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诅咒与救赎》芳杳

40、回忆篇·一语成谶

　　鸠和安娜贝斯今晚约定的地方是进入禁林前所走的必经之路上最高的树，而塔莉亚和迪伦目前所在的禁林区域离此处极近，但要在漫天银辉飘扬的流星雨之夜发现站在扫帚上的二人还是相当困难的一件事。

　　因此他们并没有注意到异常，而是继续并排坐在高大的树冠上，正拿出占卜学老师给的记录星象的道具开始调试，相比先前，二人之间的话少了很多。

　　安娜贝斯忙活手头工作之余，还在回忆着方才的一幕，尤其是当鸠将手按在自己肩上时，那种怦然心动感觉...即使周遭呼啸的冷风还未完全消逝，那自掌心熨入皮肤的温暖，周围萦绕着的熟悉魔法气息却让她心下稍安，仿佛彷徨在雪夜的麋鹿找到了归乡之处。
　　她贪恋那种美好，就如同夜晚的飞蛾扑向瓶内燃烧的灯芯，心甘情愿地付之一炬。

　　但安娜贝斯也敏锐地感觉到，眼前的心上人思绪早已不在此处，从塔莉亚的突然出现又莫名其妙消失开始，他一直凝着的眉目在墨褐色卷发下看不清情绪。
　　此时此刻的鸠就仿佛夜中月，清冷而不近人情，任谁也不能穿过寂寥冰冷的夜空怀抱那一轮明月，走进他的内心...

　　这还是安娜贝斯头一回从鸠的身上感受到这种孤独和拒人之外，她不安地坐在那，既不敢靠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沉默着...直至她察觉到一旁小灯内的香油即将耗尽——那是她最爱的玫瑰味灯油。
　　正当安娜贝斯想拿出包中剩余的几瓶灯油换上新的，一旁的鸠突然开口，声音有些暗哑:

　　“我能...拿一瓶吗？”

　　这个意外的请求让安娜贝斯惊喜了一瞬，她翻出另外三瓶灯油，在逐渐微弱的小灯照射下，想要看清楚鸠会选择哪个，同时心下猜测这是否会是他最喜欢的花香味?

　　安娜贝斯暗戳戳地想着，看向面前垂下眼眸，在灯火映照中五官深邃立体的男子，她已经想好了今后一定要多多制作这种味道的香水。
　　而等她反应过来，鸠已经伸出手拿起了他最开始就相中的那一瓶逸散出幽幽香气的鸳鸯茉莉味香油。

　　似乎也在意料之中，安娜贝斯并没有觉得奇怪，但看向他白皙的手心躺着那一瓶曾凝聚了自己的心血和精力的香油，她却想起了最开始鸠口中未曾说完的话——

　　“那个...我可以给你，但我想知道方才的答案。”

　　她头回不是无条件地给予自己的一切，却只是为了一个微不足道的答案，一个或许已经消逝在鸠内心而不是横亘在二人中间的心患。

　　感受到安娜贝斯的执着，鸠有些迟疑地抬起头，那双眼中的犹豫却让她心底一空:

　　“一定要知道吗？”

　　仿佛是征询自己的意见，他在斟酌自己会不会让她失望或者难过吗？
　　安娜贝斯猜不透他内心所想，但也按捺不住那份知晓的渴望，她重重地点头，同时在内心不断祈祷...他口中所说的人不会出现在未来，而是永远地定格在过去。

　　可当夜风拂过，此时此刻没有任何人任何事打扰的他们，却在一句话背后分崩离析——

　　“是塔莉亚。”

　　当时的他没有说错...这一切，并不是意外。

　　......

　　另一边，塔莉亚和迪伦相安无事，虽然二人之间难有再近一步的可能，但保持这样的距离并不是苛刻的，至少对于塔莉亚而言，她希望日后双方只是这样平淡地相处，或许对自己之后要做的事也不会造成产生太大变故的可能。
　　然而她所希望的却不是迪伦乐意看到的。

　　他希望她幸福快乐，不再去追逐那些泡影，为不值得的人付出，为不可能的事献身。
　　但迪伦不知道的是，他曾无意间窥见的真相最终只有自己知晓，那是连鸠都没能让她说出口的心里话——

　　塔莉亚很早就放弃了这段祖父曾许诺给她的姻缘，那不过是个用来留下自己的谎言。
　　之后的一切，则全凭本能去做...

　　可最难过的莫过于，假戏中掺了真感情。
　　她想过自己到最后会什么都没有地回到庄园...徒然背负一身骂名。

　　但她还是希望这时间能过得慢一点，再慢一点...趁污泥染尽雪衣前，看到那人目中的怜悯。

　　能得到一个不曾喜欢过自己的人的悲悯，已是溺于感情之人莫大的救赎。

　　......

　　爱人之间总有些不可提及的话题在朋友亦或是亲人间却能一吐为快，越是难以言说越是不可言说。
　　对迪伦而言，或许这也是一种不幸中的幸运。

　　*

　　流星雨结束后，塔莉亚和迪伦从半空中落下，外面的星空月夜也逐渐被高大阴暗的树枝覆盖。
　　行走在荒无人烟的禁林之中，由于已是夜晚，加上此地晚间常年雾气弥漫，光线更加昏暗，十步之外都难以视物，他们只能一步一脚印地辨别方向，四周看不清的黑暗中时不时传来枝叶摩挲和利爪仿佛剐蹭着石头的怪响，更增添了恐怖诡异的气氛。

　　和迪伦相比，塔莉亚一身雪白地出现在这里则更为显眼，在暗处仿佛有无数黑影攒动，都纷纷注视着形单影只的二人。

　　但少女并不害怕，仍旧挺直着脊背走在最前面，迪伦此时才察觉到一些不对劲。
　　这看上去并非是塔莉亚的性格使然，虽然她表面上活泼开朗而聪慧，内心也谨慎机敏，但即使如此，身为霍格沃兹的新生在头一次进入禁林也不该是这般稳重，她熟悉得就好像...曾经去过一样。

　　迪伦刚想要开口询问，脑海中却闪过不久前塔莉亚对他的警告——“莫说莫问 ”
　　明明结伴而行，他却觉得自己仿佛是被隔阂在外，无法涉足她的一切。

　　那一刻，失落感自心底油然而生，他希望自己能够为她分担一些痛苦，但很显然塔莉亚并不愿意。
　　而眼下他们已经走了一段路程却依旧没有看到出口，就在迪伦担心是否走错路，正想要询问下塔莉亚的意见时，前方突然出现了一个身影——

　　一名男子隐约站在不远处有些稀疏的薄雾之中，银色的长发即使在周围黯淡的环境中也十分惹眼，透过层层雾霭，迪伦看到那双锐眼直直望向了自己和身边的女孩。

　　而塔莉亚仍旧一步步往前走着，即使眼前的男子看上去是个陌生人，迪伦则下意识谨慎起来，按住了她的肩膀出声提醒道:

　　“等等...这个人虽然是学生打扮，但我们不认识，贸然过去会不会太...”

　　话未说完，塔莉亚已经旋身挣开了他的手臂，她没有理会劝阻而是沉默着继续向前，同时心里明白禁林的出口就在那。
　　当二人终于靠近了那条通向外面的道路，面前的男子却丝毫没有让路的表现，他高大的身影堵住了出口，背着光的面容在环境的衬托下有些阴森:

　　“终于玩够了？”

　　记忆中熟悉的声音传来，塔莉亚闻言皱了皱眉头，唇角也耷拉下来，摆出和平日里截然相反的臭脸。

　　“霍格沃兹这么多人，就你们标新立异地选在禁林看流星雨...想好怎么接受惩罚了吗？”

　　岚边说着上前一步，淡漠的脸于大雾中浮现出来，这次轮到迪伦不再冷静。
　　他一眼就认了出来，面前的人是他所在学院的级长，同时还印象清楚地记得这位银发男子作为斯莱特林学院的代表站在台上宣讲过。
　　而之所以让他记忆深刻，是因为此人在负责纪律管制时做的一切处理都相当严苛...

　　“他怎么会知道我们在这...”

　　迪伦好不容易从语无伦次中反应过来，小声且紧张地询问身旁的人，可塔莉亚却好像没听到一般径直往男子面前走去...前者没来得及拉住她，只能一脸惶然地看着塔莉亚站在距离那个级长几步远的位置。

　　“怎么，你想要包庇他?我可还没说要放过你...格兰芬多学院的人。”

　　他轻蔑一笑，边说边盯视着塔莉亚胸口佩戴着的红色狮子徽章，那道目光中的不屑让迪伦感到不满，他咬着牙鼓起勇气走上前去，伸出手臂将塔莉亚拉回并护在身后，自己则认真地站好面对岚的凝视。

　　“级长，是我将观星点标记在此处并强行带着她来的，要罚就罚我，不怪她。”

　　直到把这番话说完，迪伦的心跳还有些快，他努力使自己的面色保持镇定，身后的塔莉亚则睁大了眼眸，面带惊讶之色。

　　岚看着这对举手投足间神似情侣的男女未置一词，只在沉默数秒后勾唇一笑，略带凉薄的目光掠过迪伦看向他身后的塔莉亚:

　　“英雄救美啊，可以...那你们就一起受罚吧。”
　　“为什么，明明是我...”

　　就在此时塔莉亚突然伸出手捂住迪伦的嘴，一脸严肃地低声警告道:

　　“闭嘴...如果你不想被加倍惩罚的话！”

　　无奈之下迪伦只好不再反驳，等二人接受这一现实后岚才让开身位，终于得以走出禁林。
　　只不过他们身后仍然是那个摆脱不了的银发“幽灵”，这让一路上本就沉默的两人更加无话可说。

　　岚则全程抱以看乐子的心态，他也没想到自己忙于处理那些琐事的同时还能顺便捞一把业绩，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此刻走在两个违法乱纪的学生后面，他还在盘算着什么时候去找卡尔文索要他近期调查的资料，思考事情的同时，目光则不时落到前方那个穿着白色长裙的身影。
　　那一刻他似乎想起了什么，今日鸠之所以那么早就让自己现身，是因为意外撞见塔莉亚被这个男的追到了禁林...他居然会在和安娜贝斯约会的时候管这档子事?
　　看来事情越发有趣了起来。

　　只是这么想着，岚看向女孩的目光却更深了，尤其是最开始站在禁林入口处，塔莉亚看向自己的那双倦怠的眼睛。
　　岚怎会不明白这其中透出的无奈，但说实话自己不太可能帮助这个古灵精怪的女孩摆脱他身边的人，他也是爱莫能助啊...

　　回想起最初，岚得知祖父决定要让塔莉亚来解决这件事的时候，他就有些担忧，那个丫头...真的不会把这局面搞得更加混乱?
　　但随着时间流逝，他也慢慢看出了些许端倪，塔莉亚似乎真的在用心执行自己要完成的任务，没有像以往那般叛逆而毫无顾忌地只为了自己的心事而任性。
　　她似乎真的能做到这对曾经的她而言荒谬至极的任务。

　　最终，二人抵达了级长办公室门前，中途还在管理员办公室门口停留了一下，这里相比于前者可就不是一个档次的处理方式，可岚却用眼神示意迪伦和塔莉亚继续往上走，这让二者感激不尽。
　　要知道霍格沃兹的管理员可不像他们那么好说话，若是进去了没准就得再去一趟禁林，而这次塔莉亚和迪伦没有遇上禁林中的怪物，下一次可就说不准了。

　　岚站在门口看着他们走进办公室不知所措的模样，随后走进去关上了门，发出的声响这才引起了屋内另一个人的注意——

　　卡尔文从几个堆叠得老高的文件中抬起头，一脸疲惫地看向来者，视线在划过迪伦他们时并没有表现出什么情绪，直到落在岚的身上时才猛然睁开眼，连带精神也跟着抖擞了几分。

　　“怎么有空来了，是有什么进展了吗?”

　　然而岚并没有回应卡尔文的话，他的目中透出一丝警惕的意味，让差点就要说出那些事的卡尔文沉默下来，他只好叹了口气:

　　“好吧，那你们又有何贵干？”

　　努力打起精神的卡尔文把视线转向一旁沉默的二人，也就在这时他才注意到那两个人之一竟是塔莉亚，她正和另一个没见过的斯莱特林学生站在一起。
　　见此卡尔文隐约察觉出他们的来意，如果不是为了商议事情，那应当就是有什么要处理了。

　　“很抱歉级长，我们违反了不能随意进出禁林的规定，为此前来领罚。”

　　这回轮到塔莉亚主动开口陈述了缘由，她不卑不亢地站在卡尔文的办公桌前，目中带着视死如归的眼神。

　　一番解释后，得知了一切事情经过的卡尔文有些意外，他知道今日有流星雨可以观赏，而自己并没有收到任何人的邀请...外加上事务繁忙，他也只能在这小小的办公室观赏所谓的流星雨。
　　但每逢这样特殊的时候霍格沃兹一般不会过多严厉地管束所有人的行动，至于擅闯禁林的事...

　　卡尔文决定还是严肃一些，因为这放在平常可不是件小事，禁林的危险不是某一次侥幸逃离就能够忽视的，他摆出认真的模样看着塔莉亚和迪伦说道:

　　“既然是岚让你们来找我的，惩罚就已经算从轻了，我也没什么别的要求...只希望你们能够引以为戒...”

　　卡尔文停顿了一下，目光瞟过不远处岚所在的位置，他正站在门口还未离开，说明的确有事找自己商量。

　　“你们就帮我把剩下处理好的文件都整理归纳完吧。”

　　话音刚落，塔莉亚和迪伦的神色都明显轻松许多，同时心里暗暗感激着卡尔文和岚手下留情。
　　于是他们赶忙上前，开始认真整理起桌面的文件，而身后的岚和卡尔文二人借此机会出门交谈。

　　刚关上门，岚便在周围立起一层魔法隔音屏障，卡尔文站在里面神色认真地看着他。

　　“是调查的内容有新成果了吗？”
　　“嗯...是这样，但这可能关系到一些霍格沃兹高层内部组织的事，需要从长计议。”

　　岚表现出以往未曾有过的忧虑，此刻正伸出手指抵住额心，似乎为此事相当头疼。
　　卡尔文也有些不知所措，但因为自己并非知情人，仅仅作为提供事实依据和案件审查结果的一环，岚面对的情况显然比他所能想象的更多也更复杂。

　　“虽然情况不容乐观...但真正处理起来，只要稳住阵脚就能化险为夷。”

　　岚向来不是会说真心话鼓舞和明面上支持的那种人，但这一回他却将卡尔文当做了某种意义上的同盟和可以信任的伙伴。

　　因此听到这句话，卡尔文不由得神色一凛，那一刻也真正意识到了当初自己所作所为的愚蠢和幼稚...若是从最开始不掺杂那些没必要的感情，如今也不会走到这般地步。
　　但至少，线下的状况还有回转的余地，或许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这般想着，二人还是在相对轻松的氛围里结束了各自的话题。

　　回到房间内，看到迪伦和塔莉亚也都把文件整理完毕了，卡尔文终于在疲惫中挤出一丝笑容。

　　“辛苦了，今日的工作也该结束了，你们可以回寝室休息了。”

　　拉文克劳级长的温柔微笑让塔莉亚和迪伦都心下一松，想着今日的事总算可以告一段落，便赶紧离开了级长办公室。

　　而随着两个身影的陆续离开，霍格沃兹级长管理层的走廊变得静悄悄的，片刻后岚的身影出现在门外，在他身旁紧随其后的是将门锁上的卡尔文。

　　二人在一路上没有过多交流，只是一同回到了休息室门口便分道扬镳，不知不觉间他们都感受到了来自于对方身上的信任和默契，今后或许真的能再度成为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