的娱乐消遣。京中权贵们偶尔会打起马球,当做是茶余饭后的休闲。所以,大抵他便自然而然地以为,她也会的。
慕溶月默了几许,暗暗攥紧了双拳。
“既然李大人盛情难却,那我就陪你打上一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