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GAD/GGSS]哈利波特与衔尾之蛇》薤里啼

13、第 13 章

　　第十三章

　　在那之后又是三天过去了，格林德沃的生命体征平稳了下来，在治疗师帮助下他身躯上三个丑陋的伤口也很快愈合了，但他依旧没有要转醒的迹象。邓布利多身上除了一点淤青外没有任何伤，他的□□不到半天就恢复如初，但邓布利多不确定他的心脏是否安好，看着不省人事的格林德沃每一刻都让他心如刀绞。这几天里他承担了很多治疗师和护士的工作，他做不到像斯莱特林那样用一个漏斗硬捅进这位垂危故人的喉咙，只能在尽量不影响到伤口的情况下帮格林德沃坐起来（三个软蓬蓬的大枕头或许能保证轻柔），一勺一勺把药喂进对方嘴里，再用魔杖一点点引导着药液流进胃里。格林德沃依然毫无反应，像一只任由他摆布的木偶。

　　斯莱特林在上午来过一次，看见格林德沃的情况后所有的不满和不解都清晰地写在脸上。“不应该啊，”牠用勺子支起格林德沃的眼皮，老巫师的瞳孔没有任何反应，“除非你们所有的历史书上都把他的魔法力量夸大了，不然这种时候他早醒了，正和你在病房里打情骂俏呢。”

　　“我想五十年的牢狱生涯或许对他的身体状况造成了不可逆转的影响，”邓布利多说，“他早已与你在书上看到的不同了，衰老和伤病击垮了他。”

　　“我见过他越狱后的样子，”斯莱特林说，“那时候他依然是一位十分强大的巫师，除了有时抱怨自己时间不多了，但那都是胡说八道…… 要么他自己真的相信了。而对他来说，没有比‘为你而死’更让他称心如意的死法，那么现在显然是他自己不想醒来…… 老年人的毛病，心肠变软，脑袋变笨。” 牠用勺子轻轻敲了下格林德沃的前额，对着他没几根头发的头顶皱起眉头。

　　邓布利多摇摇头，不知道该对斯莱特林对牠自己的年龄误解作何评价：“这并非什么毛病，衰老和死亡一样，都只是每个生命必将面对的自然进程，没有任何魔法能阻止或逆转他们。”

　　斯莱特林沉着脸：“…… 暂时还没有，但如果力量足够的话…… 而且要我说，变老比死亡可怕无数倍。”

　　“我希望你不要尝试什么过于危险的研究。”

　　“那你这句话说晚了一千年，”斯莱特林说，掏出一本麻瓜线圈本写写画画，“我回去得给他想出一剂猛药来。还有生发药水，不能忍受再多一个秃子在我眼前晃荡了。”

　　邓布利多注视着牠手中的麻瓜文具。历史对这位斯莱特林的创始人显然有很多误读，比如最明显的：既然牠都亲口承认自己不是人类，那就万不可能是千年来普遍公认的纯血巫师。但从另一个角度上来看，历史记载又不可思议地抓住了其人（其兽？）的性格精髓：对绝对力量的信奉，以及多少有点不必要的好胜心。邓布利多有些好奇牠对这次——一位按理与魔法部无冤无仇的麻瓜出身巫师所主谋——的袭击事件的看法。

　　但他暂时还不会问，还不是现在。

　　在他不问世事的这三天里，英国魔法界风起云涌。虽说福吉下台早成定局，但谁也没料到他的政治生涯——乃至整个人生都会在这样一片忙乱里匆匆落下帷幕。呼声最高的傲罗办公室主任，鲁弗斯·斯克林杰，接替他成为了新一任魔法部长。

　　“英国魔法部立誓保证将在最短时间内让袭击案件的真相水落石出，以不负全体巫师界民众给予我们的信任和支持。在此我们更将向本次袭击事件中不幸牺牲及受伤的各位，以及他们的亲朋好友们，寄予无限的追思、歉意、以及关怀。” 斯克林杰在他的就职仪式后说。作为一名雷厉风行的傲罗，他显然只相信自己的前一句话，但新的职责需要他尽量亲民，以至于他在照片里看起来像一只努力和颜悦色的狮子。

　　邓布利多长叹一声，把预言家日报扔回了自己的空病床上。

　　斯克林杰接任部长后，金斯莱顺理成章地升为傲罗办公室主任。邓布利多很不幸地又是在病房中得知了这个喜讯，他与难得面露喜色的金斯莱握手，向他许诺等自己出去后一定会补上贺礼（“不，这真的不用。”后者推拒）。但好消息也就到此为止了。

　　“我们把尼尔森诺亚所有档案都翻出来了，包括他在麻瓜界的出生证明，”金斯莱说，他们对着一叠凌乱的羊皮纸梳理这位前所未有的巫师枪击犯的生平，“前半生并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他8岁魔法天赋显露后父母带他搬离了出生地和当地的公立小学，10岁按照安排进入霍格沃茨，学院为拉文克劳，在校内给教授们留下的印象无外乎‘学习认真’、‘乐于思索’、‘想法新奇’…… 他的魔咒课教授曾提到他曾经试图在论文里发展出一套将魔法发生现象和麻瓜物理学联系起来的理论……他在N.E.W.Ts中获得了三门‘优秀’和两门‘良好’，之后就进入了麻瓜问题调解处，一直到几天前。”

　　“仅履历来看并没有什么问题，”邓布利多说，“我们是否能拿到他生命中在工作学习之外发生的大事记录？哦，请原谅……”

　　隔壁床帘后格林德沃突然发出了几声急促的呼吸声，邓布利多起身赶去，发现是喂药时垫起来的坐姿有些阻碍呼吸。他尽量轻柔地帮格林德沃撤掉一个枕头——他怎么到现在才发现呢？——邓布利多并不是个好的照顾者，哪怕他爱他们，但大事面前他总是把身边的人忘得一干二净，百年前如此，百年后依旧。

　　他回到床帘另一头后金斯莱看他的眼神有点复杂，但最终什么也没说。他拿出另一沓羊皮纸：“在查清他的年龄和出身后我们就想到了，毕竟他曾经历过那样一个年代—— ”

　　他将一张泛黄的死亡记录递给邓布利多：“这是他的妻子，同样是麻瓜出身，1974年被食死徒杀害。他们之间只有一个孩子。”

　　接着是一张几乎崭新的死亡记录：“这就是那个孩子。她曾在记忆注销指挥部工作。半年前因为在魔法部公开发表支持您的言论而被开除，三个月后被食死徒杀害。”

　　邓布利多握着那轻飘飘的两张纸，闭上眼睛。

　　“是否方便安排，让我和他谈谈？ ”邓布利多问，“就以曾经教过他三年级变形课的教授的身份？ ”

　　“等待他的必然会是死刑，”金斯莱说，“这件事没有任何转圜余地了。幸好奥地利的两位代表没有受伤，不然这次引发的问题会更加严重。”

　　邓布利多点点头，又摇摇头：“我只是和他谈谈……就当这是一个老人过剩的好奇心在作祟吧。”

　　最终金斯莱还是做到了，他现在的职权比以往大了很多。尼尔森诺亚也被关押在第十层，邓布利多顺着幽暗的蓝色火把一路向下走，来到尽头的审讯室里，见到了这位四十年前的学生。

　　“我并不知道当天您也会在那里，”尼尔森很虚弱地笑了笑，他手腕上戴着沉重的镣铐，形容更憔悴了，“但您看，就算您也在，我依然会按照计划开枪的。”

　　邓布利多略微倾身向前，就像一位关切的师长：“我能否了解一下，是什么驱使你产生了这样的计划？不，我并不是来审讯——”

　　“不。我很乐意说，”尼尔森忽然来了精神，他湿漉漉的眼中映着火把幽暗的蓝光，“这就是为什么我会策划这样一起枪击事件：麻瓜出生的巫师们长期被剥夺了声音，于是我只能用枪口说话。”

　　邓布利多失语地看着他。

　　“我小时候，被发现是一名巫师，于是父母带我连夜离开了家乡，和所有亲朋切断联系，当然，这没什么，因为我被霍格沃茨深深吸引了，我为自己的麻瓜出身而自豪，因为我是能看到两个世界的人，而我不少同学都不能，那些纯血统的学生们…… 那时候多像一场梦啊…… ”

　　“你在变形课上…… ”

　　“我的变形术并不好，在您课上闹了许多笑话，因此很多纯血统的同学们背地里叫我们‘泥巴种’，那时我还不知道这个词的意思，”尼尔森在裤子上蹭了蹭手，上面还留着他当天抱着的水管上的污迹，“但那时神秘人已经在校外招兵买马了，许多纯血统学生都知道他，暗暗讨论他，只是我们这些人不明所以——我那时只关心天文星象和物理学——沉浸在梦里，您为我们保护住的一片美梦。”他又对邓布利多笑了笑。

　　“但出了学校就都不一样了，纯血统巫师家中多少都沾亲带故，还有积累了十几代的财富，他们能比我们更轻易地进入魔法部，即使成绩不那么耀眼的也有了好去处……这倒也没什么，毕竟麻瓜界也多的是这种事情。但之后神秘人来了，他不仅要制服麻瓜出身者，他要杀死我们，我的妻子…… ” 一行眼泪在幽暗中缓缓划过尼尔森苍老的面孔。

　　“…… 但这也没什么，是不是？”他颤声问，“那是战争年代，谁家没有过世的亲人呢？还好她留给我一个孩子…… 战后魔法部宣判了那个杀害我妻子的食死徒，她只是他背上数十条人命中的一条而已。他很快就被宣判终身监禁在阿兹卡班，不久就死在里面……大仇得报了？那时候我埋怨魔法部为什么花了那么久才得到一个胜利，死了那么多人，但我知道大家都不容易……那时我还是相信魔法部的…… ”

　　“但神秘人又回来了，我们都相信他回来了，但我女儿这个傻孩子，她直接在部里说，于是她当天就被开除了……怕牵连我，再也没有回家来…… 我只等到她被害的消息，”他忽然坐直起来，镣铐哗啦一响，“为什么食死徒会知道她在部里说的话？多少纯血家族是支持神秘人的？他们堂而皇之走在魔法部里，掌握着我们的生杀大权。我不能够再当这没什么了…… 我后来想通了，为什么几十年来我们都没能彻底击败神秘人，因为那些纯血论者，他的支持者们就在魔法部里，那些纯血家族互相帮扶着拉上去的多少官员？

　　“即使没有神秘人，他们也没有关心过麻瓜出生巫师的性命。我女儿过世的时候，我知道她肯定是被食死徒杀害了，可是他们不许我声张，不然要我后果自负，他们甚至不肯让我看一眼她的遗体……即使大祸临头了，直到神秘人都闯入魔法部了，才勉强承认他们的隐瞒，接着又是歌舞升平，好像神秘人已经彻底消亡了，好像不是魔法部被攻破大门，而且打了个大胜仗……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他捂住了脸，啜泣着。

　　“我明白了，”邓布利多说，伸出一只手附上他颤抖的肩膀，“我不敢说我完全理解——没人能理解这样的悲痛——但你必须明白，你的所作所为无法解决问题。” 他痛恨自己得这样说话。

　　“我没有别的选择，”尼尔森说，“我只能用枪口说话。我并非正义的，我有愧于您的教导，但我只有这点力量，我只想得出这个办法了：至少发出一点声响，不要在寂静中死去。”

　　“但是—— ”

　　“我已经别无所求，”尼尔森望着牢房幽暗潮湿的顶部，“让我回到我的家人们身边吧。”

　　审讯室的门在他身后吱吖吱吖关上，邓布利多最终还是不忍将那句话告诉尼尔森，他虽然没有预言的馈赠，但以对魔法部的了解，邓布利多觉得自己隐隐看到了故事的终局。

　　.

　　他又回到病房里，开始写信。

　　“我将于下周一回到学校，请勿担心。” 他把给米勒娃的便条装进信封里，福克斯很贴心地叼起它，啪一声消失了。

　　邓布利多回头看了看床上依旧不醒的格林德沃。奥地利魔法司经这一遭说什么都不肯把格林德沃接回去了，他们用各种借口搪塞新魔法部长，就差把“这人我们不想要了！”直接写成一封吼叫信扔过来。斯克林杰显然不像福吉那般怕事，他对这位行将就木的老魔王没有多少兴趣，而是把全部的傲罗力量都用在了追捕伏地魔和他的残党上，因此撤走了门外驻守的傲罗，同时写信来，尽量委婉地请求霍格沃茨的校长代为看守老战犯。

　　“我们都知道您有着完全碾压他的力量，您面对他时游刃有余。”他写给邓布利多的信上这样说。

　　我自己可不敢这么说。邓布利多心想。他还没想好是否要答应这样一个有些唐突但确实合理的请求。

　　几天前他做梦都不敢想自己能和格林德沃和谐共处，更不要说后者看起来要长期和他绑定了。但他又能将格林德沃安置在哪儿呢？霍格沃茨是绝对不可行的（相信我，格林德沃比三头犬恐怖多了），凤凰社总部？他对格林德沃的信任已到了这种地步吗？

　　他又坐回格林德沃床头，接着意识到他这两天盯着格林德沃看的时间恐怕比一百年中看的加起来还多——除了那两个月——这让邓布利多微微移开视线，他看到床头柜上的杂物中有一个反光的小物件，那是格林德沃塞给他的小徽章，他准是整理口袋的时候掏出来了。现在这个银徽章正小幅度颤动着想要引起他的注意，邓布利多将它拿起来，它立刻乖乖不动了。

　　格林德沃在这上面施加了魔法，邓布利多几乎失笑，他早该猜到的。

　　他开始仔细触摸这枚徽章，追踪并解读着上面魔法的痕迹（某两个月里他们很喜欢玩这种打赌般的小游戏），邓布利多猛然睁眼：这是一把门钥匙。

　　他试着按普通的方式注入魔力，但门钥匙毫无反应，于是邓布利多开始了更深层的拆解。它被设定了一个需要在特殊条件下自动启动的门钥匙，那么启动门钥匙的钥匙又是什么…… ？邓布利多思索着，脑子忽然流星般划过一个猜测。

　　“对不起。”他轻声道歉，接着从大脑深处挖掘出了被他有意压制的那段记忆：狭小空间内四处都是魔咒的光和声音，有人在大笑，阿莉安娜在尖叫……

　　下一秒邓布利多突然从病房中消失了。

　　仿佛从风暴里旋转出来，邓布利多降落在一座积满灰尘的麻瓜民宅里，它真正的主人显然有几个月未曾归来了，因此被一名老巫师鸠占鹊巢。客厅的墙上用报纸和线拉出一幅巨大的信息网，格林德沃在追杀食死徒时用的，一旁被挪到角落里的餐桌上摆着一个乱糟糟的餐具盒，里面全是做成门钥匙的刀叉，木盒外还贴着一张纸条：五分钟穿梭一次，启动无需注入魔力，真是划时代发明，记得提醒我去申请专利，如果我到时候还活着。G.G 留

　　邓布利多把它揭下来，自己都没有察觉到露出了一抹笑容。

　　盒子下面还压着一张纸条，依旧是格林德沃熟悉的字迹：“见鬼！见鬼！我叫你别碰那枚该死的戒指！你总是不听！”

　　看来他原本设定的触发点是在阿不思邓布利多飞蛾扑火般去拿戒指时，让门钥匙将这位愚蠢的老头子拉过来，邓布利多想，但阿不思用一段记忆骗过了这个门钥匙。汤姆里德尔的魂器为何会与阿莉安娜有关？或许伏地魔给这枚魂器所加的防护里包含唤起一个人最痛苦记忆的魔法？他在奥格登的记忆中看到的镶嵌于戒指上的黑色石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他不敢想象格林德沃在与他大吵一架后仍然琢磨着怎么救他的命。

　　邓布利多在走前帮这户无辜的麻瓜家庭做了个清洁，赶走屋里的蜘蛛，让所有物品都归回原位，他们回来后可能会发现自己餐具莫名其妙不见了大半，但希望不会因此太见怪。格林德沃曾经在这里几个月生活痕迹被完全抹除了。

　　邓布利多幻影移形回到了圣芒戈大厅（我想病房里应该是禁止幻影移形的），他刚靠近病房就差点撞到一头火红色头发的唐克斯。

　　“谢天谢地感谢梅林您在这里！”唐克斯惊叫，“傲罗办公室的警报刚刚突然响了，显示有人从重点监护病房用门钥匙传送了出去！我当时就猜到可能是您有什么事，所以我自告奋勇来的，但没见到您，我们还以为—— ”

　　“我没事，”邓布利多安慰她，“这只是格林德沃留下的一个小玩笑。”

　　“格林德沃！”唐克斯说，“我们是不是不该放松对他的警惕？ ”

　　“不，我正想找你们部长商量这件事，”邓布利多点点头，用一种无可奈何地眼神看了看病房，但在唐克斯看来他并不像不高兴的样子，“我同意代为看守格林德沃了。”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