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绫罗纪事》春少十八弯

8、八

　　那天，镖车队伍一路顺顺利利地走到了泸州城附近。本来还可以再往前走走的，但金必正说就在这儿的客栈休息了，大家伙儿也就乐得赶紧卸货歇息。

　　绫罗帮着几个老镖师卸货，但老镖师火麒麟却客气地说，

　　“三奶奶，这种粗活儿我们来就行。金老爷都这么照顾您呢！”

　　绫罗疑惑了下，火麒麟就笑哈哈地说，“以前我们走镖，不到星星满天了是不会找地方歇息的。但今天，大伙儿也心知肚明，金老爷是心疼新夫人，才这么早就喊停的。”

　　绫罗不动声色地笑了笑，金必正喊她一起去登记客房，登记完了，金必正又安排了看货的人手，随即转身对绫罗说，

　　“我今晚和这些货一起睡。”

　　“哦。”绫罗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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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深了，绫罗躺在床铺上，久久地睡不着。总觉得心里压了不少心事，但细细想，又想不太明白似的。她于是伸手，把挂在床头的剑摸了过来，抱在怀里。这么多年行走江湖，每当睡不着觉，她就会抱着自己的剑，顿时就觉得充满了安全感，怀抱里满满当当的，不一会儿就能睡着了。

　　绫罗终于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却是在睡梦中被一股气息惊扰，只觉得一阵脚步声轻飘飘地挪向自己。绫罗一惊，从梦中醒来的一瞬间就本能地拔剑挥了过去，来人的反应也快，闪身躲开了绫罗的剑，在黑暗中呵斥一声，

　　“周绫罗，你还想着杀了我不成？”

　　绫罗这才彻底清醒了。金必正点了烛火，见绫罗握着剑，脸色煞白。
　　金必正经此一遭，脸色也犹如寒霜，冷冷道，

　　“我若不是闪得快，你已经成寡妇了。你睡觉还抱着剑？”

　　绫罗吞一口口水，冷静下来，“习惯了。”

　　“你这个习惯最好改掉。我不想每次半夜进我夫人的房间，都要提心吊胆地护着自己。”金必正说着，脸色才好了些。

　　绫罗万分愧疚地上前瞧他，“有伤到你吗？”

　　“没有。”金必说着，也直勾勾地瞧着绫罗。绫罗这才注意到自己穿得‘单薄’了些。金必正却讽刺地笑了笑，

　　“看了大半夜的货，累了，上来歇一下。”说着，只脱了鞋子就往床上一躺。不一会儿就发出了微微的鼾声。

　　一旁的绫罗却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最后只得靠在窗边微微打了会儿瞌睡，直到天际泛起了鱼肚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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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一早，绫罗还靠着窗子迷迷糊糊，金必正早早就起床下楼和镖师们会合了。
　　绫罗赶紧也清醒了，梳洗完下楼和大伙儿一起吃早饭。

　　昨夜过得有些惊魂，绫罗没睡好，淡淡打着哈欠。火麒麟见了，就隐隐发笑。绫罗见了，也不理会，只是一笑过去罢了。

　　这一天，天色不错。众人吃过早点就重新装货，启程，终于顺利地到达了泸州城。
　　在城里顺利地交接完货物，点算清楚了。金必正却不急着回襄城，吩咐镖师们先行回去，只留下了绫罗和火麒麟陪他留下。

　　绫罗疑惑，金必正先寻了客栈落脚，随即告诉她，

　　“苏知府快要去京城了，你可知道？”

　　“知道。”绫罗点点头，想起虹影曾经提过。

　　“这些年来，我们镖局有官府撑腰，都源于我对苏知府下了不少功夫。”

　　绫罗瞧着他，不知这‘功夫’里，是否包括娶了苏虹影。

　　金必正继续说，“所以苏知府走了，对金门镖局是个不方便。新来的知府，究竟是人是鬼，我们也不清楚。”

　　“这和我们留在泸州城有关系吗？”

　　金必正点点头，“总算苏知府念镖局的情谊，他告诉我新任知府姓林，在上任之前会一直在泸州城落脚。他和这儿的李大人是旧友，住在李大人的府上。李大人也吃过我们金门镖局的好处，我想去拜会一下他，顺便见识下这位林大人。”

　　绫罗明白了。而金必正也一早就下了名帖，在望江楼摆宴请李大人和林大人一聚。

　　那天夜里，金必正留绫罗在客栈里等消息，他和火麒麟一起去了望江楼赴宴。想来绫罗终究是妇人，对镖局的事务也不太懂，所以金必正还是没带着她去，嘱咐她在客栈等消息。

　　绫罗在客栈里闲闲地等，想着这个时辰，必正和大人们的谈话该渐入佳境了吧。却不料见火麒麟风风火火地赶了回来，上气不接下气地对绫罗说，

　　“三奶奶，老爷让你也去望江楼。”

　　绫罗觉得奇怪，也顿时有点慌张。她本以为是出来走镖的，身上是武女子的打扮，胭脂水粉都没带一盒。这下子，怎么能去见两位大人？

　　但是火麒麟催得急了，绫罗一狠心，镜子都不照一下就跟着去了。

　　半路上，绫罗抓着空挡赶紧问火麒麟情况。火麒麟就说，

　　“我随着老爷进去了，就只见到泸州的李大人，压根儿没见着那位林大人。老爷和李大人喝了几杯叙叙旧，就问李大人，何故林大人不赏脸？李大人也很为难的样子，说林大人不是不领情，人也到了，就在楼上的雅座里。只是因为还没上任到襄城，对襄城的事务不想太早理会，唯恐金老爷一开口就谈镖局的事儿，所以迟迟不肯下来。”

　　“那个林大人，倒是直白啊。”绫罗冷笑着，“接着？”

　　“金老爷听了，脸色也不太好看。赶紧说今天只谈乐事，不谈公事。可派人上前再请林大人，林大人还是不肯下来。还说若是只谈乐事的话，他倒是想起来一件，说听闻金老爷新娶了三夫人，是闻名江湖的‘绫罗女侠’，林大人说自己一直向往江湖事，所以只谈乐事的话，他很想见一见‘绫罗女侠’。”

　　“是林大人指明了想见我？”绫罗心下一惊。

　　火麒麟就说，“是啊，金老爷听了也有些为难。但李大人一直在旁怂恿，弄得金老爷也有些下不来台，这次宴会意义重大，也只好叫我赶紧请三奶奶快去了。”

　　火麒麟说完，两人正好到了望江楼。绫罗心下打着惊堂鼓，却也只好硬着头皮，跟着火麒麟上楼去。见金必正正和一位官家打扮的人喝酒，绫罗就用江湖的招呼方式，抱拳道，

　　“李大人！”

　　李大人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番绫罗，目光里隐隐透出失望来。
　　绫罗觉得好笑，想必他是听说了金必正隔了十二年还要大费周章地娶自己过门，还以为周绫罗是怎么样惊天动地的大美人呢。

　　但随即，李大人礼貌地笑了笑，夸赞道，“绫罗女侠，果然是一身英气逼人。”

　　金必正上前，悄声对绫罗说，“火麒麟和你说了？”

　　“恩，林大人想见见江湖女侠而已。”绫罗刻意平静地说。

　　“为难你了。”

　　“怎么，你怕我吃亏不成？我可是半夜差点都把相公都砍成两半的呢。”绫罗反而宽慰着金必正。

　　金必正说，“若是他为难你，你就下来，不必顾着我和金门镖局。”

　　“知道了。”绫罗笑了笑，转身往楼上的雅座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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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拾着台阶，绫罗一步一步往上走。
　　最上头只有一间雅房，点了一盏烛火，有些黑沉沉的。绫罗进去了，瞧见一个人背对着她，靠着窗栏坐着。

　　绫罗抱拳道，“林大人！”

　　那人影听了，就缓缓地转过来，一张三十岁左右男子的脸，笑得有一丝玩世不恭，朗朗道，

　　“可是‘绫罗女侠’到了？林某人总算是把你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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