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予你》十九度灰

11、第十一章

　　午夜，适时下起小雨，行人搓着胳膊，泛起阵阵寒意，雨水打在车窗玻璃上，模糊了与外界联通的唯一信号，车内温暖如春，暖融融的气氛让人这才想起今天的日子——对呀，今天是平安夜！

　　驾驶座上，晏之楸正目不斜视望着正前方，冰冷的目光试图隐藏深处的锐利，嘴上噼里啪啦一顿输出，丝毫不管后排座位上那人是否听清：“我刚收到消息，四十分钟前泰山园F区突发电路故障，随后宴之骏的人第一时间赶到F区，停电在十分钟之内排查完成，但两分钟后电路再次故障，直到现在也没解决。F区是泰山号承担‘云天之上’大部分算力的工作区，这场停电不太寻常，尤其现在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故障依然没被排查出来，但根据我收到的消息，除了F区，员工办公的C区、另外合作项目等也受到了影响，这不符合宴之骏的作风……”

　　晏之楸正说着自己的推测，突然停下来，她意识到身边的人不是肖潇，透过反光镜，她看到贺峤在专注地听她讲，努力接收晏之楸向她灌输的一堆信息。

　　察觉到晏之楸没声音了，贺峤后知后觉，迷惑地看着她，似乎在疑惑晏之楸为什么不接着往下说。晏之楸轻咳一声，再次目不斜视，向贺峤讲述她知道的信息与推测。

　　一路上，车子行驶得都异常平稳。

　　晏之楸打算返回找老师许缘，许缘一直深耕大数据这一领域，这回交流学习许缘也是不负众望成功在她们领域的顶刊MIS Quarterly 上发表论文，阐述的正是晏之楸需要的这一方向，因此这次除了叙旧外，晏之楸另外的任务就是邀请许缘担当“云天之外”技术研究顾问，许缘也同意了，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要“新官上任”了。

　　许缘显然准备睡了，看见晏之楸急匆匆敲门觉察到似乎出了大事，赶紧让她们进屋，简单听过事情经过，许缘对着晏之楸苦笑：“你呀你，我刚回来没几天，你这是要让我不得空啊……”

　　晏之楸被这么一打趣也觉得不好意思，当即准备许诺一些更丰厚的条件，许缘摆摆手，呵呵地笑，“之楸，你果真是个商人呢！走吧，看来我们要跑一趟了。”

　　这话似褒似贬，晏之楸不甚在意，点点头就准备出发，许缘走在前面，走着走着突然意识到贺峤的存在，有些惊讶，这件事好像不是单纯同学关系就能掺和进来的？

　　晏之楸瞧见了老师的疑惑，为她解释：“她……是我们合作公司的一位员工，也参与了这个项目。”

　　“那你们是……？”许缘似乎想给两人关系一个确切的定义。

　　很有默契的，晏之楸与贺峤互相对视，两束目光偶然却又必然地撞在一起，又很快错开，一切风平浪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晏之楸艰涩地试图开口，但贺峤快她一步，她按住晏之楸的手，拦住她，刻意加重音，冲许缘说道：“朋友，老师，我们是朋友。”

　　谁是你老师？！晏之楸甩开贺峤的手，越过贺峤与许缘肩并肩，许缘看着晏之楸的异常反应，她好像发现到了一些不得了的事——晏之楸竟然在生气！

　　这不是说晏之楸平常不生气，但绝大多数情况下她眼中的晏之楸会克制自己的脾气，即使遇见某些不好的人或事也是异常有礼的，因此她才会说晏之楸“果真是个商人”，这也是她们管理学科的精髓之一——理性人假设。

　　这样当众甩脸子还是第一次，对面这女孩是叫贺峤是吧，或许是许缘求真的目光太过炙热，贺峤冲许缘微微一笑，却并不准备解答：“老师，电梯到了。”

　　一旁的晏之楸再次无声扯了扯嘴角，出电梯时晏之楸故意落后几步，她准备问贺峤那个“朋友”是什么意思，突然往后退了退，避开了贺峤想抓她的手，“有事说事，别动手动脚的。”

　　贺峤挑了挑眉，脸上带了副玩味的笑容：“这点程度就受不了了吗？”

　　？晏之楸在心里缓缓打了个问号，但很快她明白了，这也是为了让她习惯她存在的方式之一吗，晏之楸突然愤怒了，自己的情感只不过是别人玩笑的谈资，罪魁祸首也是始作俑者。是了，贺峤已经不一样了，停留在原地的只有她一人，晏之楸冰冷地看向她，道：“你的目的达到了，我会习惯你的存在的，当然在那之后，我希望你再也不要出现在我眼前。”

　　晏之楸大踏步离开了，影子在路灯下被拉得很长很长，明明触手可及的距离，贺峤却怎么也得够不上——

　　朋友……其实，女朋友也算朋友的一种。贺峤没有把自己的心里话说出来，她想，真说出来晏之楸会杀了她吧，不过……那样似乎也不坏。

　　贺峤想象着晏之楸拿刀逮她的画面，扑哧笑出声来。

　　泰山园区F座，五大三粗的保安得意地看着不远处整洁衣着的三人，甩着手上的工牌，大声清了清嗓子：“没工牌不能进啊，各位都记住了，没工牌不能进！”

　　男子在和同事说话，只是，晏之楸丝毫不怀疑这句话是对她们说的。

　　一刻钟前她们赶到F区，但F区已经被封锁了，要进去必须有证明，晏之楸没有亮出自己的身份，她知道宴之骏一定事先吩咐过，谁都进不去，红河最大特色之一就是各部门独立性高，是管理扁平化企业中做得最好的，她之前就因为这一点获得了与宴之骏等同的资本，没想到现在反而限制了她。

　　看来一时半会进不去，晏之楸一行人回到车上，来自肖潇整理的资料适时发送过来，晏之楸扫了一眼就放下手机，现在已经很晚了，她准备先送老师回去休息。

　　回去路上一路无言，没有任何收获让车厢内气氛有些低沉。

　　一道声音恰如其分响起，是贺峤——“我可以进去。”

　　“我们公司作为第三方合作对象有进入园区的资格，在这个项目上，我们部门与泰山实验室是严格对接的。”

　　“你们部门的方向？”话问出口晏之楸就自己回答了，“应用接口？对，我想起来了，话说我记得当时签合同的不是你，是个秃头。”

　　“没想到你对我还挺了解的。”贺峤惯常打趣道，“是，荣科在API方面很出色，当时签合同的是我们经理，他是‘技术指导’，不久就是第一次对接，那时我会一起。”

　　如果贺峤留意的话，就会发现听到那句打趣的话时晏之楸把头偏到一边，并揉了揉鼻子——这是她不自在时的常见做法。晏之楸转过来，恢复严肃的表情，拧眉：“你们经理是技术指导那你怎么能一起的，这不符合规定。”

　　贺峤笑了，她也揉了揉鼻子，“其实……我们经理是老员工，本来升职无望的，但这么多年劳苦功高，‘技术指导’这个位置很适合他……”

　　贺峤的欲言又止晏之楸在很多人脸上见到过，是下级对上级“僭越”讨论时的恭敬，一个本不该出现在贺峤身上的词汇。

　　又有什么该不该呢？晏之楸如此反问自己，没有回答，面上却不动声色：“你这样做……知道代价是什么吗？”

　　似乎是一个很难的问题，贺峤也似乎真的在考虑后果，但最终，贺峤向后重重一靠，仰躺在柔软的座椅上，直直看着反光镜里的晏之楸，说：“你会保护我的，对吗？”

　　笑意浮现在贺峤脸上，继而逐渐扩大，最终感染了晏之楸，晏之楸勾起一抹笑容，眼眸却是苦涩的，如此陌生又熟悉的她，如此让人厌恶又可爱的她，共同构成一个沉溺过去又逃避未来的我，真会有习惯她的一天吗……

　　晏之楸的回答一字一顿：“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