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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十二天【已替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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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后,公主府,清月阁内。
母女二人围坐在炭火炉子旁,一人卧椅刺绣,另一人则借着火光阅览闲书。火光零星,映照在女人垂地的长衫上,沈惠心一针一线地绣着花纹,眉心却是拧成了麻花一般。
“不着家的浑小子,又丢你一个人看家。”
“你嫁给这种人,和守寡有什么区别?两年了,若换做了寻常人家,早就子孙满堂,共享天伦之乐了……”
她的怨声不断,闻言,慕溶月不禁放下了手中书卷,啼笑皆非地打断道:“母亲,就算我新婚当夜怀上身孕,如今孩儿还才足岁而已,怎会有儿孙满……”
她话音未落,沈惠心顿时停下了刺绣,瞪眼看向她:“你还想跟我顶嘴是不是?”
“母亲,月儿不敢。”
一句话便将慕溶月的声音给堵了回去,噘嘴看回了手中的书卷。
迎春站在一旁观察着,她是长公主贴身的丫鬟,也是从小看着慕溶月长大的,和慕溶月关系最为亲近。看见慕溶月可怜巴巴地挨训,虽知道不过是些老生常谈,长公主内里还是心疼女儿的。迎春不愿见母女俩闹僵,便出口圆场道:“小姐这次回来,可是打算留多久?其实,夫人心里很是想念小姐呢!”
“我打算小住一月。”提及此事,慕溶月又斗胆开口央求道,“其实……母亲,月儿还有一事想求母亲。”
沈惠心仿佛已经习惯了她的无事不登三宝殿,眼皮都没抬,只道。
“什么事?若是同那混不吝有关,便不要来叨扰我。”
“母亲,”慕溶月羞耻地垂下头,“……是我想学马。”
“什么?”
沈惠心还怀疑自己听错了一般。
慕溶月便仰首,又郑重地重复了一遍:“我想学御马术。”
沈惠心放下了手中刺绣,许久都没开口。她微蹙眉头,却是回忆起了往昔。
“你六岁时,见到别人驾马威风凛凛,也闹嚷着要去一试。结果,那烈马桀骜不驯,见到生人便起了脾性,直接将你从马背上甩下——幸而你父亲护住了你,终得有惊无险。但自此之后,你看见马都要绕道而走。”
说到最后,沈惠心挑起眉梢,语气犀利地反问她,“如今,你旧事重提,又动起了骑马的念头……这是又看上哪家的烈马了?”
慕溶月被问得面红耳赤:“母亲,为何这般取笑月儿。”
“我还不够了解你的性子?”沈惠心却是嗤地一笑,反唇相讥道,“你若是为了谢羡风而学,那大可直接放弃了。”
“我们家世代都是文官,你父亲是科举选拔上来的读书郎,我自幼也是将你往名门淑女去培养,从未想过教你骑射练箭。”
慕溶月思忖了几许,只好转变策略,起身坐在了沈惠心跟前,软磨硬泡地搂住她的手臂,“母亲也说了,骑马是月儿的阴影……但一直逃避又有何用?只有真正学会了,才能克服心魔,也才能配得上称做常宁公主的女儿。”
她一番吹捧,倒是终于将沈惠心脸上的冷霜吹动了几分。她却依然直言不讳地反问道:“你少说漂亮话了,真的只是为了克服心魔,而不是为了叫某人对你另眼相看?”
慕溶月脸变得好似一颗红果,在母亲面前,她就像个透明人,她那点小心思,根本无处遁形。
“母亲不要再笑月儿了。”
“……罢了,瞧你那样子,是已经打定主意了。”沈惠心知道女儿执拗的性子,一旦认定的东西不撞南墙也不会回头,便话锋一转道,“我不认识什么骑射的高手,不能给你举荐名师。但倘若你执意要学,我倒是知道一个人选。你可以自己去求他。”
慕溶月顿时认真地洗耳恭听:“谁?”
沈惠心若有若无地瞥了她一眼。
“宋国公,宋景渊。”
闻此言,慕溶月心中一颤。
沈惠心却意味深长地挑起眉,追问她:“怎么,你不会把他给忘了吧?”
宋景渊……
她怎会忘记呢?
那毕竟是她当初主动退婚的“未婚夫”。
***
宋景渊,那声名远扬的宋国公。因镇压西原动乱有功,成了皇帝面前炙手可热的功臣。他学识渊博,家世显赫,因此在两年前被沈惠心挑中,成了她如意的郎婿。
当年,沈惠心有意撮合慕溶月与宋景渊的婚事。借着设宴,她趁机让二人简单地打了个照面。只可惜,那时慕溶月满心都装着谢羡风,哪里还顾得上旁人。
在那之后,慕溶月又收到了好几封国公府递来的帖子,都是出自宋景渊的亲笔。
要么是请她去诗会品茗论酒,要么是邀她同去游园踏春。都被慕溶月以各种理由推脱不见。
再然后,宋景渊的帖子就不再来了。
慕溶月还以为他终于消停了。结果,没过几日,他便带着轻车便马亲自登门拜访,说是来探望长公主,顺道给慕溶月也带了礼物。
慕溶月躲在墙角里,偷偷看着宋景渊的马车进了府门,杏雨在旁边悄声问:“小姐,怎么办?”
慕溶月轻哼了一声,赌气般扭过了头。
“不见!”
她被激得起了逆反心,母亲越要撮合她与这宋国公,她偏就越不去赏脸。
……
清幽凉亭内,鸟语花香。沈惠心位居主位,宋景渊坐在其下,命人奉上他带来的特产与厚礼。
“只可惜,偏偏小女着了风寒,不便见客,还请宋国公见谅。”
沈惠心话语里透着几分着实的惋惜。宋景渊听了出来,便主动圆场道:“无妨,二娘子的身子要紧。”
说罢,他又挥了挥手,命几个下人端来了成箱的文墨艺品。
“宋某有幸得了一套前朝名家焦老先生的字画,便想着借花献佛,不知是否合长公主的眼缘。”
字画端到了沈惠心面前,她翻了翻,发现那是几乎绝迹的藏品,能找齐这几幅已是很难得。
“你是个心细的,我的确很喜欢这字画。”沈惠心终于转笑道,“迎春,去把这画卷收好,摆在我那藏馆里。”
迎春应声道好,珍重地接过字画,便退下了:“是。”
沈惠心望着宋景渊,忍不住叹道:“月儿她还小,不经世故,许多地方,还请国公爷多多照顾才是。”
宋景渊双手作揖谦让道。
“二娘子是长公主与驸马的掌上明珠,能得长公主的信任,自然也是我宋某的荣幸之至。”
沈惠心刚放下了心:“那便好。”
可紧接着,宋景渊的后半句话就跟了上来:“只是……这次,恐怕宋某要让长公主的期望落空了。”
沈惠心抬起眼来,宋景渊便遗憾地解释道:“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心恋落花。是宋某福浅了。”
“哪里的话?”沈惠心宽和地笑出了声,“你是个有心的。来日方长。总有一天,月儿会明白什么才是对她好的。”
宋景渊也只是附和着笑了一下。
“既然二娘子着了风寒,养好身子便是要紧事。我恰好路过苏西,便带来了当地的特产,是素芳斋的招牌,不知合不合二娘子的胃口。”
说完,他身后的小厮便又端来了一盒精致的糕点。
沈惠心莞尔一笑,“我会替你转交给她的。好了,今天我乏了,要先休息了。你且退下吧。”
“是。”
目送宋国公走后,迎春正要关掩房门,忽地瞧见院墙处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是谁在那儿?”
迎春唤了一声,无人应答。身后的沈惠心却是噗嗤一笑,“不用猜也知道,就由她去罢。”
迎春便随之关拢了房门。
“小姐今日装病不愿见人,却躲起来听墙角。真是奇怪呀。”迎春回到沈惠心身旁,一面伺候她沏茶,一面感叹道,“小姐平日虽然贪玩,但也不是这般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性子,这实在是……有些反常。”
沈惠心笑得更欢了。
“由得她去,我就不信,这一盒香气四溢的点心,还钩不出来一只趴墙角的小馋猫了。”
……
院墙旁,慕溶月窥见不成,已是心急如焚。
“怎么聊了这样久?都快两个时辰了,也没见着半个人影!”
“定是那宋什么的家伙废话连篇,也不知他有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话……”
“早知就不装病了,应当直接将人轰走才对!”
慕溶月来回踱着步,焦心不已。里屋的二人聊得越久,她便越是心忧。万一母亲真的相中了那宋景渊,她又该怎么办?谢羡风又该怎么办?一想到这些,脑子就成了浆糊,一团乱麻。
终于,杏雨拉着主子的衣袖道:“哎,出来了,出来了!”
慕溶月连忙踮脚扒着墙角去看,眼睁睁地看着宋景渊的车马载着三五个箱子来,终又空荡荡地回去了。
慕溶月瞬地明白了一切。
“这家伙,见巴结我不成,竟然去策反我母亲,下一步,是不是就要跳去皇舅面前求赐婚了!”
可母亲真的收下了他的礼物。眼看着,这策反像是将要成功了……
慕溶月终于坐不住了,如坐针毡地捂着头:“这可怎么办才好……”
她正在纠结着,下一秒,迎春的口信就带到了:“小姐,夫人叫你进屋去回话呢!”
慕溶月来到了屋内,见沈惠心似笑非笑地望着她,眼前是一盒摊开的点心。
“你装病躲清净,可人家倒是好心好意,巴巴地给你送了盒果子来。”
那点心外酥内嫩,看上去十分诱人。慕溶月尝了一口,唇内顿时芬芳四溢。
“好吃!”
沈惠心见她喜欢得紧,便释然一笑,心想这宋景渊的确善于察言观色。与世家小姐寻常的见面礼,大多是些金银首饰,或是琴棋书画一类的俗物。可这宋景渊却另辟蹊径,送了一盒苏式的酥果。
很少人才知道,她的这个女儿,从不贪慕金银珠宝,却很喜欢民间各种新奇的小玩意儿和酥点心。这份特别的礼物,自然格外地讨她欢心。
她正欣赏地点着头,一转眼,却瞧见慕溶月吃完了糕点,正没心没肺地剥着荔枝,一口一颗果肉,笑得天真烂漫。
只可惜,她的这个女儿,连人家的名字也没记住。
沈惠心思酌几分,便话音一转道:“月儿,既然你这么喜欢那果子,我就叫景渊改日再给你送一盒,如何?”
慕溶月的动作顿了一瞬,半晌才慢半拍地答:“我倒也没有……那么爱吃这果子。”
在回清月阁的路上,杏雨小声地凑近慕溶月道:“小姐,夫人这是要撮合你和宋大人呢!”
“我当然知道了。”慕溶月嘟囔着叹道,“没看见,我正心烦呢。”
杏雨又问:“那小姐,你对国公大人怎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