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诅咒与救赎》芳杳

44、回忆篇·彷徨

　　莫林卡作为极少数拥有图书馆管理员资格的学生，虽只占一周内部分时期的轮班换岗工作，却也是很多学生梦寐以求的职位之一。

　　按照规定，该职位在每一届学生的每个学院都有着严格的入职人数限制，除了前三届学生暂不被允许报名入职，其余几届都需要在各学院总成绩排行前十的人中竞选仅仅一位管理员职位资格。
　　其中若是有人主动放弃资格，则相当于给其他参与者更宽裕的竞争空间。

　　只是这样抢手的工作很少有人能做到视而不见，除了第一个主动放弃资格的安娜贝斯。
　　绝大多数总排行前十的佼佼者都愿意放手一搏，毕竟这可是为数不多的额外修学分并且还有小部分工资可以拿到手，同时还能享受高档复习室、资料室、魔法书借阅室的职位。

　　而就在大家都为这样的香饽饽垂涎已久时，安娜贝斯曾举荐自己舍友莫林卡竞选职位的事则成为了极少数。

　　最终莫林卡作为符合标准的参与者自然被图书馆馆方考虑批准，如愿以偿地担任了该届的图书馆管理员之一。
　　尽管图书馆负责人指出仅有这一次机会，下次就不会给予这样的另类待遇，某种程度上也是对安娜贝斯的眼光和声誉的认可。

　　因而当她突然请求自己能够在这段复习期间待在高档复习室时，莫林卡心中的喜意实则是远大于惊讶的。
　　毕竟当初没能回报给挚友的机会如今就在眼前。

　　于是最终她还是没细想原因便答应了安娜贝斯的请求，如今正端着自己方才从不远处的售货亭买来的两杯咖啡往图书馆赶来。

　　一想到安娜贝斯这几日总是早早地赶来自习，甚至连早饭都忘了拿，她便加快了脚下的步伐，然而就在即将看到图书馆入口处时，眼前的一幕让自己停下了脚步——
　　一个分外眼熟的男子此刻正站在图书馆门口，而他身旁是安娜贝斯曾经同她和一群朋友遇见的那位白衣女孩。

　　之所以让莫林卡感到惊讶的是，那个人手中所出示的正是自己口袋内持有的图书管理员资格证，一眼看上去并无二致。
　　她猜测这个男子便是其他学院的学生管理员，没想到他非但单科优秀，在总分排名上也名列前茅，还是靠自己取得的管理员资格。

　　莫林卡感慨着，只是看了几眼便收回目光，随后拿着咖啡经过门口，却在无意间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糟糕...我忘了一次性不能借阅那么多书。”
　　“不急，我有资格证，可以多借点。”

　　说着他将管理员资格证出示给图书馆负责处理借阅的人员，后者也在核实了管理员身份后很快答应了请求，最终二人相视一笑，抱着复习资料并肩离开了图书馆。

　　而另一边，莫林卡直到踏上了通向高层图书馆的楼梯后，才恍然间想起了当初在户外活动上的一幕...
　　那时安娜贝斯在意的人，似乎正是他。

　　这件事过了不久后，她曾无意间瞥见布伊斯曼奇闻社日报上的照片——上面的安娜贝斯正笑容满面地看着那个仅仅露出背影的男子，该不会也是他?

　　再联想到前阵子流星雨前夜，众人邀请安娜贝斯一同观赏，她却说自己已经有了邀约对象。
　　结果第二天夜里，安娜贝斯很晚才从外面回来，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在把所有的线索联系起来后，她的脑海里似乎隐约有了什么答案，而方才偶遇的那两个人看上去...似乎是打算结伴而行去另一个地方复习。

　　想到这，莫林卡停下了上楼前往高档复习室的脚步，而是刻意在进馆后往靠窗的那块区域走去。
　　在接近由水晶打造的落地窗时，她瞧见不远处有些许隐蔽的草地上正坐着那两个熟悉的身影。
　　他们彼此之间尽管没有贴的很近，却也能看得出二者之间的默契与和谐，难免让人猜测和臆想两者的关系...

　　莫林卡看着这一幕，回想起还在高档复习室学习的安娜贝斯在前几天请求自己时说的话——

　　“没什么...只是想认真一点罢了，你也知道哥哥总是期待我做得更好。”

　　可在以往她也能做的很好，打败除卡尔文以外的所有拉文克劳学院学生，次次都名列前茅。
　　莫林卡如今越发笃定了自己当初还觉得有些无厘头的猜测:
　　安娜贝斯如今或许是真的有什么烦恼的事，换在以往她根本不需要一间专门的地方以供认真复习备考。

　　于是，走向复习室的莫林卡最终还是决定询问安娜贝斯关于那个男生的事情，尽管自己看上去有点多管闲事，但她发自内心地想要帮助安娜贝斯。

　　等到达门口的时候，她的手心感受着杯子的温度，才突然想起来自己刚刚路上花费的时间太长了，咖啡已没有了原先的温热，于是掏出魔杖施展近期新学的咒语，将其升温了些许才进门。

　　安娜贝斯此刻还在座位上复习，因为相当专注和投入，在听到门口的动静前都没有感知到时间的流逝，直到莫林卡将杯子放在她桌前才抬起头来。

　　“谢谢。”

　　她笑眼盈盈地拿起莫林卡递来的咖啡，闭上眼小抿了一口，却很快有些疑惑地问道:

　　“是我的错觉么...今日的咖啡味道有些奇怪。”

　　被发现的莫林卡一愣，无奈地拿着自己的那杯坐下，心想先前课堂上所教授的变温魔法尚且没练熟，才让她尝出了些不对劲。

　　“路上有些拖沓，咖啡凉了...就想着用魔法热一下。”
　　“是昨日复习时新增的难点吧，等我复习完，晚点可以指导下你。”

　　安娜贝斯倒是很乐意帮助朋友，她说完便放下杯子继续学习，然而这时莫林卡出声打断了她集中于书本上知识的专注心思:

　　“恕我冒昧...方才在路上确实有事耽搁了，并且...或许是关于你的。”

　　这句话令安娜贝斯感到疑惑，她停下手头的笔，有些意外地抬眸问道:

　　“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还记得户外娱乐活动那天，你特别关注的那个男生吗，原谅我突然提起他，只是...我注意到你这几天的异常反应，很难不猜测你和他之间是否有什么过往。”

　　莫林卡顿了顿，又补上一句:

　　“安娜贝斯...你以前从不这样情绪化的。”
　　“......”

　　她陷入了沉默，但回头一想的确只有莫林卡注意到了自己的异常，其他朋友似乎都看不见...当然也可能是因为她习惯性地选择掩藏情绪。

　　安娜贝斯很清楚自己这一做法随着时间的流逝和成长而变得越来越根深蒂固，几乎成了一块戴上去就摘不下来的面具。
　　需要的时候便拿起来隐藏自己的脆弱，久而久之，不是自己需要它，而是再也离不开它了。

　　那到底要不要尝试着告诉莫林卡呢?
　　安娜贝斯对有人会发现自己的脆弱而感到心下一暖，虽然莫林卡性格偏沉默一些，是个恬静的女孩子，但能看得出她确实心思细腻，否则也不会发现这一切。
　　或许和她说说心里话能使自己好受些吧。

　　“谢谢你，莫林卡...你的关心正是时候。”

　　随后的半个小时内，莫林卡在听安娜贝斯阐述的过程中面色几经变换，但其实也不怪她，只是这件事对于情窦初开的拉文克劳学霸而言，确实就像试卷的最后一道大题，还是道超纲题。
　　但莫林卡还是凭借自己的想法和个人见解，道出了些许观点:

　　“安娜贝斯，恕我直言...或许这件事是很难朝着自己预料的方向发展的。”
　　“这句话的意思是...?”

　　莫林卡再度推了推鼻梁上有些下滑的眼镜，垂眸实话实说道:

　　“意思就是...你太执着于维护和追求心目中理想的爱情了，那些书中所描述的隐晦而深情的故事确实很让人向往，但或许你真的应该找个机会坦白一下，而不是...”
　　“是什么?”
　　“不...没什么，你先复习吧，我过会再来和你谈谈。”

　　安娜贝斯正听得专注认真，对方突然的卡壳让她愣住了，但一旁起身急急离开来到窗边假装看风景的莫林卡却有些心有余悸，她刚刚差点就要把先前看到的那一幕说出口了。

　　爱情会让人发自内心地感到快乐，自然也会让人忧愁...如果因此影响到安娜贝斯考试的情绪和状态，那就得不偿失了。

　　但当莫林卡冷静下来后，一些更严重的，在过往被忽视的问题又逐渐浮出水面——
　　矛盾往往会表现出一体两面性，她刚刚只是站在了安娜贝斯的角度去探究其行为的合理性，却忽略了那个男生...

　　而自己的姐妹口中所述的那些所谓“印象”，难免会因为心动而蒙上一层高糊的滤镜，或许出问题的不只是安娜贝斯本人，还有那个行为举止都暧昧可疑的男子。

　　但这就又回到了第一个问题上...安娜贝斯自以为的保守和从容不迫，却进一步导致了那个人曲解了她的意思，最终还是把她当成了所谓的朋友。
　　可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们二人相处的模式...和楼下草地上的二人有什么不一样吗？

　　莫林卡蹙着眉，透过镜片和高层图书馆的窗户看向下方一片阳光正好的绿荫中，那一男一女的身影。
　　他们既没有挨得过分地近，却也未曾疏远过对方，哪怕自己观察了良久，二人也只是垂头写着练习题，或者干脆不动声色地背书...

　　一个能推翻先前所有分析和猜测的诡异念头自莫林卡脑中浮现出来——
　　那个男子...或许他谁都未曾喜欢过，又何来暧昧一说?

　　......

　　彼时的莫林卡不会料想到，自己仅仅凭借着奇缺不全的信息，在近乎毫不知情的情况下竟是误打误撞地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安娜贝斯也没有老老实实地将塔莉亚的一切实情说出口。
　　她仍旧抱着一丝悬于半空的侥幸，在深渊上蒙住了自己的眼睛...尝试忽视底下深不见底的黑暗，一步步跨越那道名为时间的鸿沟。

　　爱情真的会分先来后到吗?
　　没有人能在此刻告诉她答案，只能仅凭强烈的执念支撑着，一步一步在脚下细若游丝的线上行进着。

　　其实安德鲁所言非虚，安娜贝斯就快凭借自身的毅力做到了...但莫林卡的意外加入，却打破了这一切——

　　“我已经复习完一本啦，在看什么呢？”
　　“嗯...没什么，等等?！”

　　陷入沉思的莫林卡压根没意识到一旁的安娜贝斯已经渐渐走到身边，但当她刚要顺着那道视线看向楼底下的二人时，却被前者蒙住了眼睛。

　　“哎呀...这是做什么。”
　　“安娜贝斯，你来教教我变温魔咒吧。”
　　“现在就学吗？”
　　“啊...对，我害怕万一明天就考到了该怎么办。”

　　直到安娜贝斯被半推半就地带离了那个危险的地方，莫林卡额前的冷汗才尽数消失。
　　好险...幸亏临时编凑了个理由，差点没反应过来就让她看到了。

　　莫林卡虚惊一场，为了不让安娜贝斯起疑心，便投入且专注地看着她执起魔杖示范动作。
　　但碍于二人的咖啡都一饮而尽了，在场除了饼干和点心，没有可供示范效果的食物。

　　“我再下去买一杯咖啡吧。”
　　“好的。”

　　话音刚落，高档自习室的入口处传来关门声，安娜贝斯所处的房间又陷入寂静之中。

　　然而坐在位置上的人并没有再度将心思放回桌上琳琅满目的课本中，她独自坐了不到半晌便站起来，一步步走到了窗前。

　　......

　　时间一晃而过，落地窗外的天色逐渐临近傍晚，莫林卡还要忙于社团的事，不得不提前离开。
　　待收拾完东西后，她站在自习室门口与安娜贝斯礼貌道别:

　　“谢谢娜姐，我先走一步了。”
　　“嗯，明天见。”

　　与先前几乎无差的关门声自耳旁响起，室内又重归于一片死寂。
　　她依然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动作与数小时前无异，与之相仿的还有那些稍显凌乱地堆叠在桌面角落的书本，唯一不同的是多余出来的那个被莫林卡放在眼前的咖啡杯，里面的液体已经彻底冷却。

　　就如同安娜贝斯此刻的心境般，冰凉得似一滩死水。

　　她垂眸瞟向手心捏着的魔杖，淡淡开口:

　　“说谎。”

　　哪怕此刻心头立马有一个声音响起，狠狠地谴责她这叫做善意的谎言，并企图压下那些无礼的话语和念想，她还是凄然一笑，随手扔了魔杖低下头抱住自己，指尖在布料上抓出一道道狰狞的沟壑。

　　莫林卡是个一点就通的聪明女孩，怎么会需要担心明日的实践测试?
　　她不过是想转移注意力...好让自己不会分神在没必要的感情上，可真是个大好人。

　　想通一切的瞬间，内心又传来一道愤懑不平的感慨，可安娜贝斯却不得不死死压下那些情绪——

　　“拜托...拜托，这是你自己要看的！”

　　是啊，就像流星雨那一夜，她所想的那般。
　　看一眼又有何妨?

　　这是她自找的。

　　安娜贝斯有气无力地拿起桌面上的书，用手发泄似地蹂.躏，唯有指尖深深嵌入书页的疼痛感能让她清醒半分。
　　起初那种被人关心，温暖的感觉已经流逝得一干二净，如同窗外的夕阳渐渐收敛起橘红色的余晖，整间装有镂空落地窗的自习室陷入一片昏暗。

　　不知过了多久，安娜贝斯才抬起低着的头看向远处的蜡烛灯，却没有下意识地用魔法点亮，而是任由黑夜吞噬自己。
　　片刻后她心酸地一笑，向来发亮的眼眸如蒙尘的玻璃珠子，黯淡无光。

　　“或许这次...真的会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