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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天子为媒 ...

  •   后赵平和廿年,京都尹府,深夜。

      “老爷,清儿终于醒了。”年轻女子紧握女孩双手,喜极而泣。

      昏睡三天三夜,被多位名医断言回天乏术,需尽早准备后事的七岁尹妤清,醒了。

      她缓缓睁开双眼,呆愣几秒,在屋内扫视一圈后,最终目光落到床榻边的术士脸上,神情有些诧异。

      于晴在心里暗自嘀咕,咦!那不是前两天,在青城山遇到的道士吗?怎么出现在我梦里。

      就在她疑惑之际,忽然听到一声:“清儿,你终于醒过来了,阿父魂都要叫你吓没了。”

      原来是屋内这个江湖术士,夜半叩门不请自来,给她喂下一颗丹药,将她从鬼门关抢回。

      术士临走前,特地叮嘱尹厚蒙,说他女儿婚姻运势较为复杂多变,不婚能保平安,二婚才是良配。

      尹厚蒙对此话深信不疑,在女儿到适婚年龄之时,即便媒婆踏破门槛,也坚决闭门不见。

      尹妤清醒后性情大变,与之前判若两人,父母也只当是生病留下了些后遗症。

      他们哪知此时的女儿已非彼时的女儿,是来自21世纪,首都医科大研三即将毕业的中医学学生——于晴。

      不久,惠帝赵辛因昏庸无道,导致宦官专权,祸乱朝纲,害得百姓流离失所,国家动荡不安,引发大量流民起义。

      周王杨伦振臂一呼,迅速得到了民众的广泛支持,不久占领京都,杨伦登基,改元建康,北梁政权正式拉开帷幕。

      “人惟求旧,器非求旧,惟新”,北梁政权刚建立,政权不稳,杨伦对于有归顺之心的前朝旧臣留为己用。

      *

      建康十六年春,司马府内。

      “我沈泾阳,定是上辈子造了孽,这一世才会生出你这么一个蠢材!如今这点脸面都快让你丢尽了。”大司马沈泾阳面色发青,怒目圆睁,指着颤颤巍巍站在一旁的沈倦破口大骂。

      “阿父息怒,气大伤身,儿自知朽木难雕,难有建树,倒不如另谋出路。”沈倦面露难色,头低垂。

      “科举入仕便是你唯一的出路!今年要是再落榜,就趁早成家,常言道成家立业,先成家后立业,我已经够纵容你了!”沈泾阳言语激愤,唾沫在空中横飞。

      沈倦擦了擦脸,无奈道:“儿有心无力,难以完成阿父的期望,为何阿父要苦苦相逼?”深知参加科举且金榜题名避无可避,只是还心存侥幸,想挣扎一番。她可不想落选被迫成家,那样一来,秘密就守不住了。

      沈泾阳闻言怒意更甚,气急败坏道:“你莫不是忘了自己姓沈,谁人有你这般福分,几世修来的功德才能攀上司马府的高枝,记住,这是你无法推卸的使命。”若不是多年来仅得一子,他何至于此。

      “阳郎,倦儿她……”周华秀小心扯着沈泾阳袖口,想为沈倦辩解。

      沈泾阳无情甩开,怒瞪周华秀,指责道:“若不是你一味纵容他,怎会落得这般局面,慈母多败儿啊!”仿佛沈倦的不争气皆因她而起。

      沈倦眉头紧锁,终是下了决心,“阿父请放心,此次科考,儿定当全力以赴,不负阿父所望。”

      “如此甚好。”终于得到想要的答案,沈泾阳转身甩手离去。

      “倦儿,辛苦你了,都是阿母不好,害了你。”周华秀忙地扶起沈倦,满脸愧疚。

      沈倦见状苦笑,伸手抹掉周华秀眼角的泪珠,无奈道:“阿母,此时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呢。”

      *

      建康十六年菊月,秋闱放榜,大司马沈泾阳独子——沈倦,苦读十余载圣贤书,终得金榜题。

      人说虎父无犬子,沈泾阳,当今大司马,曾名噪一时的状元郎,而儿子沈倦,却经历两次落榜,此番已是第三次科考,名字排在金榜末尾,三甲末等末位。

      进士们经过为期三个月的翰林进修,迎来了殿前封官典礼,此次封官分为地方官和京官,前者人人避之不及,后者众人趋之若鹜。

      北梁政治圈层被世族大家所主导,是为门阀政治,世族几乎垄断了北梁的官员选拔,官员级别,官位大小皆由出身决定,俗称“上品无寒门,下品无世族”。

      世族子弟只要金榜题名,不论名次高低,便可以凭借身份授予高阶官衔,而寒门学子纵使拔得头筹,也无缘四品之上官衔。

      依照名次进行授官,沈倦仅为三甲末等,但出身司马府,所授官衔也不会低于三品,沈泾阳暗中与杨伦通了气,京官已是囊中物。

      可这泼天的富贵沈倦不接。

      “陛下,臣才疏学浅,历经两次落榜,此番金榜题名排在末位,着实难堪大任,不如就让臣前往重州,为民请命当个一方太守。”沈倦言语一出,朝堂之上一片哗然。

      果真是大司马的傻儿子,竟然蠢到自荐当地方官。

      沈泾阳脑子翁一下炸开花,瞬间热血直捣脑门,两眼发黑,颤颤巍巍差点背过气去,这逆子,还未等他开口替儿开脱,太傅王冲便率先出声,罕见未和他唱反调。

      “陛下,想来翰林进修学业繁忙,大司马稚子忙昏头,一时罔顾我朝规矩,任重州太守一职不合规矩。”太傅王冲加重大司马三字,意有所指。

      杨伦眼中闪过一丝不解,王冲与沈泾阳不对付人尽皆知,如今这局面倒是头回见,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喔——,依太傅之见,沈倦任何职较为妥当?”杨伦反问。

      “沈进士,出身司马府,按我朝规矩,不至授四品太守,且京都四品以上官职尚有空缺,好马配好鞍,陛下识人无数,想必心中已有答案。”王冲先拿规矩说话,句句不提授何官职,却句句传达出沈倦授京官较为妥当。

      “大司马,你有何高见?”杨伦将烫山芋踢给沈泾阳。

      “按我朝规矩,授四品太守确实不妥,一切听陛下定夺。”沈泾阳只能附和王冲之言,不好在朝堂之上,明目张胆为儿开口求官。

      “沈倦,太傅和大司马都觉得四品太守不妥,你能金榜题名也是有几分才气在,莫要过谦。”杨伦先是安慰,接着又问:“重州远离京都,比不得京都繁华,非去不可吗?”

      听出杨伦话里有话,沈倦连忙跪地,“臣心意已决,还望陛下成全。”

      杨伦笑道:“罢了,你不被京都这繁华表象所迷惑,实属难能可贵,当为表率,孤成全你便是。”

      成全沈倦不过是掩人耳目的说辞,杨伦真正要的是为打断世族垄断高官衔的局面扯开一个口子,刚好这个口子沈倦自己扯开了。

      此言一出,沈泾阳与王冲异口同声道:“望陛下三思。”

      “尔等无须多言,退朝。”杨伦不为所动。

      *

      建康十六年腊月,沈倦领查乐,从繁华京都远赴偏远的重州郡任职。

      之所以选择远离京都的重州郡,只因沈倦女扮男装,若在京都为官,稍有不慎,恐落人口实,授人以柄。而重州山高皇帝远,远离权力中心,也就远离了纷争与危险。

      不曾想,刚上任没两天,重州连下几天倾盆大雨,引发洪灾。经过几日的抢险救灾工作,各县丞上报灾情已得到控制,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恢复中,公文中不乏大力褒扬沈倦,曲意逢迎之态跃然纸上。

      殊不知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涌动,一场惊涛骇浪正在席卷而来。

      杨伦从奏折中知晓灾情已在可控范围,沈倦作为官场新人,处理结果还算得当,赏赐桑锦若干,良田十顷。在得知沈倦已过弱冠之年,尚未婚配,当众下旨,将素有京都第一才女之称的尹妤清赐婚沈倦,另其择日完婚。

      天子赐婚,本是求之不得的喜事,多少世族子弟盼着这份殊荣。

      可有人欢喜有人愁,沈倦怎么也想不到千藏万躲,溜到重州,还会被天子赐婚,纵有千般不愿,终抵不过圣命难违。

      同样犯愁的还有一人,中书令尹厚蒙自陛下赐婚后,便一病不起,尹妤清知道大抵是因为那道突如其来的赐婚圣旨。

      *

      尹妤清端着一碗汤药,坐在床边:“阿父,生病可是因为清儿的婚事?”

      尹厚蒙虚弱道:“阿父虽身居高位,却无法为你拒婚,清儿可会怨我?”

      “清儿受阿父庇护十几载,从未受过半点委屈,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阿父无须自责,清儿从未怨过阿父。”尹妤清安慰着,吹了吹勺子的汤药,递上前。

      尹厚蒙抿了一口,继续说:“坊间皆传我爱女爱到丧心病狂,一直拖着你的终身大事,你可知为何?”

      尹妤清摇了摇头,她知道事出有因,却不知道因为何故。

      尹厚蒙半倚在床头,眼神恍惚,思绪一下子被拉回十五年前,那个细雨纷飞的深夜,以平淡的口吻叙述着尘封已久的伤心往事。

      “三岁前,你与你阿娘住于幽州,阿父升迁后,才将你二人接来京都,一家团聚。”

      “你七岁时,生了场大病,他们都说莫要与阎王抢人,让我尽早为你准备后事,救你的术士说你不婚才能平安顺遂,二婚才是良配。”

      “你阿娘命苦,还未享几年清福,便撇下我俩去了。阿父仅有你这个女儿,只想你好好活着。”

      原来是因为那个道士,可这婚事是天子配的,拒不得。只能硬着头皮结,她想封建社会的男子大都喜欢温柔贤淑的妻子,若是自己反其道而为之,不信拿不到和离书。

      尹妤清安慰道:“阿父且把心放宽,清儿自有办法拿到和离书。”

      不管道士所言真假与否,她都不想守着陈规烂矩,整日围着男人转,毫无意义的过活,她还有众多产业要打理,还有抱负未实现,深闺内院的生活不适合她。

      *

      转眼间,年关将至,沈倦奉命返京准备成亲事宜,建康十七年,正月初五,乃沈尹两家喜结姻亲的大喜之日。

      天子赐婚,人尽皆知,通往司马府的街道上,红奁铺地,一眼望去看不到尽头,街道两侧挤满凑热闹的百姓,他们喝彩欢呼讨要喜钱。沈府的丫鬟们早早在此恭候,在迎亲队伍经过的地方挥洒漫天桃花瓣。

      喜轿内,新娘红盖遮面,足抵红莲。

      “新娘下轿,新郎背新娘入府——”媒婆高声起。

      沈倦半蹲,扎着马步,弯着腰,等尹妤清上背,神情如上坟一般,写满了不情愿。

      “蹲下去一点,我上不去。”尹妤清压着嗓子,轻声说道。

      沈倦微微一震,顿时重心不稳,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在地,好在身边的媒婆及时上前扶了一把。

      “这未免也太虚弱了。”尹妤清心想果真如传言一般柔弱不堪。

      沈倦此时面色潮红,额头青筋微微暴起,布满豆大的汗珠,如牛负重,举步维艰。

      她没想到背上的女子,竟瘦到皮包骨,骨头硌得后背难受得很,眼看身形清瘦,却重如泰山。

      她只知尹妤清是当朝陛下宠臣,中书令尹厚蒙独女,号称京都第一才女,却不知她还是京都众多产业幕后老板。人本是高配的人生赢家,却因一道突如其来的赐婚圣旨,强行与她鸳鸯配。

      尹妤清听闻沈倦是家中独子,家世殷实,地位高贵,身体羸弱,且是个真废材,科举都考了三次才末位上岸,想来也没啥脑子搞心机,原本悬着的心也就放下了。

      今日喜服夹带秤砣只是一个开始,如何让沈倦知难而退,同意和离成才是接下来要做的难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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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天子为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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