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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叠云岭之行(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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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磐借着手电筒的灯光看了一眼谢明息,微黯发白的光线下,那双深黑的眼睛闪闪发亮,似乎有些感慨。
“你还有个弟弟?”
那天晚上谢明息打电话回来,只是简单说了事情经过,并没有提及太多无关人士,回来后也忘了问,这是苏磐第一次知道还有这么一件事。
谢明息也没想到师兄的关注点是这个,挠了挠头道:“嗯,就比我小两岁,现在读高三了,和我长得还挺像的。以前我和他一起去逛街,还有人问我们俩是不是双胞胎。”
说到这里,他磨了磨牙:“我看着就这么小吗!诶哟我的手机!”
本就只能笼罩一小块地方的手电筒光突然消失了,昏暗中只听到有东西往下摔的声音。谢明息本来就怕冷,在寒风里吹久了,四肢冰凉,被冻僵的手指一个不注意,手机顺着石台滚了下去。
“……”苏磐的神情在昏暗光线下更看不分明,他微微张口,随后兔起鹘落翻下石台,捡起了那只沾了细雪与尘土的旧手机。
手机虽然旧了,但也没摔坏,只是玻璃手机壳摔碎了一个角。
谢明息三步并作两步从石台上跑下来,因为寒冷导致的动作不灵敏差点让自己重蹈手机的命运,又被苏磐一把托住:“小心,摔伤了麻烦。”
与谢明息想象的不同,苏磐的手并不热,但也不凉,如玉一般温润柔韧。
见谢明息站稳,他便松开手,望着开始变大的小雪,意味不明道:“回去吧,雪下大了。”
他们没带伞。
谢明息看了眼手机与岌岌可危的电量,点了点头。
回民宿之后,一个人看书,一个人做晚课,各自无话。木木被夹在两个人中间,似乎一直想说什么,最后还是选择了老实闭嘴。
一夜平安。
……
谢明息早上起来,从窗外看去,叠云岭山顶往下,群山已尽是一片雪白覆盖。
这毫无疑问给两人的之后的行程增加了难度,但如果从旅游的角度来说,确实是南方地区少见的美景。
谢明息穿好衣服跑到阳台上,阳台栏杆没有遮挡的地方同样积满了雪,看不出要融化的痕迹。虽然冷,但谢明息显然对少见的雪景没有抵抗能力,伸出一根手指在雪堆上戳出一个又一个洞。
毕竟南方城市不是每年都会下雪,更是很少能见到这么堆起来的、有十几厘米厚的雪!有时候吧,即使下了一点,也还没来得及落到地上就化成雨水了。
“师兄师兄!你过来看雪欸!没想到叠云岭上竟然会下这么大的雪……”水蒸气从他口中冒出,袅袅白雾模糊了他的眼镜,“呃……不过今天这样还能出去吗。”
叠云岭之间的几座山头都有公路相连,有大巴可以来回,但雪天路滑,说不定路上还结冰了,为了防止意外,估计车辆也都停运了。同时,今天上山的游客应该也会少不少,他们要出去,只能靠11路。
苏磐已经做完早课,披了件长袍出来,头发半披。他看到雪的反应可比谢明息平淡多了,只眯着眼看了会还算明亮的天空,平静道:“今天下午之后就会雪停,应该在四五点左右。”
“这么准啊?”谢明息将信将疑,打开天气预报看了眼,倒是有已经过去好一段时间的暴雪预警,但没说什么时候会停止。
“明明你笨啦!”木木从长袍口袋里钻出来,身上裹了一件手帕做成的“短袍”。柳灵童本质是鬼物精怪,是不怕冷的,但这么一穿,倒还显得挺可爱。
“是是,忘了你还会预测……”谢明息笑着逗了一下木木,搓了搓手,“那我们晚上再出去看看?昨天光顾着看石碑,忘记看周围山头还有哪里视线比较好了。”
而贺宇秋君肯定不会是在山顶天文台迷路的,如果在这种地标建筑周围也能迷路,贺宇大概会恨不得自己找个豆腐块一头撞死。
“嗯。”苏磐淡淡应了声。两人各自收拾了一下,就打算去吃早饭。
……
“你看看你们,你们这些年轻人!大早上都吃的什么,面包,咖啡!身体还要不要了啊?早就说过了,咖啡伤胃,要少喝……”
民宿下的咖啡厅早上并没有多少顾客,大堂里还是挺清净的——忽略掉那个中气十足、有些耳熟的声音的话。
服务生与咖啡师各自做着自己的事,也没有来劝一劝的意思。家务事,谁劝谁倒霉!而且只是说两句,也不算闹事,又不影响生意,没什么劝的必要。
“……难道你们以后有了孩子,还要这么吃吗,对自己对孩子都不好……”
谢明息和苏磐一下楼,就看见这么一幅情况:咖啡厅一角,一对年轻夫妇各自端着一个咖啡杯,面前放着才吃了一口的三明治,都垂着脑袋苦着脸,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
“爸,爸!这里是公共场合,您少说两句……”
老头子一瞪眼睛一拍桌,餐具被震得当啷响:“逆子!”
“是是是,我是逆子,我们先把早饭吃了行不行?您看,这山上就这么一家店,不吃浪费……”
老头子气息这才有所缓和,声音渐渐小下来。谢明息明明白白看见,年轻夫妇那如蒙大赦的表情。
谢明息觉得有点惨,又有点儿想笑,还觉得自己跟着一起被骂了——他就是那个经常拿咖啡面包当早餐应付了事的,到紫霄观以后就不这么吃了,因为紫霄观周围各种餐饮店够多,而学校食堂的包子豆浆等等中式早餐都做得不好吃!
毕竟食堂大妈做菜时,茶叶蛋连个缝都不敲……
现在出门在外,那就另当别论,在山上没那么多好挑挑拣拣的。谢明息点了三明治和咖啡,又确认了一遍:“师兄,你真的只要一杯茶啊?”
苏磐没说话,迟疑了一会儿后摇了摇头,象征性给自己加了一份草莓慕斯大福。
谢明息:……
大早上,大冷天,吃大福,还配绿茶,师兄你也是好兴致,吾等愧不如也。
那对夫妇喝完咖啡就开始聊天,谢明息拿着三明治吃了两口,耳朵支棱起来,插嘴道:“你们是晋安本地人啊?休息了来叠云岭玩?”
年轻夫妇二人显然对昨天这个跟着自己一起“挨骂”的年轻人还有印象,也不介意聊上几句,其中妻子答道:“算不上吧。他是,我不是,我七八岁的时候就因为父母工作调动搬去了九江省,大学毕业工作结婚之后才又回到晋安,也方便照顾家里老人。”
丈夫叹了口气接道:“我们俩工作都忙,好不容易有休息的机会吧,我爸妈非得说要来爬叠云岭,我都不想来!来了还要挨骂。”
老头子又瞪起眼:“你怎么就不想来了,你看看这山里,空气多清新,多锻炼人!你们年轻人啊,就是要多走走,多锻炼锻炼身体。小伙子我看你们两个体力就比我家这个逆子好多了……”
妻子落荒而逃,拿了两个咖啡杯又去续杯了,留丈夫一个人叹了口气:“爸,您说得对,我有时间一定锻炼。”
谢明息:……
“除了体力不行之外,叠云岭风景应该还挺好的吧,偶尔走一走也不错?这是旅行,又不是登山竞赛,不着急的嘛。”反正谢明息对难得一见的雪景还是挺满意的,他觉得如果自己不离开南方,再有十年也未必能见到这样的景色。
“唉,话不能这么说。”丈夫忽然变了神色,压低声音道,“你听完可别说出去,我跟你说,叠云岭上有鬼!”
谢明息挠了挠耳朵。
“怎么,你不信啊,也对,现在觉得这是假话的也多……”丈夫神色有些悻悻,但又不觉得意外。鬼这种东西,不遇上永远说不出“信”这个字,现有科学手段还没法证明其存在!
“不,我信啊。”谢明息也压低了声音,同样严肃起来,心里想着,如果这位遇到的和贺宇差不多,那就可以排查掉一些可能了……
也不知道他到底信不信谢明息的话,反正停顿了好一会儿才道:“山上以前是有乱葬岗的,有些横死的、不能葬进祖坟的也葬在那里!而且晋安市二十年前那场大地震你知道吧,城市里的死者当然都安葬了,山上的呢,尸骨无存,找都找不到!我听说啊,有游客运气不好,直接摔进地裂里摔死了,那叫一个惨啊……”
他说得绘声绘色,仿佛曾经亲眼看见山上的游客横死当场的场面。
“停停停。”眼见他越说越离谱,谢明息赶紧喊停,“你亲眼见过啊?”
“二十年前我还小,我当然没见过。”他用奇怪的目光看了眼谢明息,似乎对自己的话被打断有些不满,继续道,“但我以前在山上见过鬼啊。我小时候和家里闹脾气离家出走,一个人跑到了叠云岭上,结果可不就见鬼了吗,差点命都给我跑掉半条才跑下来。唉,反正这个地方吧,不是什么好地方。要不是我家老头子说要来,我拗不过,我这辈子都不会再来的。”
“山上真有鬼啊……”谢明息半真半假地感叹了下,又问道,“那你还记得你小时候,嗯,那个,是在哪遇到的吗。”
丈夫一脸“你有没有搞错”的表情:“兄弟,听大哥一句劝,别年纪轻轻为了好玩把命搭进去。”
“不不不,”谢明息笑了,迅速给自己找了个理由,“我们都是外地来的,自由行不跟团,就想知道哪里不能去,注意一下。”
……
谢明息和苏磐又上了天文台。
木木预报的时间有零有整,两个人在房间里窝到四点半,阳光如约而至。
雪停了,下午四点半的淡红阳光照在被落雪覆盖的青山上,照出一片眩目的流银之色。
谢明息又顶着寒冷玩了会儿雪,吃了晚饭,趁着还有光线,上天文台找路——在位于叠云岭最高峰顶的抚仙天文台上,能将周围看得一清二楚。而即使有人指路,在没有前期准备的情况下也不是那么好找的,叠云岭的未开发区域不说多危险,总还是得有所准备。
“嗯……”谢明息回想着描述,手指徘徊了半天,最后才指定一个方向,还有些不敢确定,“就在边上?”
他指出来的方向正是与主峰紧挨的侧峰,从半山腰可以直接穿过去,就是没怎么开发,路不好走。
“晚上过去就知道了。”苏磐淡淡应了声,负手而立,从上往下俯瞰绵延山岭,不知在想些什么。
谢明息翻了翻包:“还好东西带得齐全,晚不如早,我们现在就走吧?说不定过会儿就又下雪了。”
缩在口袋里的木木钻出个脑袋,笑嘻嘻道:“云层散了,这几天都不会下雪啦!”
谢明息不置可否,俗话说迟则生变,哪怕什么事也没有,早早处理完回去吹暖气也好啊。阳台上看雪,可比外面吹冷风好多了。
……
沙沙、沙沙。
谢明息开着手电筒,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松软的雪地上,偶尔踩到断裂的枯枝,也会有咔嚓咔嚓的响声。
他一边庆幸自己装备带得齐全,一边又羡慕自家师兄可以轻装上阵——苏磐身上也背了个包,衣服却没怎么换,也没换便于雪地行走的靴子。走在雪地上,几乎没什么声音,脚印同样很浅,过不了过久就会消失。
反观自己,简直是只臃肿的大黑熊。
这还是人吗,这合适吗,这不合适!
苏磐走在前面,低声念着六甲秘祝,足下生风,扫过一片松散的雪。
“师兄你等等我……诶哟,什么东西!”谢明息脚下一绊,身体一个趔趄,差点一头栽倒,好险扶住了身边的树,又站稳了。
“什么东西在绊我……”谢明息磨了磨牙,按道理说,师兄在前面念六甲秘祝,是不会有什么东西敢靠近的,自己也没看到有什么奇怪的东西。他低头一看,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喉咙被冷风一刺激,又咳嗽了好几声。
被踢开的雪层下,一根灰白骨头在月光下莹莹发亮。
谢明息声音有点抖:“……握草,怎么这还有骨头……”
转眼又想到自己是来找乱葬岗的,好像走着走着踩到骨头也算正常,就说明找对地方了,只是心里还是膈应。
苏磐听到动静,回头俯下身,毫不介意地捡起那根半埋在雪里半埋在土里的骨头,这骨头大概也是上了年份,灰扑扑的,苏磐一动作,骨粉就扑簌簌往下落。
谢明息:……
很怕下一秒就全部烂成粉吹自己身上了。
好在苏磐看了一会,在木木报了个数字后就又把骨头埋了回去,波澜不惊道:“没有外伤、中毒痕迹,埋了至少五十年往上,我们快到了。”
谢明息:……师兄你别这么懂,我越说我越慌。
他亦步亦趋地跟上去,边走边问:“这埋下去的骨头怎么还到地面上了,贺宇他们来的时候居然没遇到?也不觉得膈得慌啊。”
“谁知道呢。”苏磐的声音依旧没有起伏,波澜不惊,“也许是根本就看不见。”
“……”谢明息张了张嘴,吐出一团白雾,“师兄你还是别说了。”
你越说我越怕。
……
苏磐停了脚步,也停了口中一直念诵的六甲秘祝,谢明息便无端感觉又冷了几分。
阴冷。
这是到了?
呜!
呼啸的山风吹过成片林海,谢明息睁大了眼,视野中心有个朦胧的影子聚集,然后越来越多,连成黑乎乎一片。
简直可谓鬼影幢幢,天上地下哪里都是黑雾,黑雾,雾中闪过一张又一张神情各异的脸,他们在人间徘徊,无人祭祀,不得安宁,谁也不知道他们究竟在叠云岭中徘徊了多久。
他连话都说不出了,他想过这里是乱葬岗,无主孤魂不会少,但真没想过会这么多。也亏得这里不方便开发,要是开发了,指不定会出什么闹鬼事件。运势太低是容易见鬼的!而且这里还不是一只两只鬼,是铺天盖地!
贺宇秋君身上只带了一只回来,都还算运气好了,要是一群鬼轮流上阵,大概率不死也残。
“师兄……”他感觉自己牙齿在打战,不仅是因为寒冷。
恐惧?怜悯?
已经分不清了。
黑暗翻涌如潮,在眼前袭来。
……
“……”
“明明!明明!”
冷硬的东西拍在自己脸上。
“明明醒醒!……”
那个东西又拍了两下,谢明息并不厌恶,只觉得有点儿难受,像是刚从一场噩梦中醒来。
“……醒醒呀……”
“……五分钟……再……”
冰凉的东西拍在脸上,很快就变得温暖,顺着脸滑下来。
谢明息猛然睁开了眼。
“你醒了?”
苏磐立在他身边,松开了搭着他半边身子的手。
“明明你不要哭……”
木木所在谢明息胸口,声音依旧很小,每一声在谢明息耳边却变得格外清楚,再也不会因为身体大小距离远近而听不清。
“别哭,别哭……”
我哭了?
谢明息下意识抬手在脸上擦了一下,才注意到不知何意,他已泪流满面。滚烫的泪水与冰冷的雪花一同落下,变得冰凉,滚落到衣襟上,打湿了木木的小衣服,在寒风中把脸刮得生疼。
我为什么哭了……
他怔怔地想着,泪水再一次涌出,而黑雾的动荡已经渐渐平息。
“这里是葬身于此的,几百年的孤魂,师兄……”他蓦然想起了一切,想到了无数冤魂的不甘、痛苦、徘徊、挣扎。
他们或是因为家中贫困无钱安葬而被抛尸于此,或是在爬山过程中失足坠落,或是在大地震中摔入地裂,从此与至亲至爱天人两隔,再无相见之期……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能看到这一切,但所有过往清清楚楚地发生在他眼前。
“师兄……”
泪水无法控制,一滴一滴滑落,前襟尽湿。
木木终于忍不住哇哇大哭起来,虽然它根本没有眼泪此物。
“别哭……”他摸着木木的木头身体,眼泪依旧在不断滴落,声音却渐渐坚定起来,“师兄!”
满是泪水的黑色眼瞳越发深邃,苏磐叹息一声:“你的感应也太强了,有必要吗。不怕吗?”
只有感应强,才能在某一瞬间与此地的万千鬼物达成“共感”,感受到它们死前最后、最强烈的意念与情感。这未必是坏事,但也不一定是什么好事,足够强的感应是天赋,能沟通鬼神,不论修什么道法,进度都会非常惊人,远非常人所能及。而不属于自己的、过于沉重的感情,在心灵不够强大时,也会在无声间压垮一个人。
苏磐只是奇怪,阴阳眼只能让拥有者不用开眼也能看到鬼神,感应强并不是阴阳眼附带的特殊。
“怕啊。”谢明息的嘴唇因为寒冷而哆嗦了两下,最终坚定道,“仙道贵生,鬼道贵终。”
人道渺渺,仙道茫茫。鬼道乐兮,当人生门。仙道贵生,鬼道贵终。仙道常自吉,鬼道常自凶。高上清灵美,悲歌朗太空。
“唯愿仙道成,不愿人道穷!”
他每一个字都说得斩钉截铁。
这里的亡魂数以千计,想要全部超度,不是说说而已。
“你当真?”
谢明息已从旅行包中拿出一盒朱砂,不知道多少张符箓被他执于指尖,在夜风中散开,猎猎作响。
“……初发玄元始,以通祥感机,救一切罪,度一切厄……”
数不尽的符箓呼啦啦飞向高空,飞向徘徊的身影,夜风中,连谢明息不那么在调上的唱经声也多了几分缥缈仙韵,救渡亡魂。
谢明息知道有更高效的方法,但他不会,如果师兄不愿意出手,那么他只能用最原始笨拙的方法超度亡魂。
在这种精神应该高度集中的时刻,他突然想起很早以前学过的一篇课文,那还是在小学:……这条小鱼在乎,这条也在乎……
他突然有些想笑。
师兄也许不在乎,但他在乎。
他不能为每个亡魂完成遗愿,但他能送每个亡魂走完最后一程。
尽自己所能。
苏磐望天,树枝树叶上的积雪纷纷扬扬落下,与在风中飞荡的符箓纠缠在一起,难解难分。
真正的道也许不在法衣,不在法案,不在坛场,而在人心中。
“……罢了。”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以石为法案,以山为坛场,满天星辰照耀。点燃的香珠升起袅袅青烟,在暗夜中浮动,馥郁难言的清香在寒风中四散,混着隐约的食物的香气。他不知从何处抽出一支柳枝,点化甘露,向四周轻点。
符箓、积雪与山风纷纷扬扬,化作救渡孤魂的甘霖,如雨落下。
……
太阴高悬,星子明亮,浓重的黑雾终于再没有一丝一缕留下,鬼气、阴气与怨气为之一清。
失去了支撑的谢明息顿时瘫软在地,激起地上厚厚的积雪。
“师兄,我没力气了……”
月光下的黑暗中,他听到一个轻轻淡淡的声音:“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