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if线·行至歧路·第13章 困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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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无一人的洗手间外传来脚步声。
随着嘈杂渐渐接近，室内开始回荡起几名学生下课后自带轻松氛围的谈话音。
直到其中一人突然被拐角处正坐在洗手台上的阴影吓到，讨论声才戛然而止。
“好家伙...这怎么坐着个人，还哭了。”
“多半是失恋了吧，瞧他可怜兮兮的模样。”
......
耳畔传来陌生人的声音，向原从失神的状态中缓缓抽离出来，发觉那个人早已先自己一步离开。
他抬起空洞的双目看向面前站着的几个人影，随后默不作声起身离开了洗手池，踏上地面的瞬间还有些踉跄，幸而被某个好心人随手扶了一把才站稳。
“谢谢...”
伴随这句有气无力的话语，向原淡笑着走出室内，独留一群不明所以的人纷纷摊了摊手，面露不解。
*
另一边的魔药学竞赛已然步入尾声，站在高台处准备领奖的人不出意外是布莱登。
正当他鲜少地露出微笑准备接受此次大赛的最高奖励——一小瓶可供炼制稀有魔药的龙血，却在余光中看到了熟悉的人影，他站在角落的实验台前清理着桌面上的狼藉。
布莱登只一眼便认出那个有着一头黑褐色卷发的人是鸠，虽然更多时候他是从这个像极了岚的身影里看出来的。
毕竟他同那个银发男子打交道的时间更多一些...而眼前人显然没有那么凌厉的气势，举手投足间更从容谦和一些。
相似的面容，配上这样的反差感，很难让人不印象深刻。
于是布莱登垂首对即将颁奖的负责人低声耳语了几句，随即迈步走下台来，接近了那个默不作声收拾实验装置的人。
“好久不见，刚刚居然没看到你。”
事实上他并不单纯是来打招呼的，而是讶异于方才的评审环节居然没能瞧见这位显然在实力上与自己势均力敌之人的成果。
而眼下那张桌子上的凌乱迹象更不像是鸠会做出来的操作...这实在太过稀奇。
“嗯，恭喜你得冠。”
岚抬起头来面色平淡，双目直视对面的布莱登，那道熟悉的目光却令后者微微愣怔。
直觉告诉他，眼前的人并不是鸠...
“我来看看是哪里出了问题...方便我过目一下这瓶魔药么？”
虽然感到疑惑，布莱登为了此行的目的还是率先提及了与大赛有关的事情，而对面的人则丝毫不介意地拿起那瓶魔药递给自己。
注视着手心装有金黄色溶液的试剂瓶，里面一反常态地沉淀着细碎的金辉，布莱登却在眯起眼观察半晌后双目圆睁，一动不动盯视着眼前的“鸠”:
“这是你随手乱做的...?”
“嗯，不小心搞砸了。”
“开什么玩笑，这可能是新成果，欢欣剂的另类改良版，那些评委当真是有眼无珠！”
正当布莱登有些舌头打结地道出事实，甚至盯着手中魔药的目光都变得炙热起来时，对面的人却说了句令他难以置信的话:
“上台领奖吧，比赛结束了。”
“你不打算告诉他们这个发现?”
岚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察觉到布莱登从刚开始就粘在那瓶魔药上的目光，他不甚在乎地开口:
“你想拿去研究也行。”
“真的假的?”
布莱登压低兴奋的声音，没有什么比得到一份可供钻研的新型魔药来得更有意思的事情了。
何况他向来都是独立完成这些研究，如今突然能接手别人的半成品，那可轻松了不止一点半点。
“不过我有别的要求。”
“说吧，只要不是那瓶龙血，我都乐意答应。”
两人很快达成协议，此次比赛也在不久后圆满落幕了。
尽管清点人数的时候，有工作人员提及某个试药的参赛学生似乎不知所踪，也没太多人在意那些细节。
......
待学生们收拾好仪器设备走出大厅的时候，外头已经是晌午时分，未被城堡下方植被遮盖的地方涂满了日光。
附近不少廊道挤满了上下课换教室的学生，而向来喜欢清净的人此刻正同另一个身影站在安静许多的楼宇上看着热闹喧嚣的场景。
他们背后坐落着级长办公室的后门，自然没多少人经过这里，反倒冷清得很。
“说吧，具体是什么事。”
布莱登率先开口了，期盼的目光不时落在眼前黑发男子手中捏着的魔药瓶上，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答应岚的请求了。
“事关于他。”
“谁?”
起初布莱登还有些疑惑，直到顺着那人的视线往下一瞅，才发现了某个孤零零坐在树荫下的身影，而凭借直觉他很快知道那个低着头的人是谁，面色也诧异起来:
“向原?”
“不要告诉他任何真相，哪怕来找你追问，无视即可。”
那人言语间的冷淡令布莱登有些意外，他看着楼下神色形同枯槁的人，又看了看面无表情的岚，犹豫片刻后还是点点头，却在伸手接过他递来的药剂时顿住了:
“是回溯么...他的记忆出了问题?”
“是的，再不亡羊补牢就为时甚晚了。”
“那你是为了瞒过他才...”
实话说，布莱登从岚说第一句话开始就暗自心惊着，他没想到面前向来游刃有余的人会露出这样的神情，似乎有什么东西早在最初的时候就脱离了掌控。
“鸠不知为何消失了。”
岚直截了当地道出真相，随后平静地望向布莱登，似乎根本不介意会面对谴责或质询。
后者看向他的目光也从一开始的震惊，到最后勉强冷静下来，唯独那只接过魔药的手有些不稳。
“自那天开始?”
“嗯。”
布莱登四下张望着深吸口气，又缓缓吐出摇了摇头，隐约猜到自己得经历什么样的大麻烦，可唯一能解决这个麻烦的“人”却不翼而飞...
他也找不到什么别的办法和意见，只能暂且听从岚的安排。
如果鸠真的彻底消失了...那么今后如何对待向原，只取决于岚自己的想法。
何况对于向原而言，知道爱人消失的真相是一件好事么？
*
此后的几天里，向原在不顾一切追寻事实的路上屡屡碰壁，脸色也越来越憔悴，因为与此同时梦魇也在无时不刻地压迫他直面那些真假难辨的现实。
依靠鸠已经是彻底指望不上了。
自那天魔药学竞赛结束后，二人间的关系便跌至冰点，再无回升的可能。
只不过在经历了洗水池那一遭后，向原也没再把希冀放在鸠的身上，尽管那人的身份扑朔迷离，他也没怎么计较现实与梦境重叠的那部分内容...一个身体存在两个人格这种事，向原自始至终都对此心存怀疑。
虽然更多是不愿面对这一切。
为真相疲于奔命的人偶尔会停下追逐的脚步，问自己如此执着于那个梦是为了什么，哪怕是真的，到头来还不是他先放弃了在一起的可能...
人在害怕面对那些常人难以理解之事的时候会本能地趋利避害，向原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一点时，才发现放不下他们的人其实正是自己，否则也不会“自告奋勇”地愿意被一忘皆空。
那时候的他既没有勇气面对现实，也没有勇气去坚持内心的真实想法。
到头来这一切也有自己的错，走到这个地步，他怨不得别人。
如果当初再勇敢一点...多信任一些，会不会结果就不一样了？
......
后来，现实如向原所想那般一再击垮了自己。
在几天后终于得以当面见到那个熟悉的，有着一头长发的身影时，他不知道自己有多激动，眼底都泛着欣喜的泪光。
当时向原站在敞开的实验室门前，看着身穿某种兽皮制作的防护衣的男子正游刃有余地处理那盆到处吐溅酸液的魔法植物。
它们气急败坏地咬住他的铁质手套，又疼得牙齿发酸地缩回，最后只好任由他摘下这一季度的果实用以炼制腐蚀性魔药。
看着梦中熟悉的身影正捧着那些绿莹莹的球果挨个捣碎，向原还是没忍住小声开口:
“你好，请问我能进来看看么？”
布莱登闻言停下研磨的动作，轻叹了口气，并没有回过身的打算:
“这间实验室是公开的，随时都可以进入...你不用征询我的同意。”
这句话让刚打算迈入屋内的人怔住了。
甚至后退几步反复确认了几眼头顶的牌子——“高级魔药学实验室，非请勿入”。
若不是向原极力讨好那些真正在这个领域出类拔萃的学生和一部分能为他们开后门的教授，自己不知道得在这条鸿沟外徘徊多久才能见到眼前的人。
要知道能进入里头的学生水平都是能当教授助理的程度，而每年就那么几个名额，能来这间实验室自由使用仪器和材料的人屈指可数。
但向原还是很快摇摇头提醒自己别犯傻。
眼下不是该质询别人钻牛角尖的时候，再者他还有求于人:
“那...我能冒昧问问你的名字么？”
“叫我布莱登就行，那里有位置。”
察觉到站在外面的人累得近乎完全倚靠在墙上，大抵是因为今日是名额获取的截止日期，向原疲于奔命才拿到进出许可，布莱登还是决定让他歇息会，省得一会躺尸在门口。
“谢谢...”
“你大概不算正式名额人选之一，来到这有什么事？”
刚坐下得以喘口气的人被这么突兀地质问，心跳声加快了些许，额角也有些冒汗。
他斟酌着措辞，还是坦然道出来意，并做好了被冷嘲热讽的准备。
早些时候向原就习惯了这种感觉，如今想来不过多大点事，自己总得面对现实。
“接下来我说的...你可能不会信，但能不能请你听完再赶我走，好吗？”
话音刚落，布莱登从容不迫的面色略有些迟虑，但他克制住自己想转头看向身后人的举动，继续默不作声地捣药，挤出那些果实里剩余的汁水。
空气中逐渐弥漫出一股酸味，不过并不难闻，像是青柠檬散发出来的气息。
“请说。”
之后的数分钟内，布莱登都静静听着一旁坐在椅子上的人慢慢陈述，那些光怪陆离却又熟悉至极的梦境，带着回忆独有的重量无可避免地压垮而来。
好几次他也快要撑不住了，恨不能制止向原继续用惆怅的语气诉说那些东西，外加上先前那句如此卑微的话语，让身后人的形象在布莱登心中变得分外陌生...
他们彼此在乎并珍惜着那些过去，却因为安德鲁的从中作梗，一切美好都灰飞烟灭。
......
“我讲完了...”
“嗯，我大概明白你的意思，但很可惜...”
布莱登不得不回过身去，给予面前人毫不留情的否认，他甚至能感受到向原脸上逐渐蔓延开来的绝望，最后还是咬着牙一口气说完。
得到答案的少年双目有些颤抖，但他很快忍住了，反复仰头又低下，最后苦笑出声:
“谢谢...不管怎么说，至少有人愿意耐心听我讲完这些无厘头的东西。”
向原缓缓站起身来，移步到门口看向头顶墨色的夜空，良久后低声道别，独留凝望着背影的布莱登站在实验台旁，他捣药的手不知从何时起就停下了，只不过他们都未曾发觉罢了。
......
穿过长廊的黑影被月光照拂着，无边寂寥如黑暗吞噬一步步走下高塔的人。
数小时前，向原望向脚下所站的楼宇时还带着希冀的目光，如今也算是“得偿所愿”，像是再度被丢进迷宫里一般毫无出路。
下楼期间他反复思索着方才布莱登口中的话语，斟酌其间的可信度...不幸的是无论如何两相对比，刚刚那个站在实验台前一丝不苟的人与梦境中愧对于自己，满目愁绪的身影截然不同。
或许体型和身高甚至是样貌上都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但他的一举一动看上去更加漠然，对待自己也最多只是秉持着陌生人之间的礼貌，而不是梦境中那个坐在篝火旁，能和自己有说有笑的男子。
思绪万千之际，向原刚踏入高塔底部，附近空荡荡的仅余夜风，这让他想起眼下刚巧接近宵禁时期。
“看来是连散心都不行了...”
失落覆上面容的前一刻，向原似乎听见左手边的廊道尽头传来一阵脚步声，结合这个时间点多半就是巡逻的学生了。
于是他快步沿墙侧后退，背靠略显粗糙的外壁轻手轻脚地朝右边离开，前方转角处正巧可以一路偷偷摸进旋转楼梯回到休息室。
然而兴许是最近实在太过倒霉，刚走没几步路向原便遥望着原本漆黑一片的地板上突然爬出光亮来。
他急急刹住脚步，心跳加速地回头看去。
只见背后转角处已然冒出拿着油灯的身影，拂开黑暗的光亮随着那几个高年级学生的步伐不时晃动着，逐渐延伸至他所处的阴影之中。
向原一步步退却，背后冰凉的墙根却在告诉他退无可退，而结合大小不一脚步声能判断出距离自己更近的拐角处兴许巡逻的人会少一些，逃跑的赢面也更大。
最终，在对面的身影即将抵达前方时，他豁出去般转头冲向另一侧，起初还险些与阴影中的人相撞，幸而反应够快直接避开了，甚至多跑了几步路，将二人的距离拉开。
然而还没来得及庆幸多久，那道念咒声便在向原耳边响起——
“Incarcerous.”
只不过这回他很快急中生智地反应过来，逃难的本能促使向原转身迅速念出一道反咒，绿色光芒连带着火星子一路直奔那道黑梭梭的束缚咒语，使其飞到一半便溶解开来，化作一团冒着白烟的焦状物体掉落在地。
这一切只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而向原自然是没心思继续瞅着那个站在阴影中的人，很快便扭过头一路跑开了。
匆忙逃跑的人影背后，静默地站立着手执魔杖的身影，他旁边陆陆续续走来先前在另一处转角巡逻的学生。
“发生什么事了?”
“一切正常，继续工作。”
闻言，几名高年级的拉文克劳学生站在原地面面相觑，都不由自主看向了地上那个可疑的东西，但面对眼前人阴影中那双看不清神色的黑眸，他们索性当做没看见，回过身去继续巡逻。
待那三四个人的脚步声很快消失在不远处，岚才从阴影中走出。
但他并没有沿着先前向原离开的道路继续跟上去一探究竟，而是若无其事地往既定的方向走去，继续执行级长的职责。
......
另一边，逃到半路终于有功夫停下来喘口气的人终于接近了休息室大门。
这里显而易见地空无一人，但向原仍能感受到熟悉的凝视，抬眼之际刚好瞧见胖夫人坐于面前的画像之中，那双带着倦意的眼眸盯着自己。
“我，我很抱歉...”
“孩子，你只需要说出口令。”
兴许是第一次晚归，胖夫人并未过多苛责，很轻松地让他通过了。
直至一路回到寝室，向原才松了口气跌入床铺，浑身都不想动弹，险些就要沉沉睡去。
好一会过后，他才不情不愿地爬起换了件合身的睡衣，却在穿戴之际用余光瞥见一封放在敞开的窗台边缘的信纸。
事到如今自己还能有啥朋友?
抱着所剩无几的希望，向原拾起它并将其展开，却在视线触及第一行字时瞬间怔住了——
“我知道你的梦境，我理解你的痛苦，明日晌午过后的城堡花园，我在那里等你。”
被指尖攥紧的信纸右下角，印有“安德鲁”的字样鲜明而清晰。
作者有话说第122章 if线·行至歧路·第13章 困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