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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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贺源苹没能等到宋拾的回答。
他一个人盯着窗口处那面灰白色的水泥墙看了好久，久到他几乎快产生出了一种自己还在南方待着的错觉。
也是这样的水泥墙壁，只不过那个房子要比这里大得多。
渐渐地，贺源苹的眼角开始不受控制地抽搐了起来。
他回忆起了那个到处都充满了铁锈味的下午，回忆起了那个人狰狞的面孔，还有那些散落的到处都是的不堪入目的照片。
要是能将那天从自己生命里彻底抹去就好了，贺源苹心想。
但如果真的能抹去的话，那他大概也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了。
也不会再次遇见宋拾……
更不会无缘无故地被人打破了脑袋。
“妈的……”
贺源苹张开双臂将自己紧紧抱住，嘴里低声骂了一句。
他身后，宋拾正在卷子被子不断地向他靠拢着。
贺源苹翻了个身，眼泪在翻身的瞬间顺着鼻梁滑去了宋拾盖着的被子上，变成了一个小小的几不可见的圆点。
“宋拾，你能离我远点儿吗？”
贺源苹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宋拾那张沉睡着的脸，扰的声音听起来很沉，完全听不出一丁点儿的生机。
他讨厌宋拾无时无刻的靠近。
讨厌跟宋拾睡在同一张床上。
更加讨厌跟宋拾盖同一床被子。
但只有贺源苹自己知道，他真正讨厌的，其实并不是宋拾。
……
第二天清晨，宋拾像往常一样早早就睁开了眼。
贺源苹依旧蜷缩在他身旁，犹豫了片刻后，宋拾还是将自己的被子盖去了贺源苹身上。
很多时候，他能明显地感觉到贺源苹对某些事情存在着一股极其强烈的抗拒意味。
可以说贺源苹住在这里的每一秒钟，宋拾都在竭尽全力地想让他放松下来。
但结果嘛……显然并不怎么样。
因为到现在为止，贺源苹都从来没跟宋拾提过任何有关于他的事。
“哎……”
宋拾叹了口气，双手轻轻一撑人便从床上坐了起来。
今天的天气似乎很不错，温度跟前几天比起来要暖和不少。
宋拾回头看了一眼熟睡中的贺源苹，然后轻轻地推开了家里的那扇破旧木门。
银白色的自行车在太阳的照耀下变得一闪一闪的，宋拾伸手在车把上摸了摸，眼神中流露出了一丝明显的喜爱之意。
但很快，他的视线就又落在了车轮上那个被宋鹏砸出来的明显的凹痕上。
宋拾蹲下身，他用手不停地在那个凹痕上抚摸着，但凹痕就是凹痕，无论他再怎么努力都不可能会复原。
昨天发生的事也伴随着那道凹痕的出现又再次从宋拾心底涌了上来，犹豫了片刻后，他终于决定要去找宋鹏当面对质。
先不管金戒指的事到底是真的还是宋鹏自己瞎编的，但他动手打了自己，而且贺源苹也跟着受了伤，宋拾怎么想都觉得这事儿不能就这么轻易算了。
不知道是不是自尊心在作祟，宋拾突然想为自己讨个公道回来。
屋内，贺源苹眯着眼，看着宋拾一脸严肃地将他的早饭放在了桌上。
“你要出去？”见宋拾穿戴的整整齐齐，贺源苹忍不住问。
“嗯，我要去找宋鹏。”宋拾说。
在听清楚宋拾的去处后，贺源苹立马便从床上跳了起来。
“我跟你一起去。”他说。
宋拾看上去有些局促，他张了张嘴，看样子应该是想拒绝贺源苹，但不知道为什么，最后却什么都没说。
半小时后，两人便再一次站在了那个熟悉的，搭在棚子里的金店前。
“哥。”
宋拾和贺源苹才刚一站定，一个稚嫩的声音便在他们身后响了起来。
贺源苹回头看了一眼，他们身后站着的，是一个半大的小女孩儿，看样子大概十一二岁的模样。
“我妹妹。”宋拾在贺源苹耳边轻声说。
“哥你回来了。”
小女孩儿一脸兴奋地朝着宋拾跑了过去，在贺源苹的注视下将头亲昵地蹭在了宋拾胸口处。
“哥回来看看你，怎么样？最近听话吗？作业都按时做了吗？”宋拾半蹲着，对着小女孩儿柔声问。
“听话，小一可听话了，每天都是第一个交作业。”小女孩儿撒着娇说。
在听到她的名字的时候，贺源苹的眉头突然间就皱了起来。
小一……唯一……
原来真的就像宋拾跟他说过的那样，那个宋鹏真的早就不认宋拾了。
他已经找到了能够替代宋拾的人，就像女孩儿的名字一样，宋鹏的世界里早就已经容不下宋拾了。
“我们进去吗？”片刻后，贺源苹冷着脸问。
宋拾松开了抱着小一的那只手，他站起身，深深地望了贺源苹一眼。
“进去。”他说。
贺源苹没说什么，转身自顾自地朝着棚子走了过去，宋拾牵着小一的手，跟在他身后不远处。
“哥，我送你一个礼物。”
突然间，小一往宋拾手里塞了一个东西，宋拾脚步一顿，他伸出手，只见一枚金灿灿的戒指此刻就躺在他手掌心里。
“这是……”宋拾盯着那枚戒指喃喃地说。
“这是我偷偷从爸柜台里拿的，哥你拿它去换钱吧。”小一小声说。
那一刻，宋拾仿佛有种自己真的变成了小偷的感觉。
他什么都说不出来，一双眼睛怔怔地盯着不远处已经快要走到金店门口的贺源苹。
“怎么了？”见他站着不动，贺源苹转过身问。
宋拾的嘴唇动了动，但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该和贺源苹说些什么。
金戒指是小一为了他才从柜台里偷走的，小一还小，她什么都不懂，所以宋鹏说的其实一点儿都没错，说到底，宋拾才是那个偷走金戒指的人。
贺源苹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但始终不见宋拾过去，无奈之下，他只好又折了回去。
“怎么了？”他盯着宋拾的脸闷声问。
宋拾依旧没说话，他将手缓缓地伸到了贺源苹面前，在看到那枚金戒指的时候，贺源苹脸上明显浮现出了一丝疑惑。
但很快，他就又反应过来了。
他问过宋拾，既然宋拾说没拿那就是没拿，所以现在就只有一种可能，戒指是小一拿的。
“你妹妹给你的？”贺源苹皱着眉头问。
“嗯。”宋拾点了点头，整个人看上去呆愣愣的。
“妈的……”
贺源苹暗骂一声，然后毫不犹豫地伸手挑走了宋拾手中的那枚戒指。
“去路口等我。”他转过身，朝着金店边走边说。
贺源苹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了宋拾的视线里，小一也回去写作业了，破旧的巷子口，就只剩了宋拾一个人呆呆地坐在一块儿椭圆形的大石头上。
大约半个小时之后，贺源苹才终于从金店里走了出来。
他在路口找到了失魂落魄的宋拾，二话不说就把宋拾架在了自行车后座上。
“他跟你说什么了？”路上，宋拾轻声问。
“没说什么。”贺源苹卖力地骑着自行车。
“我没跟他说戒指是小一拿的。”
“哦……”宋拾闷闷地应了一声。
他的脑袋很乱，非常乱。
他有很多问题想问贺源苹，但却怎么都理不清到底应该先从哪里开始问。
“我……”
到家的时候，宋拾终于讷讷地开了口，但不等他说话，贺源苹就已经抢先一步打断了他。
“如果我送你礼物的话，你可以带我出去玩吗？随便去哪都行，我不喜欢长时间待在同一个地方。”贺源苹对着他说。
宋拾有些没反应过来，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贺源苹的脸。
“礼物？什么礼物？你想去哪儿玩儿？”
贺源苹没回答宋拾的问题，他沉默了片刻，然后在宋拾的注视下从怀里掏出了一枚小小的金戒指。
和小一给宋拾的那枚不一样，贺源苹的这枚是男戒，戒圈上刻着一个小小的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的图案。
“这上面刻着的是……苹果？”宋拾盯着那枚戒指疑惑道。
“不是。”贺源苹摇头。
“是我。”
“礼物是我送给你的，当然要刻上我的记号。”他说。
“但我钱不太够，所以只能买这么细的。”
贺源苹的说话声很轻，他甚至都没怎么看过宋拾的脸。
虽然送了宋拾礼物，但从始至终，他身上都带着一丝淡淡的但却让人很难忽略的疏离感。
“你为什么想把这个送给我？”宋拾盯着手中的那枚戒指问。
“没有为什么。”贺源苹淡淡地说。“而且我说过了，礼物不是白送给你的，我希望你能带我出去走走。”
他没告诉宋拾他到底都跟宋鹏说了些什么，也没告诉宋拾这枚戒指到底是怎么来的。
他只希望他送的这枚戒指能够代替之前的那一枚，堂堂正正地戴在宋拾手上。
“你想去哪儿？”半晌后，宋拾终于问。
“随便。”贺源苹耸了耸肩，“哪里都行。”
宋拾没再说话，但第二天，他便带着贺源苹来到了这座小县城里最热闹的集市。
“我们为什么要来这儿？”
贺源苹站在台阶上，皱着眉头望着面前的人潮。
他本以为宋拾会带他去类似于公园之类的地方，但没想到，宋拾脑子里所理解的热闹，好像跟他有些不太一样。
“我不知道，我没怎么出来玩儿过。”宋拾站在贺源苹身侧，扯着嗓子冲他大喊。
“但你要是不喜欢我也可以带你去别的地方，看见这条路了吗？从这儿一直往前走大概十分钟，那里有个古建筑，你要去吗？”宋拾问。
贺源苹摇了摇头，阴沉的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的一家家具店上。
“你有没有想过要换张床？”贺源苹冷不丁问。
“嗯？”宋拾一脸疑惑地看着他。
“家里的床还很结实，我……”
不等他说完，贺源苹便已经朝着家具店走了过去，集市上的人实在太多了，只不过一眨眼的工夫，宋拾就已经连贺源苹的影子都看不见了。
背人的巷子里，贺源苹靠墙而站。
他臂弯里，还藏着一个看起来年纪稍微有些大身材略微有些消瘦的男人。
“只谋财，把钱交出来立马放你走。”
贺源苹藏在袖子里的刀无情地抵在男人腰上，他的声音听上去有些低沉，连帽衫将他的大半张脸都给遮住了，从侧面望过去，就只能看见他那张薄薄的嘴唇。
大约十多分钟之后，贺源苹的身影才再次从巷口闪了出来，他伸手将连帽衫的帽子拉了下来。
不远处，宋拾还在推着自行车到处找他，一张脸上布满了焦急。
“宋拾。”贺源苹扯着嗓子喊了他一声。
“我想去你之前说的那个古建筑。”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 6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