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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第十四章 伤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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泽北走出了一段路之后,终究是放不下心,折返回来,站在车厢门口,尴尬地问道:“你还好么?”
深津仰躺在冰冷的车厢内,左手胳膊已经放下了,目光正对着锈迹斑斑的车厢顶,喉结上下滚动了两下,显然是听到了。
他听到了,却没有回答,看都不看泽北一眼,只盯着车厢天花板发呆。
滴答,一滴雨水从车厢顶掉落,滴在深津的脸上。
他任由雨水顺着脸颊滑落,一动不动,好像成了一座雕塑。
车厢内,时间都凝固了。
泽北感到一阵压抑,再待着得窒息,必须赶紧离开。于是他咬了咬嘴唇,一扭头,踩着水花远离了车厢。
隐约之中,他仿佛听到深津呼唤自己。
泽北的脚步不由一顿,刚才深津喊我么?
他屏息静听,只能听到细微的晚风。
对了,深津以为来的是怪人的,就算喊人也不会是我的名字。
泽北强迫自己不要胡思乱想,快步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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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津确实喊了他。
先前两人起冲突,泽北不许他转身,用力推了他一把。
深津肩膀就撞到了金属断面,给扎得太疼了,加上听到泽北说的那句恶心死了,眼泪才会控制不住掉下来。
谁知泽北不知道哪根筋不对,又猛地帮他转身,导致伤势加重。
深津当时又痛又恨,完全不想看泽北。
然而这一刻,他听到泽北远去的脚步,陡然意识到不对。
自己躺在冰冷潮湿的车厢内,右胳膊失去知觉了,身上一阵阵的寒意,肯定发热了。
不能一个人待在这里,会死的。
深津涌起了强烈的求生欲,超过了怒意和伤心,不由自主地喊他:“泽北。”
泽北,我肩膀给扎穿了,需要消毒,带我回大楼。
帮帮我,救我。
泽北脚步停了一下,显然是听到了。
然而他连头都没有回,再次发出急促的脚步声,越走越快,好像急着撇下自己。
深津侧过脸,望着他越来越远的背影,直到消失在视野之中。
可笑自己不久之前,还天真地以为他要救的人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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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来泽北在控制室,痛得失去知觉,晕了过去的。
醒来时,他先是有一瞬间的茫然。
很快,他想起来了,自己之前是想阻止另一个自己,给规则惩罚到痛晕了。
自己晕了多久,深津如何了?
未来泽北顾不得其他,跑出控制室,冲到车厢边。
车厢内,涌出一股冲鼻的血腥味,还混合着浅浅的雄性气味。
怎么会有血腥味?
未来泽北很快就明白了,是深津受伤了。
他正在费劲地穿着衬衫,裸露的右肩膀上,赫然有一道狰狞的伤口。
伤口处干涸的黑褐色血块和新鲜血液交织在一起,中间夹杂着浑浊的脓肿,边缘更是一大圈红肿。
天,这伤口怎么弄了?
泽北扫了眼车厢,看到座椅上有一截断裂的金属,上面沾染了黑色血渍。
泽北瞬间明白了,是另个自己推搡之间,把深津的肩膀推到金属上。
另个泽北人呢,搞出这种事,还不赶紧替深津治疗?
未来泽北简直不敢相信,另个自己会把受伤的深津独自丢在这里。
那段金属上锈迹斑斑,满是污渍,会细菌感染的!
泽北忙翻弄自己的口袋,却发现没有酒精棉片了,随身携带的都给自己消毒了。
这样下去,伤口会恶化的。
得赶紧回大楼,消毒,吃药,休息。
泽北上前,想帮深津穿戴衣服,然后带他回大楼。
深津却避开他,动作太急促,触碰到了伤口,疼得哆嗦了一下。
泽北见状,解释道:“刚才不是……”我。
“是哪个还重要么?”深津声音虚弱,语气冷淡至极。
泽北一时之间,无言以对。
深津当他不存在,又开始穿衬衫了。
泽北想帮忙,却不敢靠近,最后只能捡起地上的外套,帮他轻轻拍打几下,弄掉些污渍。
拍打时,一团东西掉下来了。
泽北捡起来一看,是一团皱巴巴的纸张,已经湿漉漉地粘在一块儿了。
他两根手指一撮,纸张便展开了,露出了两张模糊的门票。
这是深津告白那天,准备的两张游乐场门票。
泽北讶然道:“你没有转卖?”
原来深津一直珍藏着门票,末世了也贴身藏在口袋中。
深津抬头,定定地盯住两张门票,胸膛剧烈的起伏起来。
突然,他伸出左手,夺过了门票。
深津忘记了自己的伤,想要双手撕掉门票,右手却因为伤势,无力地滑了下去。
深津痛得脸色发白,却没有忘记要做的事,左手紧紧抓着那团门票,送到嘴边,用牙齿和左手一点点撕扯门票。
泽北看着他的举动,想起那一日告白。
那天的阳光刚刚好,透过篮球场的窗户,温柔地洒在深津脸上。
深津的手指在口袋中轻轻弯曲,牢牢攥着两张游乐场门票,内心满是殷切的期盼。
那天,他听到的是残酷的拒绝。即便如此,他还是保留了两张门票。
他想珍藏那份喜欢的情绪,只是喜欢泽北,就已经是一件快乐的事情了。
但现在,他用牙齿和手指,一点点撕毁了门票,粉碎掉当时的心情。
泽北眼眶通红地看着,看门票逐渐变成一点点的碎片,散落在潮湿的地面,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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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津由于受伤,穿衣服变得很艰难,好不容易套上了左边的袖口,轮到受伤那一边了。
他盯着自己右肩膀,对着伤口犹豫不决。
“要不就别……”泽北话说了一半。
深津咬紧牙关,狠心地拉动袖口,刮着伤口,将右肩膀套了进去。
他由于疼痛,咬住了嘴唇,厚嘴唇上显现出明显的凹痕。
泽北不安道:“外套就别穿了,直接回去吧。”
深津没有答话,不过扣好衬衫之后,外套确实只穿了半边,另外半边耷在右肩上,摇摇欲坠地起身了。
泽北伸手想要扶他一把,却被他躲开了。
深津眼皮耷拉着,绕过泽北,疲惫地走出了车厢,走路的姿势变得陌生而缓慢,显然每一步都承受着疼痛。
泽北看着他踽踽独行的背影,觉得他的身影越来越模糊,似乎要消失了。
泽北强烈地不安,忙跟上去,默默走到了他的身旁。
此刻,天已蒙蒙亮了。
早晨的雾霭之中,深津的脸色比平时苍白,衣物凌乱不堪,而最显眼就是右肩膀那里,黑色外套只是披在肩膀上,血液浸透了衬衫的右肩处,晕染了一大片鲜红色。
他这伤影响到了走路速度,走的很缓慢。
泽北急道:“得赶紧消毒,我背你回去吧。”
深津没搭理他,继续自顾自走着,回大楼起码得一个多小时。
泽北加大音量道:“右胳膊不想要了么!?”
深津停下了脚步,眼中流露出一瞬间的惶惑,肯定是很在意自己的手。
泽北忙趁热打铁道:“手要是不灵活了,怎么办?”
深津站在原地,喉结上下滚动,显然是犹豫了。
泽北继续道:“先把伤搞好,之后随便你如何骂我,好么?”
“那……麻烦你了。”深津嗓音低沉而沙哑,话语有些生分,不过总算是同意了。
泽北激动地蹲下身,让他趴到自己背上。
深津贴上来时不太自在,碰到他脊背的时候,动作更是僵硬。
泽北猛然意识到,伤口蹭到自己硬邦邦的后背,伤势会恶化的。
“要不我抱你……”泽北又起身,伸出双手。
深津摇摇头。
罢了,他不会答应的,还是背吧。
泽北解下围巾,垫在深津的肩膀和自己后背之间,希望能缓解他伤口的不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