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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夜半忽梦起惊雷 ...
卓玛还有事,但她还是絮絮叨叨和巴桑说了好一会,大意都是让几人不要因为旅游冒险,见巴桑都一五一十传达给了众人才离开。
只是她大概想不到,在场的几个人由于种种原因,都不可能将这种事置若罔闻。
见卓玛走了,几个人才小声商量道:“去不去?还是直接举报了?”
“这事肯定有点不对劲在里面,卓玛都知道,难道别人不知道?消息完全传不出去,没人发现是□□?”
谢明息扫了一圈,发现几个人都紧紧盯着自己,灼热的目光差点能把自己盯出一个洞来。
“你们都看我干什么!我和这些……又没什么牵扯!□□都消失多少年了,谁能想到还能在这里死灰复燃啊。”
谢明息撇了撇嘴,“直接举报……感觉不太好,卓玛刚刚说得不太清楚,万一是我们理解错了呢。□□毕竟是从中原地区根据佛道两教教义发展出来的,和藏传要扯上关系,首先还得过语言关吧,万一是卓玛听错了,或者巴桑向导翻译出了偏差,直接举报岂不是很尴尬。”
巴桑也没反驳,点头道:“卓玛有很多地方都是含糊带过,有些地方我也不知道有没有错。但她警告了,几位客人,你们还要去吗?”
贺宇吸了口气,看向谢明息,准确来说是看谢明息的裤兜:“我们系里总共就这么几个学生,都是同一批老师教出来的,去不去,大家心里应该也都有数。哎,这种事儿吧,不去确认一下总觉得心里难安啊。老谢——”
“行行行是是是,知道了知道了。”谢明息白了贺宇一眼,向巴桑压低了声音道,“卓玛一片好心,总不能辜负。我们本来就打算明天离开,巴桑向导,能不能开车绕路过去?”
他比了一个手势,意思是价钱好说话。
“啊对了,大梨你要是不愿意的话可以提前返回日城,我们出来之后在日城集合。”谢明息有点马后炮地向刘黎补充了一句。
刘黎并没有直接回复,只是微笑了挥开扇面,洒金扇上字迹飞扬:“虽千万人吾往矣”。
巴桑:“……”
他看另外几个人,似乎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达成了什么默契,也没有反驳意见,面上有沉重,更夹杂了好奇。被谢明息特意指名的那位更是点了点头,摇头晃脑说了一句:“要是不能见到点儿不一样的东西,我出来干什么?”
“………………”
行!只要没有很大的危险,老板给钱就是大爷,都随老板乐意!再说危险,人再危险,能比得过上珠峰么?
告别卓玛一家,巴桑开着车,载着一行六人往噶热村去。
本来向导负责指引方向、防止意外事故出现,是不应该开长途车的,之前开进来,也都是贺宇和刘黎二人轮换着来。但巴桑说边藏地形复杂,噶热村附近一带公路修建情况简直堪忧,附近又有山谷,路不好走,除了自己之外又没人认识去噶热村的路,非常容易出事。在他的强烈要求下,去噶热村的这段路程就由他全程负责了。
为了安全考虑,巴桑开得并不快,如果是在高速上,一百多里路不用一个小时就能到,但巴桑开了整整两个小时,一行人还没看见终点的影子。
谢明息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有些阴沉。自己一行人是吃了午饭出来的,这才几个小时,就已经完全见不着太阳了。五六七月份的边藏天气容易发生变化,看现在的天色,过会怕是要下雨。
“巴桑向导,我能开会窗吗,有点儿晕车。”
“谢先生,您开。”巴桑开着车头也不回,看了下里程数,“我们来的时候绕了路,比正常过来要远,应该过一会就能到了。等到了噶热村,我们是直接进去,还是在外面看看情况?”
谢明息开了窗,风吹进来,有点闷。
还有种说不上来的草药味。
边藏高而远的天空此时阴沉地压下来,几只谢明息看不清的黑色大鸟在黯淡天穹下盘旋飞舞,发出说不清是悠远还是尖锐的唳鸣。
谢明息不太喜欢,但觉得晕车感减轻了许多,和丁欢颜几个人商量过后道:“先在外面看看情况吧,确认一下。”
“好嘞。”巴桑推了一把方向盘,脚踩油门,“过会可能要下雨,我尽量再开快点,实在不行,就只能到噶热村附近那个小山谷躲下雨了。那里我去过几次,应该没什么问题。”
他话音刚落,就见到车玻璃上溅开几滴小小的水珠,顺着坡度滑下来,拖出一串水痕。
“啪哒。”
“啪哒啪哒啪哒——”
这几滴水珠仿佛一个预示,带下来连串的雨水,快而猛地砸在车玻璃上,吓得谢明息赶紧关窗。
白珠飞成一片连珠雨瀑,噼里啪啦打在车身上,嘈杂,令人不安。
“嘭!”
巴桑显然也没想到这雨来得如此突然,猛拍了一下方向盘,一句话也没说,已经有点老旧的越野车就往远方疾驰而去,留下公路边漫天被风雨压倒的花草。
雨中疾驰的旧吉普渐渐慢下来。
“快,快!这雨来得急,一时半会可能停不下来,不进村的话,我们先去那里避一避!”
巴桑不及其父扎西,但也是经验丰富的向导,将车在山谷边停好,有条不紊地指挥一行人在山洞里安营扎寨。
言潇抱着几个睡袋感慨道:“还好准备得充分,不然我们几个就只能睡地板了。”
剩下几个人有的在铺睡袋,有的在烤衣服,雨下得太急,出来的时候身上难免淋了雨,而且雨后气温骤降,现在反正也出不去,正好烤一烤防止感冒。
“来来来我带了VC,大家都来吃点防止感冒……老谢你干嘛呢。”
贺宇铺完睡袋,手里捏了个白瓶给所有人发VC,溜溜达达就走到了谢明息身边。谢明息手里拿着手机,正在犹豫要不要打电话。
现在下雨了,信号倒是难得还不错,有四格了,网也能顺利连上。
“我在想要不找师兄……他应该了解得更多?对了刘黎,你在滇云待了几年,那边应该不是很太平吧,有没有什么想法?”
“咳……咳咳咳。”贺宇喝了口水,差点被呛到,“你打呗,VC要不要。”
望着山洞外出神的刘黎则是答道:“我即使在滇云省,也一般不离开春城。春城治安好,我没听说过。”
谢明息接过VC和水,犹豫了一会,尝试拨打苏磐的号码。
就在此时,一道银光闪过,将整个暗沉的天幕照得雪亮!
“嘟——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请稍候再拨。Sorry,the number you dialed is power off……”屏幕下是一片忙音,沉闷无趣。
雨越发急。
谢明息再拨了一次,还是关机。
“难道是没话费了……”
现在的紫霄观不缺钱,按道理讲,这根本不可能,但谢明息吃不准,这像是他师兄能干出来的事。
谢明息打不通电话,给苏磐的号码充了话费后还是打不通,只好在微信上发了留言,希望自家师兄什么时候能不经意看见。
轰隆——
谢明息被雷声吵醒。
现在正是边藏的雨季,打雷闪电下雨都很常见,但他总觉得有些不安。
雷光在天边炸响、破碎,然后再次炸响,连绵不绝,仿佛自旷古而来。
雨还在下。
谢明息坐起身,身边的六个人睡得都很安稳,他看了一下连着充电宝的手机,因为睡得早,现在才刚过十二点。
按道理说,雷雨天打电话是很危险的,更何况现在是在室外,开个飞行模式断网才安全。可他鬼使神差地拿起手机,再一次拨响了那个置顶的号码。
雷声低沉,闪电雪亮,电话依旧打不通,一声声忙音压在他心头,压得他喘不过气。
手腕上的红绳忽然变得很烫很烫,烫得他忍不住翻开衣袖去看。黑暗中,莹白的玉珠转出一层濛濛光华,暖白玉色流过一点堂皇的紫色,似乎反射出了山洞外的雷霆的光芒。
他产生了一种不可遏制的,想要立刻回凉山的冲动,他的直觉告诉自己,如果不快些回凉山,自己一定会错失什么珍贵的东西。
回去,回去!
什么□□,都暂时可以搁置,要尽快回去!
看似正在安稳沉睡的刘黎忽然睁开眼,半坐起身轻声道:“这雨来得突然,雷声更是不寻常,你是想要回去?”
谢明息没被吓到,只是凝视天边闪烁的雷光,摩挲着依旧滚烫的玉珠,坚定地点了下头。
雨下了一夜,最先醒的贺宇刚睁眼,就被坐在身边的谢明息吓了一跳。
“哈、哈哈,老谢你起得真早,哈哈。哇,雨停了。”
贺宇干笑了两声,从睡袋里钻出来,谢明息仍一动不动,手里紧紧握着手机:“贺宇,我要回凉山。”
“老谢你吃……什么,你要回凉山?这么突然?”
贺宇刚咽下一口水,就被谢明息噎住了。
“嗯,这些给你们,你们好好玩吧,噶热村就暂时先别管了。”他从随身行李中掏出一沓符箓,大多都是平安符、护身符。虽然大概率遇不到什么危险,但还是带上比较好,“还有大梨,劳烦你多看顾一下,符箓再怎么样肯定没有活人灵活的。”
他换上已经干了的衣服,开始收拾行李:“我要回凉山。”
贺宇心里嘀咕着这小子也不知道犯了什么病,一边道:“我说老谢你先别急,就算你现在就走,也不一定有机票不是,从这里回日城也还要时间呢。”
谢明息顿了一下:“你说得对。”然后打开购票软件开始订机票。
贺宇:……
完了!老谢真犯病了!
此时,丁欢颜言潇等人也一个个都在响动与阳光下醒了过来,听到两人不完整的对话,皆是一脸疑惑。巴桑挠了挠头有点困惑:“谢先生,你们这不是……要去噶热村看看吗,怎么又要走了?”
这还有没有个准信啦?
谢明息头也不抬:“欢颜,贺宇——我知道有点不负责,但我、但我……”
他突然说不下去了,因为直觉而打乱早已确定的行程计划,本来就是非常荒诞愚蠢的想法。
他不知道如何解释,只觉得无言的恐惧与预感攫取住了他的一切精神,挤满了他的大脑,让他无暇他顾。
“老谢你冷静一下!别急!”
丁欢颜一把抓住谢明息:“我知道你肯定有急事,没事,我们现在立刻想办法回日城。巴桑向导,可以吗?”
巴桑:……
你们可真会为难我。
但作为合格的向导,巴桑还是尽职尽责道:“现在开车过去肯定是来不及的,但这里过去,林脱有去日城的火车,三个小时能到!我先把你送过去,然后再说接下来的行程安排。反正你们是雇主,都由你们安排。”
谢明息坐上了回日城的火车,上车之前,他千叮咛万嘱咐让几个人注意安全,还几乎把身上所有的符箓都留给了几人——自从出过几次意外之后,他总是习惯随身带着一堆符箓。
虽然带着这些看上去是有点怪,但也不算什么违禁物品,最多被机场安检人员背后吐槽几句。
边藏回江夏没有直飞的航班,谢明息八点二十上火车,将近十二点才下火车,他买的下午一点的机票,还要经过中转,等到回到江夏,就算不延误也得六点半。
谢明息提着自己的小行李箱,魂不守舍地看着航站楼外飞机起落。
天色又阴沉下来,机场广播开始不断播报各地飞机延误或航班取消的信息,滞留机场的游客一波波来,又一波波离开。
谢明息听到自己血液流动的怦怦声,它们流淌得那么快、那么急,仿佛有一道道惊雷在脑海中不断炸开。
窗外飘起了小雨花,谢明息的担忧瞬间提到了最高!
他摸出手机,十二点半。
还有半个小时起飞,如果不发生延误,那么登机口马上就会开放,开始检票。
千万不要下雨……
此时此刻,机场广播在嘈杂的人群中变得无比清晰:“前往江夏凉山的旅客请注意,您乘坐的BZ2378次航班现在开始办理登机手续,请您前往27号柜台办理,谢谢!Ladies and gentlemen,may I have you attention please……”
细小的雨点打在飞机舷窗上,留下一道道痕迹,飞机冒着小雨按时起飞。
还是延误了。
边藏飞往东部几乎没有直飞航班,在滇云中转时,因为当地天气原因,整整延误了四个小时,谢明息落地时,已经接近十一点。
飞行过程简直可称曲折,高空云层气候相当不稳定,本来是打算就近备降的,但机长应该是飞行多年的飞行员,最后还是绕了一下路,带了一机乘客平安落地凉山。
但谢明息看着外界云层中隐约可见的闪电雷光,心里居然也没什么害怕的感觉,只是口中默诵十字天经。
当飞机轰隆落地,在凉山机场的轨道上开始平稳滑翔时,几乎所有乘客心里都舒了一口气。谢明息第一时间打开了手机信号,等来的却不是师兄的回信,而是一条气象新闻:
凉山市气象台20XX年X月X日发布雷电黄色预警:预计未来6小时内我市部分区县有雷电活动,局地伴有短时强降水,6-8级雷电大风等强对流天气,请各位市民朋友注意防范,出门带好雨具,远离危险建筑。
下飞机的人流中有窃窃私语:“今年的天气是怎么回事啊,台风季到得这么早?这大半夜的怎么回去啊。”
“这几年不都反常天气么,都是作的!那些搞zz的就知道作死!一点也不知道保护环境!”
“嘘,这里是公共场合,你小点声!”
……
不安感再次弥漫在他的心头,仿佛缺氧一般的眩晕死死扼住了他的喉咙,但脸上又显出一种反常的红润。
他看不清路,可这不妨碍他拎起箱子直奔出口。
“诶哟你干什么呢!长没长眼睛啊!连道歉都不道一个就走了,真没公德心!真是世风日下……”
一切声音在他耳边淡去,连世界也渐渐开始褪色。
淅淅沥沥的雨水开始飘落,他冲出机场,随手拦了一辆车。
“师傅!去万华路紫霄观!”
滴滴司机刚想问万华路上哪里来的紫霄观,就看见谢明息唇上一抹鲜红,顿时被吓了一跳:“小伙子你没事吧,你是不是要去湾湖路的市一院?”
凉山话里,万华路和湾湖路发音比较接近,司机也是凉山本地人,看谢明息的情况,觉得应该是自己刚刚听错了。
谢明息随手抹了一把有些发痒的鼻子,普通话说得字腔正圆:“不是,是宁海路边上那条万华路,万华路上有条紫薇街,您X德地图搜一下就行,尽量快点,我有急事。”
他终于注意到指尖的鲜红,加快了语速:“您这有行车记录仪和录音吧,我没事,真没事,您在法律范围内开快点就行。我这就是看着吓人,刚摔了一跤。”
司机:“……”
手机又弹出一条消息,这次是雷电橙色预警了。
“师傅,真的没事,快点儿吧,你看这雷电橙色预警,过会雨下大就不好走了。这个点我也不好打车不是?求您了。”
谢明息一边眼也不眨地扯谎,一边轻轻从钱夹里抽出一张红老头压在换挡器上。
司机想想也是,于是锁好车门,跟着导航一路开过去。
凉山市的夜生活还算繁华,但毕竟已经都过了凌晨,万华路上的店面早就关得差不多了,于是一路上只剩下白惨惨的路灯,和反射路灯光芒的积水。
“轰隆——”
就是这么短短一会儿功夫,凉山市气象局再次发布了气象预警,将雷电等级提到了红色。
银紫色的闪电横穿天际,在阴沉的天空下张牙舞爪,闷雷一声响过一声,将一切都照得雪亮。
雨越发的大,越发的急。
司机收了钱,好心出声道:“这天气可真怪!小伙子,要不要我帮你拿行李?诶哟,这门都锁了。”
“不用,不用。师傅,这天气不好,您早点回去吧,别出来了,危险。不,等等,您等一会。”
谢明息顶着雨跑到紫霄观屋檐下,檐下的灯笼在风雨中飘摇,灯火早就熄灭了。
紫霄观大门紧锁着。
只要师兄在家,这道门就是不锁的,即使在夜里也只是象征性用根木棍把门闸上,懂一点技巧的话,很轻松就能把门打开。这里是紫霄观,鬼魂等阴物因为畏惧而不敢接近,而蟊贼在师兄手下走不过几个回合。
现在早就过了凌晨,外面在下雨,在打雷,但师兄不在道观。
滴滴师傅点了根烟,似乎在衡量到底是继续在这等着,还是当场开车回家。
谢明息从箱子里找出从没用过的锁开门,推门进去,灵官殿前那棵老桃树的树叶掉了一地,树干上斜着一片焦黑色,在闪电雷光中清晰可见。
树下本来平整光滑的青石板上有一点坑洼开裂,黑色蜿蜒,又在某处戛然而止,不因大雨有丝毫淡化。
那是雷火降下,被雷劈过的痕迹。他心中恍惚有了一种明悟。
“师傅!您等一会!我放个东西马上就出来,还得劳烦您带我一程!”
冒着雨冲入殿中,木木挨着门柱坐着,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明明——”
谢明息顾不得安慰木木,只是一把将它揣入怀中,又冲回车上:“师傅麻烦您了,去骑鹤山!”
骑鹤山,古称凉山,也就是今天凉山市之名的由来。《凉山府志》记载:“……骑鹤山,有道人入山修行,言承紫霄真人之教,广开教化大道之门,上济群生,下度万灵,乃有功,不留其名。擅养梅鹤。后白日骑鹤,飞升而去,世人咸称骑鹤真人……”
凉山最早是叫凉山的,只是后来出了个乐善好施救济百姓的骑鹤道士,在他羽化后被感念恩德的百姓称为骑鹤真人,凉山就被顺便改名叫做骑鹤山。到近现代,骑鹤山早就没道士了,只在山顶上有一片用山石穿凿的遗迹,隐约能看出来是个道观的样子,配上半山梅花,也能算个不大不小的旅游景点。
至于什么白日骑鹤飞升,更像是百姓因感念善人活命之恩而附会的志怪传闻,只能博人一笑,当不得真。
越靠近骑鹤山,雨就越大,滴滴师傅开着开着都不想接这单子了。这年轻人胆子忒大,这么晚去骑鹤山,没看见这雨这雷都能把人淹了么,还想不想要命啦?
好在在他开口之前,他的主顾已经道:“师傅,就在这停吧,我把车费结一下。您也早点回去吧,这雨眼看着是不会停了。”
司机倒还很想问问雨下这么大我停车了你怎么办,但多年的职业生涯阻止了他的嘴:“行,我往那边靠靠,你自己小心,东西别忘拿。”
车在雨水中远去,快得像是在逃命,如果现在不是在打雷下雨,也许会更快。
毕竟一到骑鹤山附近,就能发现这里的雨比别的区域更大,雷更密集,可能是因为骑鹤山海拔高,比较招雷劈。
滴滴师傅看不见,但谢明息的眼里清清楚楚,银白的闪电中,不时就夹杂着一道或几道暗紫色雷劈入山林。
它们沉闷,无声,不夺目不耀眼,却每一道都携带万钧之力。
明明身处滂沱大雨,谢明息却跑动起来,越跑越快,越跑越快。骑鹤山作为一处旅游景点当然也修建了上山的阶梯,可雨水不断顺着台阶滑下来,并不比平地好走多少。
此时已不是梅花盛开的时节,满山的梅花碧叶扶疏,花朵早已落尽,被风雨吹打下无数新绿。泥土与浑浊的水流混在一处,裹挟着梅叶汹涌而下,浸透了谢明息的衣裤。
雨伞早已失去作用,被狂风吹得七零八落,谢明息身上,几乎找不到有哪一处是干透了的。
狂风暴雨中,又有一丝奇异的平静。
谢明息望天,雨水打进他深黑的眼中,逼得他不得不眯起眼。漫天雷霆只有银光夺目,却毫无声息。
轰隆!轰隆!
张牙舞爪的雷蛇劈下!整个凉山市,乃至全江夏省都能听到那仿佛要让大地震颤的轰隆雷声!
谢明息浑然不觉。
他抬步,趟过沾满枯叶的浑水,越过欹斜歪扭的梅枝,布满山石遗迹却又空旷得出奇的山顶上,倒伏着一个颀长的身影,任由雨水从他身上流下。
飘逸出尘的道袍早已沾满泥土,衣角下摆凌乱不堪,有雷火烧灼的焦痕。束起青丝的发巾断开,于是那头乌润的长发边混着水流而下,末端因为烧灼而参差不齐,又仿佛有光华流转,乌若黑檀。
他静静伏倒在地,半晌,才翻过一个身,正面朝天。
雨下得更大、更急。
谢明息鼻尖嗅到一种浅淡的香气,即使在暴雨中也格外清晰。它密密匝匝,无孔不入,无处不在,清灵又端庄,萦绕在雨中,萦绕在谢明息身边,挥之不去。
那是会令人联想到澧兰沅芷、芳草美人的香味,绝非现代工业可以合成调配出的香气,没有半分红尘脂粉气,偏偏也绝非高山之雪、广寒皓月,不可企及。
那是檀香,又不是檀香。
水中有一丝鲜红在扩散,越变越淡,最终融入雨水,再无颜色。
“师兄!”
谢明息的声音终于惊动了苏磐,他一只手撑地直起身来:“别过来!我现在看不见,离开这里,立刻!”
那双美丽的瞳孔毫无焦距,又亮得出奇,一缕缕发丝粘在他苍白的脸上,衬得他眼尾下那一粒小小红痣格外分明。
苏磐的脸向来干净,不要说什么红痣,就连黑头谢明息都没看见过一个。他向来是端方的,即使行为再不羁,一张脸也如无暇美玉般宁静清正,内敛又澄澈。
只是这一粒再小不过的红痣,陡然让这张端方的君子眉目变得妖冶起来。
他依旧美丽,却鲜活又妖冶,妖冶中又有不可言说的圣洁。
“师兄……”他走近一步,足下溅开小小的水花。
“走开!”
他的声音被吞没在无尽雷海之中。
银紫雷光劈落,细小的雷蛇在苏磐身上跳跃,将他已经被烧得破破烂烂的道袍灼出一个又一个破洞,露出一身如玉似雪的肌肤。电流在水中游走,甚至在谢明息脚边劈落,却不伤他分毫,又倏尔温驯下来,最终渐渐消散。
苏磐躺在水中,双目紧闭,气息似有似无。
大雨滂沱,倾盆而下。
“师兄!师兄!”
红色混入雨水中,流入他的眼睛,模糊了他的视线。他听见身后有拾阶而上的脚步声,在雨中沙沙作响。
“慈悲,看来贫道还是来晚了一步。”
雨停了。
苏磐消失了,破烂的道袍下骤然空瘪,湿答答飘在水里,露出沉在水里的一张白玉算盘。
它与苏磐的算盘生得一般无二,紫檀为骨,白玉作珠,莹润生光,唯一的区别只是多了一尾红色流苏在水中散开,即使在黑夜中也格外显眼。
他在谢明息的瞠目结舌中,从人变成了一张算盘。
心中的千言万语在这一刻仿佛都失去了意义,谢明息心里那只靴子落了地,紧绷的神经骤然一松,眼前是纷扰不清的红。
鲜血顺着鼻腔蜿蜒而下,空气中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腥甜,他只觉得浑身发软,气力全被抽空,再也站不住。
黑沉的天空一下子变得极近,近在眼前,云销雨霁,露出几颗闪着微光的星辰。
“喂喂你怎么回事!你别倒啊!你们两个让我和师妹怎么抬回去啊!靠!”
这是他失去意识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掉马掉的猝不及防,作者爽了,师兄骂人
写了大半本书终于能把这段放出来了hhhh,这段虽然剧情靠后但其实全文还没写到1/3的时候就先写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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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夜半忽梦起惊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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