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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第四十八章 ...

  •   四十八章

      1973年春季寻常的一天,莉莉·伊万斯径直走向斯莱特林长桌,大摇大摆地坐在了西弗勒斯旁边。

      “我想出了一个新办法,”她说,毫不在意周围人向她投来的怪异目光,“我们能用它来避开那些讨厌鬼。这样就算他们从你那儿抢走了信,也看不懂里面写的是什么。”

      她口中的讨厌鬼正坐在邻桌。格兰芬多长桌上,詹姆·波特和他那几条忠心耿耿的哈巴狗正把餐盘里的面包扔来扔去。詹姆的面包准确无误地砸在那个矮小的彼得头上,他扯出一个局促的憨笑,而詹姆欢呼起来,仿佛自己刚把鬼飞球投进对面球门。大概是看到了莉莉坐在西弗勒斯身边,他庆祝的动作更加夸张,夹杂着一种咬牙切齿的炫耀。

      哗众取宠。西弗勒斯在心中默默对这帮人定下评价。靠着不错的外表和张扬的个性故意惹人注目,而大脑中空无一物。从那时起西弗勒斯就渴望着一个用实力说话的世界,人们不再被浮夸的个性愚弄,他们应该学会重视真正重要的价值。

      但莉莉不一样,她的聪慧比出色的外貌更惊心夺目,事实上,在西弗勒斯心中,她拥有一切。但与他同院的那些学生不那么看。最开始的时候他们告诉他:“那是个麻瓜种,泥巴,懂吗?”带着鄙夷的语气和轻蔑的眼神,但不久后他们察觉西弗勒斯贫寒的家境和他邋遢的外表,也一并疏远了他。

      西弗勒斯并不在乎,至少他用很多年试着不去在乎。莉莉是他唯一的朋友,在知识之外,她是他身边仅有的美好事物。从八岁开始,他和莉莉之间的密语通信持续了五年。

      所谓的信件,在最开始也不过一句话。包含的信息诸如“今天五点树下见”,或“明晨带书练习”。最初他们甚至并没有想要使用密文,但有一次纸条从他过分宽大的衣袋中滑落了,禁止他与外人联系的父亲大发雷霆,他用柳木鞭子抽打儿子,最后直接用上拳脚。西弗勒斯痛苦地向母亲呼救,而母亲呆滞地坐在墙边,面朝墙皮破损的砖石,逃避自己的生活。

      莉莉那边不同,她那讨人厌的麻瓜姐姐欢天喜地地把纸条交给父母,像是抓住了妹妹不得了的把柄。西弗勒斯厌恶她,厌恶她,厌恶她!那麻瓜谄媚的嘴脸和癫狂的妒忌叫他恶心,那对麻瓜父母或许将他们创造美好的能力都留给了莉莉,她才会有这样一个无能又丑恶的姐姐。好在莉莉的父母识人甚明,他们为女儿结交了新朋友而欣喜,那自以为立功的小麻瓜只能躲在楼梯下的碗橱里暗自磨牙,一想到这里,西弗勒斯从头到脚都会因为狂喜而颤栗。

      在听说他的遭遇后(其实是看出来的,那些伤痕过于明显了),莉莉想出了新的办法。她拿来一本《花语大全》,据说是当年父母给两个女儿取名时用过的。他们用植物的名称作为暗号,“洋甘菊”代表“上午”,“冷杉”意味“下午”,通常他们要等莉莉从学校回家后才能碰面。她从家里带出一截蜡笔,和西弗勒斯分别在那棵大树的树干上给对方留言,只要他能找到空隙从家中离开,去往树下,就一定能看到她的回应。今天的树干上画着纯色的康乃馨,这是肯定的意思,西弗勒斯抚摸着简笔绘成的花朵,他明天又能见到莉莉了。

      十一岁那年他们一起进入霍格沃茨,一开始这很好,他终于能整个白天都和莉莉呆在一起。但莉莉如此耀眼,她活泼聪慧,漂亮迷人,她的朋友一天天多起来,西弗勒斯在其中黯然失色。那套花语暗号早已失去它的作用,只有西弗勒斯一个人固执地编排着每一种植物、每一株草药背后的含义。莉莉依然给他留信,但不再以花语的形式,花总是藏着太多情感,因此无法传递有效信息——它们的花瓣里拘着爱恨,却无法表达清楚两人要在哪时哪刻哪儿碰面,或今日哪位老师没把帽子上的癞蛤蟆标本塞紧就来上课了(莉莉总爱开些小玩笑)。三年级时教师资源紧张,成年巫师不是加入了食死徒就是忙着躲避食死徒,由此格兰芬多和斯莱特林分到了同一趟魔药课。于是莉莉总趁斯拉格霍恩背过身时正大光明地把字条扔给他,魔药教授偏爱她,或许是故意视而不见,但格兰芬多那一侧詹姆·波特对他怒目而视,每次都把桌脚踢出很大的响声。

      课后波特带着他的跟班们抢走了那张字条。

      莉莉对此非常气愤。当波特捏着纸条在图书馆里找到她时,她把他们大骂一顿,最后的结果是五人都被平斯夫人撵了出去。这之后就到了今天早上,莉莉·伊万斯满不在乎地坐进斯莱特林长桌,告诉西弗勒斯,她想出办法了。

      她总是有办法。

      “你瞧,我找了一种新的加密方法,”晚些时候他们找了一个僻静的角落碰头,莉莉在纸上快速书写,向他演示,“如果我们选一个单词作为密钥,把想写的句子中所有字母以矩阵形式书写,再将它们按密钥的字母顺序排列……比方说我们这次以你的姓为钥匙。”

      她在纸上快速写下 “Meet me in library at one”,而在她写出那五个指向自己的字母时,西弗勒斯感到灵魂被烈火烧灼——看着自己名字的一部分被她郑重勾勒使他神魂飘荡,又令他为这个姓氏背后丑陋的家庭而羞愤不已。莉莉专注笔下,并没有察觉到他的异样,此刻纸上已呈现出按照密钥重新排列过的字母矩阵:

      S N A P E

      M E E T M
      E I N L I
      B R A R Y
      A T O N E

      “然后我们把它重新排列。”莉莉说,又下笔写上这串信息加密后的模样:

      A E N P S

      E M E T M
      N I I L E
      A Y R R B
      O E T N A

      “密钥我们自己记在心里,传递信息的时候只写下方加密过的矩阵。外人拿到了也什么都看不懂。”

      西弗勒斯没有说话,目不转睛地盯着纸片,大鼻子低垂着,内心翻涌着无法言说的酸涩。多么优秀的莉莉·伊万斯,她总是有办法。

      “这是哪本书里讲的?”西弗勒斯问,“我在图书馆里没见过。”

      “霍格沃茨当然没有,这是麻瓜的老办法。”莉莉一副理所当然的态度,“这已经算简单的加密了,麻瓜世界里很容易被破译,但学校里恐怕没人想得到。”

      麻瓜的办法。西弗勒斯心想。

      “为了安全,密钥可以每周一换,就像休息室口令那,不过只有我们知道。”

      “但以后他们还是会抢字条……”

      “但他们看不懂,”莉莉耸耸肩,“然后他们就能意识到自己是傻瓜。如果有谁脑子转不过弯来,只知道对着纸片施原形立现——”她挥了挥魔杖,向西弗勒斯展示自己的杰作,羊皮纸上规整但意义不明的字母立刻转动起来,变换位置,重新排列为一张吐出舌头的鬼脸。

      一丝笑容从西弗勒斯苍白油腻的脸上蠕动出来,他喜欢她的说法。传递乱码一样的字母堆在旁人眼里当然是种怪僻行为,但西弗勒斯早已习惯不被人正眼看待,何况这是他和莉莉独有的秘密,他永不介意为此变得更古怪一些。

      .

      哈利烦躁地拨弄着那些纸片。事实上,它们已经有点令哈利恶心了,恶心,还有迷惑和不解——刚才在魔药教授办公室里,斯拉格霍恩告诉他们自己认得这些纸片上的字迹——那是斯内普的笔迹。

      “但你不是说,这种加密方法是我的妈妈创造的吗?”哈利忍不住大叫。

      斯拉格霍恩的五官痛苦地皱成一团:“严格来说,也、也不能算是莉莉创造的……但她肯定在与别人传信,所以一定有另一个知道如何加密解密的人,对不对?”

      “但为什么是斯内普?他是怎么知道的!”哈利叫道。一瞬间许多种猜想从他脑海中划过:斯内普是个斯莱特林,他总有那些卑鄙的、探查秘密的手段;同时无可否认斯内普是个聪明的人,他可能自己解了出来;但斯内普又是从哪儿获得密文原件的呢?他偷了哈利父母写给对方的信件?

      不。一个更恐怖的声音告诉他,纸条上的字迹和混血王子课本中的笔记显然出自一人之手,也就是说,哈利一直用着斯内普的课本而不自知,甚至为此洋洋得意。

      想到这里,哈利几欲作呕。

      而这时斯拉格霍恩回答了他的问题。“其实他和你母亲关系不错,至少在入校前几年如此,我经常在课上看见他们偷偷传纸条什么的,”说到这里时他笑了笑,脸上一副怀念的神色,“其实非常明显,莉莉,她几乎就没有想藏过。但我能说什么呢?那是莉莉,我只能回过头去假装没看见。后来,后来我实在忍不住问了,她就教给我这个小秘密,哦,莉莉。”

      “他们怎么会关系很好!”哈利的声音已经因为破音而变调了。

      斯拉格霍恩摇了摇头。“那时他们都还是孩子,谁知道以后……从六年级开始他们就不再说话了,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因为……唉,我不敢想,”斯拉格霍恩挠了挠自己的下巴,肚皮起伏着,“斯内普去当了……去当了食死徒。”

      “我倒看不出这有什么奇怪的。”哈利咬牙切齿地说。

      斯拉格霍恩霍恩抖了一下,好像没怎么听懂哈利的话,他心思已经飘远了。“谁能看出来呢?”他说,“他连邓布利多都骗过了。他们信错了人,哈利,你母亲,她信错了人。”

      哈利回想着这些话。现在已经过了半夜,除了他没人醒着,壁炉里黯淡的火光在他镜片上跳跃。哈利缩在格兰芬多休息室最角落的座位里,面前摊着斯内普的书和纸片,他一从斯拉格霍恩办公室回来就开始着手破译这堆密文,有了方法后其实很简单,就像他母亲说过的那样,只要猜出密钥,看似文理不通的字母能立刻变成简单易懂的句子。而让一切变得更为顺利的是斯内普那张写满药材名称的纸片,哈利将那些单词作为密钥去试,只试到第二个就破译出了第一封信。

      那是一封道歉信。一开始言辞恳切,几乎卑微地恳求着,斯内普在信中懊悔着自己“不该说出那个可怕的词语”,并且“没有一丝一毫想要冒犯的意思”,但他逐渐陷入了为自己错处辩解的循环里,最终内容已从道歉转为争辩,越说越激动,就在哈利觉得他似乎又要写出什么不好听的词时,这封信忽然断在了一个

      对,正如上文,它突然断在了一个词语都没写完的地方,看来斯内普越写越气愤,恐怕也正是信最终没被送出的原因。

      哈利沉着脸,又拿起下一张字条。

      斯内普似乎有疑神疑鬼的习惯,他每写一封信都要换一个密钥,即使前一封信根本没有送出。哈利逐一排除药材清单上的名称,终于确定了倒数第三个词才是新一封信的密钥。他把字母重新排列,将每个词一一断句,像在玩一种另类填字游戏。这封信承接了斯内普的恼怒,他在信中不再道歉,而是开始埋怨起莉莉的不体谅,近乎偏执地陈述自己为何需要力量,“强大的力量是必须的,即使是黑魔法……你不明白……”,接着他又开始痛斥起哈利的父亲,还有小天狼星等人,侮骂他们是怎样傲慢无耻的混蛋。

      哈利听见心中冰冷的笑声,或许是因为炉火将熄,他感到休息室内越来越冷。斯内普有什么资格指责他的父母,他自己是个食死徒,他是个食死徒!

      但斯拉格霍恩为什么会对斯内普加入食死徒感到惋惜呢?从哈利认识斯内普开始,他就是个恶毒而偏心的讨厌鬼,虽然他确实有令人料想不到的时候,就像哈利一年级的时候他保护了哈利,几个月前又在伏地魔面前为哈利撒了谎……但那又怎么样呢?他是个食死徒,那么多狡猾的食死徒都善于伪装成普通人,或许他正是以自己飘忽不定的立场骗过了邓布利多。

      那莉莉呢?哈利的母亲,是否也因为斯内普偶尔展露出的虚假善意而以为他不会堕落至此?

      斯拉格霍恩的话语在他耳边响起:她信错了人,她太善良了,他们信错了人……

      可无论少年时代的莉莉信错斯内普与否,她都早已死了。哈利的母亲再也不会回来。他恼怒地把桌上的纸笔挥去地下,将脸埋进双臂里,什么也不肯再想。

      .

      西弗勒斯·斯内普觉得此刻自己与疯狂只有一线之隔。

      两个月,整整两个月,他没能与邓布利多取得任何联系。黑魔王……伏地魔,不,不管用哪个称呼,这位令他在生死边缘游走的黑巫师显然吸取了一些教训。他变得更加低调、行踪莫测,对手下的管理也愈发严苛,他监控着他们的一举一动,更叫每个食死徒互相监视,有许多瞬间,斯内普以为黑魔王已经识破了他的身份。但没有,还没有,总有一天他会发现的,总有一天斯内普是要死的——他在偷来的时间里活着,终点未知的刑期令过程更为难熬。

      他试着传递消息。每一种。这座法国的纯血家族古宅内外都被施加了上百种魔法,防御、隐匿、警示、禁锢,它简直无所不能。猫头鹰递信是绝不能用的,飞禽还不等靠近建筑就会被隐形的防护罩击成碎片,任何写在纸上的东西都会经过严格审查,平日只靠黑魔王的几个亲信转达口谕。斯内普现在也是亲信之一了,但他仍不能依自己的意志进出这所宅邸,只有当黑魔王给他特定任务时,他才得以外出。而整个行程是在伏地魔本人监控之下的——斯内普不清楚他是如何做到的,但猜得到那与手臂上的标记有关。或许使用夺魂咒控制一个人前往英国报信是个办法,但伏地魔掌握着斯内普每一场会面名单,一旦他的任务对象在会面后产生任何异动,斯内普会立刻暴露。

      简而言之,他失去了一切与外界联系的手段。

      至于他的任务,说来也相当可笑。伏地魔将自己的人马带来欧洲大陆的行动本应是绝密,连斯内普事前都没有察觉。但消息就是不胫而走,很快整个欧洲魔法界都知道了,这事儿甚至直接上了报纸头条。伏地魔先是极为得意,因为他喜欢看别人因惧怕他而惊慌失措的模样,接着无比恼怒,因为传闻同时也说他是个极端保守派,要坚决保持巫师血统的纯正性(到这儿还没什么错处),并且无条件捍卫保密法,绝不能容忍任何与麻瓜世界的交集,包括贸易,包括战争。

      法国人果真拥有天生异常的幽默感。

      此事之后伏地魔开始禁止任何报纸出现在这所宅邸内,而法国的巫师们纷纷开始向外国藏钱——这或许也是黑魔王的威力之一,如果不是他,没人知道他们究竟从麻瓜身上捞了多少钱。自此,一项新的任务落在黑魔王的亲信们身上,即身披黑袍、戴着面具去威胁那些胆敢乱跑的巫师,叫他们不许信报纸上那些对黑魔王的诽谤,不准把钱财都送到对岸去。这背后隐含的意思是,黑魔王并不想接管一个穷得叮当响、人都跑空的法国魔法界。但他的决策却适得其反,见到了食死徒的人将消息告诉亲朋,巫师们更坚信那位黑魔王要来找他们的麻烦,赶忙加快了把钱财和家眷送走的进度。

      这个世界疯了。斯内普冷着脸心想,要不就是我疯了。

      大概在第四次外出后,斯内普才慢慢摸清了自己所处的位置。这所宅邸大概坐落于法国北部,巴黎郊外西北处。他找来一张法国地图,每次获准出门都绕最多的路,在不引起伏地魔疑心的情况下逐步缩小宅邸可能所在的范围。第七次外出时,他从一名战战兢兢的年轻巫师口中问出了一名摆渡人。那家伙非法制作往返英吉利海峡的门钥匙,法国巫师们至少有一半的财物是靠他偷渡出国的。出于谨慎,斯内普并未张扬这个发现,并在此后半个月里略感惊奇地发现其实食死徒方早已知晓此人的存在,只是谁都没有声张——看在那人同样帮助英国支持者偷渡至法国加入食死徒的份上。人人都知道这名摆渡人每周会在海峡两岸往来几十趟,没什么奇怪的。斯内普喝着茶,默默记下这件事,像一名标准的斯莱特林那样,安静地等待时机。

      促使他孤注一掷的是马尔福一家的遭遇。卢修斯·马尔福在霍格沃茨那场突袭中被抓到,就此留在英国,而在黑魔王看来这是□□的背叛,因此更为苛待他被囚禁的妻儿。斯内普找借口去看过他们两次,只是偶尔,也不敢久留,怕引人生疑。因为人手不足,德拉科·马尔福被黑魔王特别“赦免”,允许他做一些杂活,不过绝不可踏出这座宅邸半步。而男孩的母亲继续作为筹码拘禁在牢中,斯内普见到她时,纳西莎·马尔福已经瘦脱了形,她眼窝深陷,金发苍白失色,恍如一具白发苍苍的干尸,跪在地上,颤巍巍地从铁栏后朝他伸出手。

      “求你,”她气若游丝地说,“求求你,保护他……”

      她恳求斯内普帮助自己的儿子,一个尚未成年,本该仍在校读书的孩子。斯内普面沉如水,嘴唇近乎不动地问:“为什么?”

      纳西莎·马尔福摇着头,仅仅这一个动作已耗费她极大力量。“求你了,”她睁着已流不出泪的双眼,“求你了,西弗勒斯。”

      “好吧。”斯内普说,看着她在得到回答后立刻脱力地扑倒在地。这是一个没有任何凭证,也没有任何约束力的承诺,但斯内普并不打算食言。

      至于德拉科,他陷入了一种由恐惧和迷茫共同造就的盲从中,斯内普曾经走过这条路,他看得很清楚。德拉科·马尔福无力逃脱黑魔王的掌控,又不知折磨何时才是尽头,他不明白自己的父亲究竟背叛没有,但在日复一日的煎熬中,他颓靡的精神终于说服他还是相信的好。斯内普看着他冷漠的双眼,他的眼底有病态的阴影,皮肤与他母亲一样惨白。

      “你要坚持住,德拉科。”斯内普对昔日的学生说道,在这个四处有耳目的建筑里,什么话都无法明说。

      “为了黑魔王的伟大事业,当然。”德拉科麻木地回答。

      斯内普转头离开,黑色斗篷在身后鼓荡。必须想办法快点离开这里,他心想,所有人都要疯了,所有人已经疯了,包括他自己。

      第十一次外出时,斯内普设法与摆渡人见面,冒险用夺魂咒控制了对方,让他在纸上记录下一段外人看了摸不着头脑的字母矩阵,甚至铤而走险,将密钥作为货品名称直接写在密文旁边。这样太危险了,但凡有人接触过移项加密法就能立刻破解这段信息,斯内普唯有赌那些纯血巫师的傲慢——傲慢使他们不屑于去了解麻瓜的事物,包括麻瓜的智慧,麻瓜的加密方式,莉莉的密码。

      这是一只投入茫茫大海的漂流瓶。无人能保证这段信息会被对岸的巫师收到,并最终送到邓布利多手中。唯一一丝希望是他曾经的魔药教师,斯内普在伏地魔禁止报纸前送来的最后一份报上读到过,斯拉格霍恩已被返聘为霍格沃茨的魔药教授。六年级时莉莉曾将加密方式告诉这位偏爱她的教授,而斯内普曾为此责怪她,决心要去恨她。

      他没做到,他当然做不到。在无望地向英国巫师界接连投掷了一个多月的漂流瓶后,斯内普抚摸着纸上他无比熟悉的字母矩阵,再次清楚地意识到,再也不会有一位收信人在另一端等着他了。莉莉已经死了,而邓布利多或许像他母亲一样,正冷漠地望着墙壁。

      .

      戈德里克一落地就感到不对劲,他的双耳在嗡鸣,好像有一道尖锐但无声的声音刺透了他,响彻夜空。

      他转头看向格林德沃,对方也正朝他看来,显然察觉到了同一件事。

      “警报被触发了,”格林德沃肯定地说,抬头打量起夜色中的宏伟建筑,“这是座家族庄园,哈,莱斯特兰奇家的,有这种不好客的防卫措施很正常。现在整个庄园的人应该都给吵醒了,我打赌不用一分钟就会有守卫傻乎乎地跑过来,正好……”

      但戈德里克似乎注意着另一件事情。“伏地魔不在这里。”他说,在建筑的黑影前半仰着头,目光不知落在哪里。

      格林德沃再度审视面前的庄园,正有脚步声急匆匆朝这里来,尽管他带来的阴霾无处不在,附近确实感受不到伏地魔的力量。

      戈德里克紧绷的肩背立时放松下来,面色忧虑地深深望了格林德沃一眼。后者一记无声咒击倒朝他们跑来的人,那是一名青年男巫,食死徒面罩下的脸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发色介于深金和浅棕之间。

      “长得还行,”格林德沃评价,“我可不想借一具丑陋的皮囊。”

      说着,那具倒地不动的身躯猛然飘飞到格林德沃面前,像是被一只看不见的巨手一把抓了过来。格林德沃托起他低垂的脑袋,把青年食死徒的大脑搜刮得一干二净后,那具生命体征还未消失的□□由内而外燃烧起来。微弱的蓝色火光一闪,他已变成一小堆落灰,戈德里克转过头去,没有看着。

      等他回过头来,格林德沃已经不见了。原地站着那名年轻的食死徒,朝他狡黠一笑。

      “年轻的感觉真不错。”年轻人皮囊下的格林德沃说。

      “好啊,”戈德里克将箱子扔给他,大名鼎鼎的神奇动物保育箱在空中转了一圈,越缩越小,落到格林德沃手中时已只有半个手掌大小,“交给你了。”

      “里面有十四只嗅嗅,找到金杯后请记得把它们都抓回来,如果有哪只不幸牺牲,我只能说很抱歉,”戈德里克双手并拢,向前伸去,“现在你该抓我了。”

      有好几道脚步声急匆匆朝这边来,有人远远就大喊:“抓到人了吗?吉本!吉本!”显然叫的是已经被烧成灰的那名食死徒。(注1)

      冒领吉本身份的格林德沃冷笑一声,相当仁慈地只用了一个软腿咒,叫戈德里克脸朝下直直摔倒在地。在试图感受自己鼻子还是否存在时,戈德里克琢磨着这所庄园的防护咒应该无法辨别侵入者人数,如若不然,食死徒还是会发现他们没有抓住全部入侵者,并在内部加紧盘查,这一来格林德沃依然难以自如地去完成任务。

      你太看不起我的能力了。格林德沃突然闯进他脑海里大吼,而在外人看来。冒失但忠诚的吉本正向他的食死徒同伙炫耀着自己成功抓住了入侵者。

      你甚至都没谦让一下!趁着对方大脑封闭开了一丝空隙,戈德里克赶紧骂回去。

      “把他拽起来!”一个声音尖细的女巫叫道,“铐起来!赶紧铐起来!得有人立刻去请示黑魔王……”

      “别那么着急,那位大人命令过,在他出门时不准私自打扰他。”一名男巫拽起他两只胳膊,往手腕上各拷了圈冰凉的东西,刺骨的疼痛立刻传来,接着是陌生的空虚感。男巫用魔杖戳着戈德里克,把他翻了个面,戈德里克这下注意到对方缺了颗门牙。

      “试试看反抗吧,”男巫嘲笑道,从戈德里克的袍子口袋里摸出他的魔杖,拿在手里把玩着,“你用不了它啦!现在你一用魔法,黑魔王大人就会降下惩罚,你和麻瓜一样了!”

      “我和麻瓜本就没什么不同。”戈德里克说。

      男巫呸了一声,咔嚓折断了刚刚缴获的魔杖。

      “等一下,”格林德沃扮演的吉本说,“你把它折断了,黑魔王要验查这人身份时该怎么办?”

      缺门牙的男巫似乎没想到这点,他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仍然粗声粗气地强撑道:“黑魔王总欧办法……你保管着吧。”说着他把断成两截的魔杖扔给吉本,后者一脸玩味地欠了欠身,瞟了一眼戈德里克。

      这时又有四五个食死徒赶来了,人一汇聚,他们看起来都安心了不少。深夜的闯入者被拉扯着押向监牢,一路上他身边环绕着闲言碎语,但不知为何食死徒们都不爱大声讲话,像是怕月面上的阴影偷听到。

      大部分的自带监牢的建筑中,囚室的位置都会被安排在阴冷黑暗的地下,霍格沃茨也不例外,但莱斯特兰奇家族在这方面别出心裁。戈德里克被拽着爬过一段又一段磨损到松动的石阶,他估摸着此刻至少已到离地六层高的位置。囚室窄小,相互紧挨着,像一列竖起来的棺材。一张巴掌大的小窗开在离地八英尺高的地方,透不进一丝月光,只有阴寒的冷风通过它漫进室内。

      怪的是,走进监牢时戈德里克只感到异常的平静,似乎他本就该在里面。这或许是他在一把剑里关了太久的缘故。牢门沉沉合上,讥笑和脚步声一同远去,戈德里克面朝墙壁,对着上面积存几世纪的污垢叹了口气。

      Tbc.

      注1. 吉本 (Gibbon),第六部中闯入霍格沃茨并发射了黑魔标记的那位食死徒。原著中他死得很有戏剧性,是被队友打偏的阿瓦达误杀的。
note作者有话说
第52章 第四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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