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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白雪 ...

  •   话说当年天下三分,打打杀杀的戏码足足演了百年之久,到最后,您猜怎么着,竟被西北一个不知名的小山村出来的小将军夺了这场成功,留下了千古美名,据说那小将军相貌不凡,气宇轩昂,直冲三军主营,打着为民的号角赢了这场旷世之战,这便是大庆的开国皇帝庆瑜帝。
      转眼两百年风云过去了,大庆盛世到了晟帝这一代更是达到了高潮。
      百姓安居乐业,文官志在仕途,将士死守沙场,晟帝还不至于昏庸愚昧,而晟帝嫡子李璟坐镇东宫,文武双全,心系百姓,深受爱戴。
      风云暗起,长冬难眠。
      深冬腊月,鹅毛般的大雪轻飘飘的铺在了地上,崇明殿外一小宫女多哆哆嗦嗦的蜷成一团,在一片白茫茫中像是隆起的一座小山,离近了看,似乎还能呼出几片雾气,若不是这殿内外脚步声慌乱,无人在意,恐怕早就被拉到了乱葬岗去。
      李璟独自撑着一把伞,在这白皑皑中踏出了一行小路。等候在殿外的崔公公满脸堆着笑,那脸上的肉褶子愈发明显,殷切的招呼着,“殿下怎么自己来了,这群没眼力见的,怎的不去迎殿下。全都得罚。”
      李璟摆了摆手,“雪路该扫扫了,我这一路的脚印看着确实不够应景。”
      “殿下说的是,还不下去扫。”
      殿外候着的小太监们齐声喊诺,转身走向了雪地。
      崔公公手里收着伞,扑了扑袖子,“这小宫女不小心拂了陛下的性,宁死不从,今儿个也是她的福分,遇到了殿下,要不这么个玉人,也当真是可惜。”
      李璟没再多话,躬身进了崇明殿,孝文帝眉头紧皱的坐在案牍上,见他来了也不说话,就让他这么就着身子候着。
      “你倒是心善。”晟帝抬头看了眼李璟,“大雪连下了几日,王道士说是得安抚民心,顺了天意,雪自然就停了。”
      李璟面不改色,就身俯跪,“儿臣愿为陛下分忧。”
      晟帝啪的一声将折子放下,檐上的雪都被惊得震掉了几分,“那你这便去吧。”
      到了东宫已是深夜,音陌尘手脚利索的收着东西,耳边是小殿下的咋呼声,满嘴的不愿意,“父皇这不是明摆着要为难你嘛,皇兄你这身体方才痊愈,他又让你去那什么破地方赈灾,还得废那劳什子的力气,我看他也是……”
      “鸿伏,话多了。”不轻不重的话,不像训斥,倒像是提醒。
      李溟安静了下来,燃着碳的屋子倒显得过于炙热了,此夜终究昏暗,这炭火却融化了台阶上的厚雪。
      后来音陌尘几次梦到这夜太子的神情,或许是烛火太亮,或许是屋外太过阴沉,或许是李溟意外的安静,总之,与纷攘的白雪难舍难分。
      太多的人在熬着这个长夜。
      “臣陈浮舟拜见殿下,殿下万安。”佝偻的老者青丝难留。
      “无须多礼,陈县令快请起。这便带孤去震灾区吧,劳烦县令了。”
      “殿下彻夜劳累,何不休息片刻再去也不迟。”老者颤抖的双手终究败露了他的惶恐。
      李璟缓了嗓音,道:“用不了几刻天便该亮了,我既来了,那便是赈灾使臣,不是太子殿下,劳烦陈县令了。”
      老者颤颤巍巍的收回了手,蹒跚着领路去了,可跟在身边的小童怎么也想不明白,这样大的雪,哪里还分得清白天黑夜,他这样的年纪,想着便就问了出来,可这斑驳的土路,回答他的只有吱呀吱呀踩实白雪的声音。
      路难行,灯却只燃了一盏,人簇拥着人,问他们为何挤在这一间小屋里,他们齐声喊着,挨在一起,暖和。
      很少有平民百姓见过真正的皇族贵子,更没人会信那些贵族会真的关心他们,他们只当那是一个路过的心血来潮地贵公子,施舍了他们几张棉被,几盏明灯。
      可他们又怕这些转瞬会被收回去,会被抢走,换来的只有打骂。雪灾压倒的只有一座又一座本就难挨的房屋。
      带雪的风是真的冷,彻骨的寒,晟帝将这么大一个摊子扔给他,按李溟的话说是迂腐,是白痴,可李璟清楚,是挫他的锐气,给他个教训,因为王道士夜观那压沉的天,算出来的一句昏话。
      他沿着路,一路向北,灾情越来越严重,他们连间避风的屋子都没有,只知道向南去,那里没雪。
      胆子大的壮汉不得已跪在了马车前,大喊:“求大人救草民一命。”
      有一个就有第二个,第三个……呼声响在一起,白雪都吓到了,应景似的少了几片云。
      雪变小了。
      他便在这儿安了寨,在大路两旁扫雪,支屋,熬粥,分粮,没吃过的肉的孩子为那一块肉饼狼吞虎咽,饿了许久的大人眼含泪光,在李璟离京的半个月后,雪终于停了,而送去朝廷的那一份奏折终于起了作用。
      晟帝在位的第二十三年,发生了很多大事,而让史官都吓掉笔杆的,是腊月十九的早朝,晟帝发了一次大怒。
      “赵方旭,你可真是好大的牌面!”晟帝走风风火火的走进来说的第一句让大臣们彻底醒了神,连安都忘了请,齐刷刷的跪倒一片,“朕让你彻查民情,你就是这么敷衍我的!”
      赵方旭跪在殿中,面前是晟帝的来回踱步的鞋,“微臣,微臣惶恐。”
      晟帝上去踹了他一脚,赵方旭连跪带趴的扶了扶官帽,晟帝又踹了一脚,“来人,把他这顶官帽给朕扔出去。”
      赵方旭这下连跪都跪不下,口中只念着“微臣惶恐!”
      没人敢应声,一向温和的晟帝第一次发了这样的脾气。
      “从京城向北一直到牧州,几万的灾民,你都吃了是吧!”
      这下众臣终于明白了,又齐刷刷地喊“陛下息怒!”
      “刘昌州。”晟帝平息了几分怒气,但语气依旧骇人。
      “臣在。”
      “你查,这件事牵扯到多少人,必须一五一十的给朕查出来,但凡有一分隐瞒你这顶官帽也别要了。”
      “臣遵旨。”
      晟帝又指向了武官,“你,就是你。”
      年轻的武官跪地应声,“臣在。”
      “郑逢是吧,朕记得是前些日子升上来的禁军守备。”
      “是。”
      晟帝点了点头,“朕现在命你为押两百粮食去牧州,即刻就去。”
      郑逢躬身,“臣遵旨。”转身也不耽误,即刻出了大殿。
      这一个早朝打得可谓是轰轰烈烈,而传到李璟耳朵里确是两日之后了。
      “殿下这步棋,可谓是走对了。”音陌尘端着茶水进了屋,“越侯这次可是跌在了这个他自己挖的坑里。”他说着便给自己倒了杯茶。
      李璟摇了摇头,劳累多日的嗓子有些哑,“这次还真该感谢那王道士,他那混账话倒是给了孤机会。”
      郑逢躬身进了屋,道:“这次那位可真是发了好大一通火,现在朝廷里还乌烟瘴气的,倒显得你这赈灾来的清闲。”
      李璟笑了笑,“有山说笑了,孤这是多日才偷了这几分清闲,你这粮草若是还没送到,孤怕也是要挨饿了。”
      郑逢不学文人那套装腔作势,直接便说,“殿下打算拿这几万灾民怎么办。总不能让他们这样混吃混喝下去。”
      李璟摸了摸板指,沉声道:“修城墙,修房屋,待雪完全化了以后,修路也是要人的。”
      郑逢默了默,“看来殿下早有对策,既然如此,带上来。”
      话毕,一约莫十七八的少年就被带了上来,“这小子,蓄意斗殴,图谋不轨,方才被我逮到了,还一副不服的样子,殿下看,怎么办。”
      李璟看了看这位少年,十七八的年纪,堪称高挑,“蓄意斗殴,知道是什么罪吗。”
      少年挺着胸膛,丝毫不怯与尊卑,堪称坦荡,他讲,“什么罪,不都是你们这些人定的吗?”
      “嘿,你这小子……”
      “法度有常,怎是孤就能一概而论的呢,”李璟微笑着,“法理有情,孤今日便给你机会讲讲前因。”
      少年高昂的眸光微动,最终别扭的讲了出来,“你们分下来的粮食都被村长一家夺了去,我和我妹妹吃不上饭,就想去抢粮,结果打了起来。”
      “可见,你赢了。”
      少年骄傲着说,“那是当然,只不过他去得不是时候,再晚一点,我就成功了。”
      “这人我喜欢,”李溟掀了门帘进了屋,“正好我一直缺个贴身的侍卫,皇兄就他如何。”
      李溟蹲在他跟前,直视着他的眼睛,“小子,想不想活得痛快点。”
      少年点了点头,“想!”
      “你叫什么?”
      “我没名字。”
      李溟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坚实有力,他笑道:“我既在牧州见你,从今日起,你便叫牧野吧。”
      李璟笑骂他胡闹,却也没拂了他的想法,他对牧野说:“以后记着,国有法可依,那村长的行为不必以牙还牙。”
      李溟看他似懂非懂的样子,笑着说:“皇兄这是叫你学聪明点,可以告状。”
      白雪化了个干净,却融的满地都是泥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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