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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妾身柳氏 ...

  •   付绮月在房内迷迷糊糊地睡了一天,第二日醒来的时候感觉神清气爽。
      睁眼看到的是自己拔步床床顶挂着的珠穗,她下意识动了动,才发现自己正置身于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她一动,谢麟就醒了。手掌覆在她小腹上轻轻揉了揉,声音带着晨间独有的低哑:“还难受吗?”
      付绮月摇摇头,发顶在他下巴处摩挲着,谢麟顺势亲了亲她的头发。

      “什么时辰了?”她问。
      “还早呢,再睡会儿。”这些日子早出晚归,他脑子里一根弦紧绷着,一刻不敢放松。难得一阵休息时间,他就只想抱着她好好睡一觉。
      付绮月在他的臂弯里转过身子,和他面对面躺着,近距离观察他的睡容。

      上一回这样同床共枕,还是大婚那一夜。一方卧榻,两人中间生生隔了两尺宽。现在想想,竟然已经过去两个月了,缘分真是奇妙。此刻,她就躺在他臂弯里,由着他一只手臂揽着自己,感受着他轻浅的呼吸落在自己的额间发上。
      凑近了看,他的模样当真是英俊,眉目英气、薄唇上扬,不知道勾了多少妙龄女的心魂。若不是这桩阴差阳错的婚事,这样的男子,自己此生都不可能遇见的。
      他的衣领松散,露出胸膛上的伤疤,横七竖八好几道,不知道从前究竟挨了多少刀枪。付绮月伸手摸了摸那些伤痕,感受它们凹凸不平的触感,想象当初的在战场上厮杀的谢麟。

      “乱摸什么?”谢麟手掌沿着她身体的曲线向下,怕了拍她。
      “哼,小气。”付绮月帮他拢好衣襟,双手规规矩矩交叠,枕在脸下,“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等渡过这次难关,随便你点灯。”他睁开眼睛,和她对望着。

      “又要打仗了吗?”她轻声问。
      “嗯,八九不离十了。长安随时会有危险,我已去信告知殿下,请他务必保护好母亲性命。”
      她摇摇头:“我不是担心这个。我只是后悔,没有早点将事情告诉你。这样你还有更多应变的机会。”
      “你不告诉我,我也能知道。”他对自己自信满满,“要是连你都能骗过我,那这郢都早就漏成筛子了。”
      “……就会损我。”

      谢麟揽紧她,正色道:“过两日我就要走了,去御门关。但是不能直接走,我先往岭南方向走,避开三殿下的耳目,绕道疆北县,再去御门关。我安排了一个人进府陪你,你要注意安全。”
      “谁?”她好奇地问。
      “陈雨的妹妹,陈桐。”
      “陈副将的妹妹?”她更好奇了。
      “她很聪明,又会武功。侯府有暗卫,但都是男子,多有不便,让她进府陪你,我也能安心走。”
      “那她以什么身份进府呢?”
      谢麟笑:“侯府侧夫人,我的妾室。”
      磨蹭到辰正时分,付绮月才好不容易劝他起身。
      灵儿带人进来伺候梳洗,见二人衣襟松散、举止亲昵,不禁满意一笑,服侍得更尽心尽力。

      付绮月从未替他穿过男子的衣物,此刻有些无从下手。
      灵儿说:“奴婢教您吧。”
      谢麟摆手让她退下:“本侯亲自教。”
      说着,他先穿上中衣和胯裤,指挥她拿来他那件玄色的圆领袍衫,展开手臂,让她替他套上。襟口收至右侧,付绮月帮他绑了个结,接过灵儿递过来的革带,双手绕到他腰后,从后往前系上。
      这个系腰带的动作,让她不得不贴到他怀里,谢麟忍不住又把人抱在怀里亲了亲,引得婢女们小声笑。付绮月抬头瞪了瞪他,帮他把革带上的对扣扣好,确认不会松散开后,十分满意地欣赏自己的成果。

      “怎样?你夫君是不是非常英俊潇洒、仪表堂堂?”谢麟挑眉。
      “……侯爷要是不说话,那确实是不错的。”付绮月不理会他,拿起裙衫自顾自穿好,坐到铜镜前梳头发。
      谢麟跟过去,从她手里夺过牛角木梳,慢慢替她梳通头发。
      “成婚那日,喜娘怎么说的?”他贴着她的耳,望向镜中相依的两人,“一梳梳到尾,二梳举案齐眉,三梳……子孙落满地。”
      那“子孙”二字,他念得格外重。
      付绮月瞪着镜子里那个厚颜无耻的男人:“侯爷真是越发没个正形了。”
      “礼教这东西,没学过,也不想学。”他站直身子,认真给她梳起来,“太守规矩的人,是讨不到媳妇儿的。”
      “……”

      谢麟难得一见地荒废掉了今晨的晨练,陪她在房里消磨时光。二人慢吞吞吃完早膳,谢麟带她到正厅等候。
      付绮月穿了一条正红色绣花刺金马面裙,上衣穿着白色立领打底衫、红色团花刺绣方领补服,再套了一件厚绒半袖比甲。发髻梳的是庄重的凌云髻,配上一对牡丹花样金步摇,往梨花楠木椅上一坐,便是贵气十足的侯夫人。谢麟忍不住瞥了她好几眼,被她发现,凌厉地瞪了回去。

      不一会儿,一座花轿默无声息地停在了侯府侧门,轿子上下来一位身姿窈窕的女子,她身着粉色袄裙和浅黄色团花刺绣上衫,低着头,跟着管家来到了正厅。

      灵儿方才还没整明白俩人闹的是哪出,待那女子妖妖娆娆地跨进门槛,灵儿忽地眼皮一跳,看了自己主子一眼。
      付绮月装作没感觉到灵儿的视线,只笑着,等着那女子上前。

      陈桐穿着那双绣着石榴花的嵌珍珠绣鞋,真是走得一步一忐忑。她平日里舞刀弄枪,穿着多为短衫胯裤,方便为要,如今一朝作淑女扮相,还真是格外不适应;又想到今日出门前,自家兄长拎着她耳朵念叨着这绣鞋多么多么贵,她就忍不住走得再慢点、再慢点。只是这动作落在灵儿眼里,就成了矫揉造作、不知廉耻;付绮月却在心里叹了叹,这陈家妹妹演起戏来比自己好多了,看这小步走得,谁不心痒痒啊。
      陈桐走至二人跟前,管家铺上蒲团,她跪下,分别给谢麟、付绮月磕头,捏着嗓子道:“妾身柳氏,见过侯爷、夫人,侯爷、夫人万福安康。”
      谢麟故作深沉咳了两声:“起来吧。”
      付绮月差点绷不住笑出声,幸好及时掐了掐手心,将笑意忍了回去。看过去,这人一副冷心冷肺的模样,要不是今早他黏着自己好半晌不愿起身,她就信了。

      陈桐接过婢女递来的茶,往前走两步,双手敬上,躬身递到付绮月面前:“请夫人喝茶。”
      付绮月刚欲接过,一旁的灵儿却出了声:“侯爷、夫人,这纳妾有纳妾的规矩,皇家也有皇家的规矩。公主方嫁两月,侯爷便急着收房,本也轮不到奴婢置喙。可是这柳姨娘,侯爷从前从未向陛下和娘娘提起过,现在贸然纳进门,岂不是打二位尊长的脸吗?”

      这话说得咄咄逼人,将皇帝和怡妃搬了出来,明里暗里说谢麟忠信之人。
      满室沉寂。
      谢麟总算明白,付绮月当初为何如此畏惧灵儿。这样一个婢女跟在身边,日日夜夜提点你、“看护”你,心里的滋味可想而知。
      他看了付绮月一眼,心底的疼惜几乎要流露出来。

      背对着灵儿,付绮月对他安抚着笑笑,眼神示意他,让她来解决。
      她转过脸,温和开口:“此事侯爷与我商量过了,柳氏温和敦厚,对侯爷更是有救命之恩,如今她家人都不在了,孤苦无依,是我点头让侯爷收房的。这件事,我会亲自同母妃解释的,灵儿,不得无礼。”
      陈桐马上对着灵儿躬身一礼:“灵儿姑娘说得对,妾身蒲柳之姿,能入侯府,实在是三生有幸,是妾身高攀了。还请灵儿姑娘受妾身一拜,向娘娘表达妾身的敬意。”
      灵儿慌忙退了一步:“不敢不敢,柳姨娘言重了。方才是奴婢失礼了,还望姨娘莫怪。”

      陈桐这才收起诚惶诚恐的表情,再次恭敬地向付绮月敬茶。
      付绮月笑着接过,左手执盏、右手拇指与食指轻捏茶盖,低头象征性饮了一小口,将茶盏递给灵儿接下,抬手示意陈桐免礼。
      “如今形势这般,倒不好大张旗鼓的,免得铺张浪费引起口舌非议论,倒是委屈了你。日后进了侯府,你我便是姐妹。有什么缺了的、少了的,尽管同我开口。”
      “多谢夫人恩典。”

      陈桐在蒲团上再度跪下磕了两个头,随婢女到后院休息了。
      正厅里,只剩下谢麟、付绮月和管家、灵儿几个仆人。陈桐一走,付绮月那装得和善的笑脸瞬间垮下,一双怒目盯着谢麟:“侯爷这招先斩后奏真是高明啊,本宫佩服。”
      谢麟心中暗叹:啧啧,瞧瞧,“本宫”都出来了,本侯这夫人入戏真快啊。
      灵儿正看着二人,付绮月眼神示意他:“快接戏啊!”
      谢麟绷着脸,满不在乎地哼了声:“本侯早就同你说过,是你自己不放在心上,如今倒来责怪本侯,公主殿下,你以为这还是长安不成?本侯做什么事,便是事先不告知你,你又如何!”
      付绮月被他吼得愣住了,眼眶一下就红了,撇过脸默不作声。

      谢麟心想:完了完了,是不是玩脱了,把月儿吓着了。
      灵儿心想:侯爷也太过分了,竟然敢这样吼主子!记下来告诉娘娘!
      付绮月吸了吸鼻子心想:不错,我这演技,妥妥的。
      正厅里的闹剧随着谢麟故意的拍案而起转身离去结束。付绮月捏着手帕,嘤嘤哭泣,灵儿和珍儿、巧儿都目睹了这一幕,叹着气安慰了她好一会儿,她才止住了眼泪。

      瑾兰院卧房里,陈桐随着丫鬟到了房内后,就一把把头上那些横七竖八的发簪卸了下来,又把那双价格不菲的绣鞋一蹬,四仰八叉倒在了床上。
      侍女兰乔是她从小一同玩到大的邻家姐妹,兄长也在侯爷手下当差。谢麟此次选了她二人,就是为了让她们配合默契,保护好付绮月的安全。
      兰乔知道陈桐端着身子累得慌,主动替她捏捏肩膀。
      “桐桐,我方才仔细瞧了,公主殿下生得真是好看!眉眼弯弯的,笑容甜甜的,一看就是好人!”兰乔没念过书,找不到好词儿来形容那种感觉。
      陈桐点点头,表示赞成:“难怪阿兄说,侯爷都把夫人捧在手心里宠着,连城楼都让进呢!”
      “唉,这样一对璧人,怎么就这般难呢?”
      陈桐安慰她:“有咱们在,夫人一定没事的。”
      “嗯嗯!”

      是夜,谨兰院里灯火通明。
      兰乔吹得一手好笛子,此刻正在房中为新婚的二人奏曲助兴。房间里不时传出谢麟爽朗的大笑声和女子娇羞的笑声,随着寒风,飘进“路过”的灵儿的耳朵里。
      灵儿咬牙切齿,眼神好似能将那扇窗户盯穿。
      不一会儿,兰乔退了出来,关上了房门。屋子里的蜡烛熄了大半,晃动的火光映照出一对相拥纠缠的身影。
      灵儿不忍细看,终于转过身回了主院。

      见灵儿怒气冲冲地回来,付绮月正对着镜子卸妆,转头问:“这是怎的了?”
      灵儿对着付绮月也没好脸色:“今日夫人也真是的,也不拦着侯爷。您若是死活不点头,他能拿您怎么办呢!”
      付绮月落寞地放下手中的梳子,眼神流露出痛苦:“可我毕竟不是真的公主。在家的时候,父亲有好几房姨娘,我是最小的姑娘,哥哥姐姐们都欺负我,我从来不知道一个嫡女、一个正妻应该是怎样的。我只知道,男人必定是要三妻四妾的,我能拦得住一时,难道拦得住一世吗?”
      灯下美人,神色哀戚,铁打的汉子也要柔情三分。
      灵儿叹了口气,走到她身后接过梳子:“来日方长,主子放心,有奴婢帮您,那柳氏翻不出风浪来。对付这种不规矩的小妾,奴婢有的是法子。”
      “嗯,那便有劳灵儿姑娘了。”

      夜深了。
      灵儿伺候付绮月睡下,吩咐珍儿和巧儿守好房门,自己转身回了侍女住的厢房。借着月色,她换了一身夜行衣,从窗户翻出了侯府。
      谢麟坐在屋檐上,盯着那道身影消失在夜色中,一个倒挂金钩,从窗户跳进了付绮月的房间。
      付绮月听见动静,就知道是谢麟来了。她从床上坐起身,看着他一步步向自己走来,忍不住顺着他张开的双臂,扑进他的怀里。

      衣衫一层层地褪下,只余一层薄薄的里衣还挂在二人身上,要掉不掉。
      付绮月的月事还没结束,谢麟没想做什么,只是忍不住想同她亲近。今日尝试了一遭同别人亲近的滋味,才发觉他是一点儿也受不了别人的气味,只喜欢她的。
      她惯用兰花香,清新淡雅。此刻她躺在他怀里,就像一朵幽香扑鼻的兰花,诱着他、引着他,却偏偏采摘不得。
      他埋首吮啃了一会儿,付绮月搂着他肩膀的手指松了又紧,差点划伤他的皮肤。等她浑身闹出一层汗,谢麟才意犹未尽地放过她,一手衔住她后颈,唇便压上她的唇。

      他手指一捏,付绮月齿关一松,他的舌长驱直入。
      津液互渡,呼吸交缠,两心相通,原来是这般奇妙乐事。付绮月迷糊被他亲着,身体在他手掌下不安地扭动,被他钳住,加深了这个吻。
      不知过了多久,付绮月无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谢麟退出她的唇,感受她急促的呼吸。

      付绮月微微喘着,眼眸在黑暗中却熠熠有光:“侯爷,事不宜迟。明日你便走吧。”
      “嗯。听你的。”说着他又要亲下来,付绮月摁住他,“你答应我,必须全身而退,平安回来。”
      她这一生,没有得到过什么,如今也不想失去。
      谢麟郑重地答应她。
      “我答应你。谢麟此生,一言既出,决不食言。”
      付绮月搂住他的脖子,主动献上一吻:“我在侯府等你回来。”
      他将她用力揽入怀中,用唇轻轻摩挲她的耳根:“好。”

      亲着、拥着,付绮月又笑又哭,后半夜才在谢麟怀里睡去。
      谢麟看着怀中人布满斑驳泪痕的脸,心里软了又软。他在她耳边说:“月儿,我不会抛下你,永远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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