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难言 ...
-
就这样，外面的路灯光从窗帘的缝隙透进来，落在顾枕两个人的身上。
苏沐之躺在她的怀里睡得安静踏实，细细的呼吸声像安眠曲一样，哄着顾枕进入到了小女孩梦的世界。
她们奇妙般地做了同样的梦。
这是顾枕第一次做有知觉的梦，造梦者编织了一个灰暗的童话世界。
小女孩站在萧瑟而又空无一人的公园里面，锈迹斑驳的荡秋千晃啊晃，上面放着一只破旧的玩具熊；而出了些故障的旋转木马发出刺耳的声响；种植在公园周围的枫树的叶子泛黄，陆陆续续地飘落下来。
顾枕站在公园的外面，只是静静地看着走向荡秋千的苏沐之。
她什么都做不了，造梦者只许她观看，而没有给顾枕改变这整个精心编造出来的梦境的权利。
如果童话故事没有骗人，那么，这个孤独无助的灵魂的梦境为什么那么不美好？构建出来的事物是那么锈迹斑驳，不堪入目。
顾枕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感受，甚至不清楚心里那根从未拨动的弦，为什么总是因为苏沐之而悸动不已。
沐之...
她在她梦里沉重地呼吸了几下。
顾枕睁开了眼睛，眼前白亮一片，弥漫着淡淡的香气的卧室里，只有她一个人躺在床上。
她转动着脖子，看到和煦的阳光从窗帘里透进来，落在自己的脸上。
眼睛里的光那般柔和，一点也不刺眼，只不过让顾枕有些心有余悸的是，小女孩去哪里了？
看看翻页钟的时针刚走过早晨七点，那么早，小女孩会去哪里？难不成这只是自己做的一场很漫长，很离谱的梦吗？
她坐起身来，揉揉眼睛，扫了一圈周围，这才后知后觉嗅闻到从门缝里传进房里的白粥的香味。
“沐之是在楼下做早餐吗？”顾枕微微凝了下眼神，手抚上额头，在心底浅笑：没想到我连个小孩也不如。
顾枕在房间里静坐了小一会儿，掀开厚重的被子下床，简单洗漱了一下就下楼去，刚到厨房门口就看到了小女孩忙忙碌碌的身影，宽松的短袖衬得她更加瘦小，被扎歪掉的马尾辫在脑后晃动了几下。
弄得顾枕不禁一笑。
苏沐之察觉到有人在身后，端着碗白粥转过身，盯住看着自己的顾枕，她内心悸动了一下，小脸红得不明显，但有点烫，有点怯生生地说话：“顾，顾姨姨你醒啦。”
“嗯，”顾枕不由自主地把声音放柔，“你这是在给我做早饭吗？”
苏沐之点头：“妈妈说，第一个起床的人，要给家里人做饭。我看顾姨姨还在休息，就起来给你做饭啦。”
然后，她注视着顾枕温柔的笑眼，有些忐忑不安地又问：“我是不是给你带来了麻烦？因为我没有跟你说过这个规矩。”
“没有，你为什么那么客气呢？”顾枕莫名觉得好笑。
苏沐之迟疑了一下，哦了下：“这是顾姨姨的家...”
对于小女孩来说这里的确很陌生，这才是第一次来顾枕的家。
她刚进厨房翻找要用到的厨具也费了很多时间，洗碗做饭要比平时多花上半个小时的时间。
再怎么说，苏沐之本身就是个知书达理的小孩，再加上父母的耐心教导，她要比其他小孩子要更加懂事乖巧。
因为她知道，只有懂礼貌的孩子不会被人说三道四，指指点点。
可一想到她梦里的世界，顾枕不由觉得心疼，其实太懂事的孩子通常最容易被人欺负。
这点，她再清楚不过。
“沐之...”顾枕走到她身前，揉揉她的头发：“你不需要那么乖，可以捣蛋一点，没关系的。在我这里，在我的家，你就大胆放心去做你觉得对的事，不要有任何顾虑和害怕。”
“还有，我是你的顾姨...阿姨，我不会责怪你什么。”
苏沐之抬头看她，大大的落地窗外投进来阳光，洒在她们的身上。
在光的晕染下，面前的顾阿姨的眼睛变得格外好看，就连看自己的眼神还特别特别温柔。
“嗯嗯！”苏沐之笑起来的时候，桃花眼楚楚，小脸蛋红红的。
“好了，吃饭吧。”
吃饭的时候，苏沐之主动给顾枕夹了一些榨菜，这是她从隔壁奶奶家里讨要过来的，特地给她准备的小菜。
但她不知道的是，顾枕从小到大并没有吃过这个东西，见小女孩夹过来，想想还是吃点，不然就白费了小朋友的一片好心了。
“好吃的。”顾枕内心虽然犯着苦水，但依旧面不改色说，“沐之做的粥很好喝，还有这榨菜的味道也不错。”
苏沐之：“顾姨姨喜欢吃就好了，这样，苏苏心里就特别高兴！”
“顾姨姨？”顾枕好奇地看着她：“为什么要这样叫？是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顾姨姨还在休息的时候，有个叫何...”苏沐之是很聪明，可毕竟才六岁，认知里的汉字并不多，只知道这个人姓何，后面的字她不认识。
苏沐之回忆着说，“她打过来电话，说她飞去英国的航班延误了，要今天上午十点才能起飞。”
顾枕听着：“然后呢？她又说什么了？”
“她见是我接的电话，就让我也叫她阿姨，是喊她名字后面的那个字。”苏沐之不好意思地说。
“那个字读宵，元宵的宵。Xiao，第一声。”顾枕接着说，“然后呢，她又说什么了？”
苏沐之回想了半天：“她让我喊你的时候，要喊顾姨姨，说这样喊会更可爱，更...”
更亲近...
“她居然这样对你说。”顾枕有些意外地嘀咕说，“连小孩子也要戏弄一下。太不像话了。”
而苏沐之还是看着她，可能是离得近了一些，那种独有的香味从顾枕的身上散发出来，萦绕在她的鼻尖，久久不散的味道侵袭了她的嗅觉，令人更想与女人亲近。
可惜，她不敢冒犯，害怕顾枕会不高兴，跟大姨一样讨厌自己。
“没关系的，你想怎么喊我就怎么喊，只要你开心就好了。”顾枕突然说的这句话让苏沐之倍感吃惊，没想到眼前的女人会那么顾虑到自己的感受。
“不过，我等会儿要工作，你得呆我身边哪里都不能去。”顾枕带娃的次数不多，认为只要孩子待在自己身边才能觉得安心些。
其实，顾枕不是独生子女，家里还有两个哥哥和一个姐姐。
哥哥们的孩子基本是嫂子们带着，要不然就是奶奶带，基本用不上自己。而姐姐......她突然敛了眼眸，脸上泛起一抹难言的表情，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情绪，又被苏沐之昨晚说的‘公主也可以亲公主’的这句话浮上心头。
“顾姨姨，你怎么了？”苏沐之关心道，“是苏苏做的早餐不合你的胃口吗？”
“不是。我在想事情。”
“哦。”
顾枕强迫自己把飘远的思绪拉回来，默不作声好长时间，才低头看了苏沐之，见她可爱依旧，柔声道：“或许你说的对。不过，你还太小，还不懂其中的利与弊。”
苏沐之听得云里雾里，但也不好多问什么。
只不过在许多年后，只要是想起来这句话，她都会特别想取笑顾枕。
至于原因是什么，她过了三四十年也没有想通，就算到了古稀之年，苏沐之也不知道面前的女人当时说这话的时候，内心到底想什么，不管问了多少次，顾枕对她的回答从始至终都是：“愿君待我如初，白头偕老。”
作者有话说第5章 难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