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一日开学》不不bubu

96、雷好帅

　　若说散养式育娃，雷好帅家肯定算一个。

　　大概是他六岁的时候，爹妈临时有应酬，喝得不分时间，雷好帅捂着瘪瘪的肚子在家干嚎。

　　哭是没用的。
　　眼泪干了以后，他自己鼓捣着门锁，开了门，一个人晃悠悠地走在小区里，最后是被邻居给带回了家。

　　以为他老爹懊悔不已，从此改变了教育方式吗？
　　不，老爹十分惊喜地发现好大儿会自己去邻居家蹭饭后，更是肆无忌惮地实行“放养模式”。

　　父母生下他时已经不算年轻了，从雷好帅懂得“代沟”一词的概念后，就已经默认了自己跟父母之间有沟通的壁垒。

　　没人会教他放学后的时间该怎么利用，他只知道那是一段极为漫长的时光，需要找各种朋友来打发。

　　他的儿时经历也再次证明了——那个年代大部分的父母，似乎都只会一股脑儿地用物质去满足孩子，精神上的陪伴几乎为零。

　　不过也得益于物质上的满足，雷好帅从小到大，除了缺少父母陪伴之外，基本上想要什么都可以轻松得到。
　　为了显得自己生活很热闹，他不断地结交各种各样的朋友，大大方方地跟同学分享零食、玩具，初中时风靡全校的战斗小卡他家里有一箱子。

　　也许是受邻居的影响，雷好帅性格有些自来熟，虽然少了父母的陪伴，但他身边总是热闹的。

　　雷好帅脑瓜也聪明，小学成绩名列前茅，老爹一开始答应他考试考得好就带他去吃大餐，却次次都放他鸽子。

　　“你说话不算数！”雷好帅气得跺脚。

　　父亲拍拍他的头，安抚道：“好了好了，这次算我的错，我和你妈妈都太忙了，这样吧，我给你折现，双倍零花钱，怎么样？”

　　“我才不要钱！”雷好帅气哄哄地跑走了。

　　他蹲在小区的树底下抹眼泪。

　　原来考得好也没什么用。
　　兑现不了的承诺，就是一句废话。

　　雷好帅愤愤地想着，他不愿意努力了。

　　之后，他赌气般地拿着零花钱，玩了一个学期，成绩直接垫了底。

　　原以为父亲依旧会不痛不痒地给他钱，打发他出门玩。
　　结果那个期末，老爹给了他极大的关注——一顿教训。

　　那个年纪的小孩都极其好面子。

　　父亲教训他的时候，邻里都听得清清楚楚。

　　雷好帅觉得丢脸，趴在被窝里郁郁寡欢，不愿出门见人，成绩更是一落千丈。

　　后来老爹见他死性不改，索性就不管了，只让他按时上学，再不痛不痒地教导几句。

　　“你爹妈文化程度也不高，学习的事你自己看着办。”

　　“你也不是不知道我们创业有多苦，要是不想走我们老路，就乖乖学习。”

　　老爹这样说着，雷好帅摆烂似地听着。

　　叛逆心理一旦形成，很难扳回来。

　　他浑浑噩噩到初三，才想起来发力。
　　要是再混下去，恐怕连普通高中都考不上了。

　　老爹也是愁白了头，见自家儿子空有一身力气，成绩单却白得扎眼，忽然一拍脑袋：“你去跑步吧！”

　　他儿子从小疯到大，最不缺健壮的体格。

　　雷好帅倒也争气，咬咬牙，使使劲，终于够上了群英中学的尾巴。

　　开学前，收拾行李那天，他爹亲自下厨，做了一大桌子菜。

　　自从母亲生过一场病，家里就一直有阿姨在照料，雷好帅吃惯了阿姨做的饭菜，还真不清楚自己老爹的手艺如何。

　　在母亲神秘的微笑中，雷好帅把筷子伸向了一盘可乐鸡翅。

　　一翻面儿，糊了。

　　“哎哟，你瞧瞧，火候不对。”父亲尴尬一笑，又夹了一块清蒸鱼放进雷好帅碗里。

　　“儿子，尝尝这个。”

　　雷好帅乖巧地吃完，对着他老爹吐出无情的两个字：“没味儿。”

　　“……”

　　老爹愣了数秒，不信邪地自己尝了一口。

　　“啧，失败。”

　　看他懊恼的样子，雷好帅得逞地笑了，肩膀在暖黄的日光灯下轻颤。

　　虽然那顿晚餐大家都没怎么吃饱，但他很久都没体会过一家三口整整齐齐围在饭桌前的滋味了。

　　他真的很开心。

　　“儿子，爸还是希望你能考个好大学，多学知识才有出息，在学校好好跟同学相处，别动不动跟人打架啊。”
　　酒过三巡，父亲有些醉了，脸通红着，眼睛也是。

　　雷好帅默默吃掉一口鱼肉，声音发闷：“知道，你儿子人缘好着呢。”

　　“嗯，缺零花钱了跟爸妈说啊。”

　　雷好帅咬着筷子，小声嘟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缺的从来不是零花钱。”

　　同桌周遇说过，雷好帅就像动物园里热情好事的黑猩猩，哪里都能瞧见他的身影，虽然有时候有点烦他，但真遇到困难时，他却是最靠谱、最无私的那个。

　　关胜在雷好帅的同学录里，只写过五个字：“我兄弟，仗义！”

　　雷好帅高考时超常发挥，按他的说法，那天考英语时，他直觉特别准。

　　大二那年，雷好帅被学校发的一则征兵入伍公告吸引，想都没想就报名了。

　　集体荣誉感爆棚的他再一次燃起了心中的火苗。
　　他想起了高中那个没能实现的梦——运动员。

　　当运动员年龄已经超了限制，雷好帅没有气馁，而是重新规划起自己未来的职业。

　　临走前，他给父亲打了一通电话，原以为会被训斥几句——就像当初拒绝让他报名当运动员一样。

　　没想到父亲只是叮嘱他要好好吃饭，天冷记得添衣。

　　雷好帅眼睛红了红，低声说了句：“爸，你和妈都要顾好身体，等我几年，你们儿子一定有出息。”

　　时光流转，当雷好帅穿着一身鲜亮的消防服，站在父母面前，听着邻里都在夸雷家的孩子争气，他眼睛热得发烫。

　　当年那允许雷好帅蹭饭的邻居，也成了佝偻着背的老奶奶，她咧着嘴，露出残缺不全的牙齿，笑呵呵地夸：“哎哟，这身衣裳，是消防员吗？你家孩子真出息呀！”

　　“他们可是我的大恩人喔，去年你爸妈不在家，不知道。石头镇呀，刮了大台风，那洪水哟，漫到这儿来了。”
　　老太太比量着自己的胸口，道：“我被困在楼里，救我的年轻人当时就穿着你这身衣裳。”

　　“嗯，我曾经……也在台风天被一位老师救过，所以才想干这行。”雷好帅说。

　　他忘不掉刚上高三时经历的那场台风——整座楼都塌了，他最敬爱的老师离开了。

　　如果当时是自己留到最后走，体格很好的他，能不能把安老师救下来呢？

　　过去的事已经不允许他假设了。

　　雷好帅越来越娴熟地穿梭于各个训练场中，和战友齐头并进，他身上背负着光荣的使命，每次执行任务，他总会让兄弟走在他前面。

　　如果要做最后那道安全防线，就让他来吧。

　　当年的淘小子，如今也是个靠谱的大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