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情种》自带系统的女人

4、好事多磨

　　夏日的天总是亮的早一些，打更人敲着锣从巷子里走过，此时正睡得迷糊的人立刻就竖着耳朵仔细数着打锣的次数，见已是卯时勤快的范家人就陆陆续续起床洗漱了。最先出来的是范家儿媳，今天轮到她做早饭了，所以她的动作是几人中最麻利，很快厨房里就生起了渺渺炊烟，锅上已经热起了一家人的饭菜和洗脸用的温水。
　　第二个起来的是范家儿子，家里的体力活一向是由他包干的，这个点他一般会去巷子里公用的水井处排队挑水，争取早点将家里的大水缸填满。然后他就急忙忙的将肚子填饱，然后赶到他师傅那里去，他在本地的一个木匠那里拜了师，学习一些木工手艺。
　　四合院最大的厢房内住的是范家老两口，此时一个看起来有四十多岁的中年妇人正在用一个烧黑的木炭笔吃力的描着眉毛，显然她已经有许久未曾这般打扮了。旁边正在套外衣的老汉看着这一幕有些想笑，“嘿，这都多少年没见你涂脂抹粉了，今天这样子倒是吓得人能做好几晚恶梦了。”
　　“今个皮又痒了，欠抽啊。”范大娘拿起立在墙角边的笤帚做势要打人。
　　老汉倒是立刻见好就收，套上鞋就跑掉了，留下范大娘独自和那对眉毛作斗争。
　　咚咚咚、咚咚咚。
　　“娘，你好了没，要不要我来帮忙呐！”见本该吃早饭的婆婆迟迟没出来，范家儿媳手里端着一碟子咸菜和一碗白粥，用手肘推开门。
　　范大娘赶紧放下碳条，接过儿媳手中的早饭，“好嘞好嘞，小心点手中的碗，碎了又得找巷子头的赵头补。”家里的铜镜不大清楚，范大娘对自己现在的样子不大满意，于是就问儿媳：“你看看我这样可以不。”
　　“精神嘚。就是脸涂的红了些，再把花带上就更好了。”
　　咯吱，虚掩着的房门突然被推开，一个年轻的妇人插入范家婆媳的对话，“范家嫂子，你收拾没，时间紧张着呢，你手脚可要利索点啊。”
　　“来了来了，财神爷的事情可耽误不得。”范大娘立刻摘下的身上的围兜，早饭也顾不上吃，就积极的和年轻妇人一起出门去。
　　来找范大娘的女子是纪家的一房远房亲戚，叫纪莫愁。大约是起了个好名字的原因，到目前为止莫愁的生活都像是泡在蜜罐里似的。她是家中幼女，父亲的老来女，老父幼女最是疼爱不过。家中背靠纪家，在本地也能支撑起一小份家业来，头上又有一个哥哥做顶梁柱，故而生活颇为殷实，几乎不必为生计忧心。到了年龄，家里为她说的亲是小时的玩伴，颇有几分情谊在的。如今的生活是父母健在、儿女双全、夫妻恩爱。像她这般生活顺遂的人，在这条街上着实是找不出一个了，所以也不难理解为什么纪家人会请她来做纪家小姐纪清和婚礼上的全福人了。
　　说来也是奇怪，那纪家和高家的婚事一度要黄了，可一个月前纪家却突然转了风向，而高家还又把婚期定的那么急，好像生怕高家反悔。如果纪家想退婚，范大娘倒是不会有多奇怪，毕竟只要是真心疼爱女儿的人家都不会选择一个下辈子可能躺在床上的人。
　　高家大公子因为在郊外跑马时意外摔下马，腿、腰多处被马踩到，几乎成了肉泥的事情人尽皆知。她们这些混迹于三姑六婆中的人，倒是知道些别人不清楚的门道，这大公子的伤似乎另有隐情。
　　纪家一开始倒是坚决不同意这门亲事，哪怕高家把结亲的对象由高新浦换成高新余也没有商量的余地。范大娘为了这门婚事是连续跑了好几圈，小腿跑的直打颤，她一度以为这单生意要打水漂，哪想到一个月前突然峰回路转。
　　不过做喜娘的向来是不会多嘴的，她哪怕再好奇也只会私下里和家人讨论也不会大喇喇的和新娘的家人讨论的，纪大娘想。
　　因为纪家和高家住的比较近，而纪莫愁还是第一次做全福人有点紧张，所以她早早的约上范大娘一起出门，希望可以在路上问些婚礼上的忌讳，避免出丑。对于这方面范大娘自然是知无不言的，高家和纪家都在婚礼前塞了足足的红包，那些需要注意的礼节她是很有耐心的和高莫愁说的。
　　两人边走边说，直到分离的岔路口两人才停止聊天，各自前往她们的目的地。
　　对于新娘，纪莫愁初见自然觉得是极美的，十六岁的年龄，凤冠霞帔，盛装打扮，就像初生的早霞。这样子的新娘嫁给高新浦那种情况的人自然是觉得有些可惜的，她希望自己的福气也能给新娘带来幸福。
　　新娘本人倒是颇为欣喜，纪莫愁甚至感觉对方还有点兴奋和跃跃欲试。这样的小娘子是十分少见，一般来说，对于未来生活的迷茫会战胜成亲的喜悦，小娘子们在拜堂前少不得要哭上两次，这时候就需要身边人的安慰了。
　　“姑娘，出门拜别父母的时候可不能这么笑的，多少要哭一哭。”纪家小姐这样的对莫愁而言反而是省事，只需要稍微叮嘱几句就够了。
　　“我是开心自己能过嫁给心悦之人，即使他不那么完美。”纪小姐有些羞怯，眼睛确亮亮的，似乎对未来生活充满着期待。
　　这么看，纪家突然改口的原因似乎找到了，应该少不了纪小姐的表态。莫愁是个善良的人，看到现在的纪小姐让她想起曾经的自己，也是这般的清涩，不免有些为她的未来担忧。莫愁知道一些天之骄子在遇到大的挫折后，生活前后的落差会使他们的性格变得扭曲阴暗，有些还会动手打老婆孩子。高家的那位大公子遭遇了那般横祸，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可能站起来，高家的人要是对纪姑娘敷衍慢待，那她嫁过去岂不吃了大亏。毕竟人家又不是没有更好的选择，总不至于家里要饿死了，只能吊在你高家的一颗歪脖子树上。
　　当然了，这样的想法在纪家时不大合时宜的，莫愁也只是模糊的表达了对纪姑娘的祝福。
　　唢呐声开始响起，这意味着新郎那边已经来接人，莫愁赶紧摇头尝试摆脱这些纷杂的思绪，仔细的打量着纪姑娘的妆容，确定没有什么瑕疵后才小心的盖上盖头。莫愁是经历过的人，自然是知道接下来的流程的，总归没有半个时辰是接不到人的。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啊！为什么是他啊？”范大娘做媒婆这么多年，还是头次见有新郎在临接亲前被替换老下来，而且是当着自己的面。高家人胆子已经大到这个地步了吗，他家的名声是不想要了吗？若不是顾及着今天是个大喜的日子，她都想把高家人骂一顿了。
　　“嫂子你小点声，我们这边也是事发突然，没得办法了。大公子这几天本也是渐好的，可不知为何今早突然就发起高热来，出门前直接昏了过去。你放心二公子只是暂时接替，婚书签的还是大公子。”
　　“这事不地道，我可不敢干，事情闹大了以后我在这条街还怎么拉媒保签。而且身体不适你怎么不早通知，我也好和纪家通通口风，你们这样子要是到了门口被轰出来，岂不丢死人了嘞。”
　　“已经让人去了，临到头一脚的事总不会这个时候还要悔婚的。”说完丫鬟就递了个钱袋子，鼓鼓的，惦着重量大越有十两。“只是这事到底突然，到时候还是少不了大娘照顾我家新余，不要让人为难了他。”
　　要不是范大娘从到尾都参与其中，知道这场亲结的不容易，高家也多次保证会好好待新娘，她都要怀疑高家是故意想给新娘子个下马威。
　　“唉，找个手脚伶俐的小厮，从后门离开去找个叫纪莫愁的娘子，她是今天的全福人，我与她是相识的，把事情告诉了她。她现在应该就在纪姑娘身边，这事要是纪姑娘点头就闹不大。”到底是收了人家的红包，而且这婚能成，自家又能收到一笔不菲的谢礼，只当帮他家最后一把，范大娘想。
　　纪家这边得知高家那又出幺蛾子，众人皆气的眼冒金星，家里的男丁更是想要抄刀去给那群人一点教训。众人皆认为，这般反复无常的作派是高家人想要挑衅他们，此时露了怯，那纪家其他待嫁的姑娘岂不是要矮人一头。这婚也不要结了，反正传出去也丢的不是纪家的脸。原本还满心羞涩的少女也是直接冷下了脸，就想下令让人关门谢客，倒是一直身处高处的纪念涛出身制止了这乱哄哄的局面。
　　“ 这事原本丢人的是高家，但你们这么一闹，外面坐着的那么多客人也会觉得纪家做事小气，没有容人之量。与其两家闹翻让外面的人看了热闹，不如先按下不发，如果他们未来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再一齐发作，为纪家争取更多的利益。”
　　这个理由只能说是勉强说服纪家子弟，反正众人心中是不大服气的，所以宴席间的客人明显能够看出主人家的不快。等到接亲的队伍一露脸，再看原本帖子中写的是大公子来的却是二公子。众人立刻就反应过来，也道高家做事不妥帖，原本在江陵高家极好的名声出现了一丝裂缝。

　　新娘子面容姝丽，神色娴静，只是眼眶红红，大约是伤感于离家又或是丈夫的昏迷不醒。管事的婆子看着心中也难免惋惜，只得讲些府中有趣的事儿逗她开心，把高家说的天上有地下无的，勉强劝解，不要让她在新婚夜就拉着个脸。若是惹得婆母不开心，夫人自然不会有什么事，但她们这院子里的下人怕是落不得什么好的。
　　“内院现在做主的是大夫人，为人最是和善，平儿个从不轻易和人红眼。少爷虽然现在昏着，但府里已经延请名医，自然很快就能好起来。这人哪有十全十美，龙生九子还各有不同呢。少爷现在是孤僻了点，可只要姑娘肯下功夫，总能捂热这块石头。”
　　成婚的日子是安排的急了些，但从婚房的装饰来看高家到底是下了些功夫的。房间里家具摆设都是些有价无市的好东西，显然不是一时半会可以凑合着的。前院的喧闹被远远的挡在婚房外，今天晚上注定不会发生什么，所以纪清和在德晓的帮助下早早的卸掉了头上的钗环和厚重的妆容。屋内只有几个小丫鬟陪在身侧，大家都坐在挂着大红花的凳子上聊天解闷。说到去年除夕夜，大夫人给丫鬟中口齿最伶俐讨喜的人包了个大红包，大老爷则让厨房把剩下的年夜饭分给府里除夕值夜的人。虽说是剩饭剩菜，但主子们剩下的多数都毕竟完整，而且味道花样都比仆人们自己的好，不少人都会把节日时剩下的菜打包带回家和家人分享。
　　这样平和的公婆即使在普通人家都是少见的，纪家小姐也听得入了迷，身体略略往前倾，眼中也慢慢的放出光了，主动搭腔询问家里其他女眷的信息。见纪清和的表情逐渐转好，管事的终于松了一口气 ，开心于她慢慢想开，便积极的回答她的问题，道：“高家的规矩是有些严厉的，但这样也是为了小娘子好，高府的女眷走出去，哪个不说我们懂事守礼。”
　　又像想到什么人似的，那管事皱了皱眉头，“只一个人是需要注意的，隔院二房的琼脂嫂子为人最是跳脱，半年前趁着众人不注意偷偷溜出去，让府里众人找了好一会，现下刚结束了禁足。姑娘可不要和她走的太近，如她这般活泼的女子，我们大夫人可不喜欢。姑娘现在的性子就很好，如果能更安静娴雅些就更讨人喜欢了。”
　　可怜的姑娘啊，她怎么知道会知道温水煮青蛙的可怕呢？今天是一次训诫，明儿是一次禁足，筹码的不断累加是否也会使得她们的父母觉得自己女儿过于娇纵，而被不断受到娘家忽视的子女是否也觉得父母不是自己的依靠，不在向家中求助。
　　从小事开始一点点开始加码，不断的试探着她们的底线，实现对她们的驯化，慢慢的她们就会成为高家人的傀儡，成为他们向上爬的垫脚石。
　　精神控制就是这样，你不入局永远无法感受其中的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