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徊明》jas

9、兼职

　　四人买了四十个青团，放在桌上，看上去着实有些滑稽。
　　因实在好吃，四人排队又排得久了，不觉每人都拿了一个趁热吃起来。
　　周年一边吃一边继续分析顾家：“说起来顾小四想杀顾严未必不可能，顾家的矛盾从继妻入门便开始了，更何况继妻又生了嫡幼子，顾老大人对少妻幼子的感情自然深过顾严许多，若不是顾严有出息，这顾家……”
　　刘怀专道：“现在看起来也没什么差别了，顾严死了，顾二顾三都是庶子是其次，关键是平庸。顾严的妹妹也早嫁出去了，顾家那点家当承继便全是顾四的了。顾家三代官宦，家资可颇不少。”
　　三代？其他三人都反应过来，顾家并未分家，顾严的家产是要归入公中的。四人相互看了一眼，这对顾夫人钱氏可不是一个好消息。
　　陆修下了决断：“距顾严被杀已经过去了六天，这些天大家都几乎查遍了能查到的线索，最大的嫌疑便是顾家四爷顾正。案发当日他的行踪无人做证，肩伤和帮凶一样，又有旧怨，我去与府尹大人商议一下，请他到京兆住上几天罢。”
　　刘怀专和张信俱“啊”了一声，面面相觑。周年略一思索，明白了陆修的意思：“就算不是他，他身上也必有线索，毕竟纯属巧合的话太过匪夷所思。如今估计李府尹送去内阁的急信已经到了，时间不多，可以一试。”

　　半城香。
　　因为今日是最后一日卖青团，排队的人多，也是为着明日寒食，半城香准备的青团便也多不少，但也在下午两点便沽清了。队伍却还排着不短。
　　没买到的唉声叹气，吕嫂子连连致歉，众人探头探脑颇不甘心，片刻后见真的没有了，才渐渐散去。
　　王五和吕嫂子累得够呛，小平安收了这大半天的钱，眼都花了，却还帮着收拾，吕嫂子怜惜地拍拍他：“就一点活了，先放着，明日寒食休息一日，明日再细收拾。我们都休息去。”
　　一人吃两只青团填了肚子，三人拼好门板，往后院走去，打算先好好睡上一觉。
　　这一条街大多是前店后院，前面开店后院住人，半城香位置不太好，在街尾，但也因此要宽敞不少，院子不仅大，还带有水井，正房三间，两边各两间小厢房，靠街尾的一侧小厢房与店铺之间有一个小小的侧门方便出入。
　　今日注定得不着歇息，才走没几步就听到有人在铺子门口叩门叫吕嫂子。
　　叩门叫人的是一个年约十三四的小姑娘，眉清目秀，头上双丫髻绑着桃红的头绳，扎成蝴蝶结，垂下长长的两绺，桃红暗花纱圆领无袖比甲罩在白色短衫外，穿的是丫鬟的服饰，耳垂上戴着银丁香，却比寻常丫鬟更添几分体面精致。
　　她的小脸上神情颇正经：“裴姑娘在吗？”
　　吕嫂子一见她，脸上立刻露出笑意：“是金府的小桐姑娘来了，真是不巧，徊娘回家去祭祖了，要过阵子才回来。”
　　小桐姑娘“呵”了一声，跺了跺脚，面露懊恼，吕嫂子见状便说：“小桐姑娘先进来说话。”
　　长街上的铺子多，许多不止做早食也做午食和点心，做点心的这时辰也已经开铺，街上的人渐渐多起来，便有人看过来，小桐不愿被人看，便点点头，穿过铺子走进院子，站在院门檐下。
　　吕嫂子耐心地等着小桐说话，过半晌，小桐姑娘方下了决心：“我记得吕嫂子也很会一些裴姑娘的手艺？”
　　吕嫂子点点头：“略会一二。”
　　小桐姑娘有些焦躁，却又说道：“我家夫人要待客，客人尊贵，大后日晚食本想请裴姑娘出手相助。可是如今……”
　　如今只能退而求其次了，也不知道夫人会不会不满，小桐姑娘自觉办事不力，脸上的懊恼更甚。
　　她想了想，方说道：“之前吕嫂子也上过菜，夫人也是满意的。这样吧，我先回去问下夫人吧。”
　　吕嫂子并没有半点生气，只温和地笑道：“小桐姑娘思虑周到。若是夫人看得上小妇人做的菜，请小桐姑娘来的时候告知贵客是何方人士，口味如何，最爱何物，性情如何。”
　　小桐姑娘看着是来惯了的，点头道：“这个自然。”
　　她也干脆，转身便走。
　　王五见小桐姑娘走了，方从堂屋里出来，问道：“你一个人去可行？”
　　吕嫂子点点头：“没关系，我已经跟着徊娘去过几次金府了，有些菜式也是我做的，夫人还赏赐过我。再说前些日子我不也去过顾府吗？徊娘会的菜式大部分教过我，只她更擅于随机应变，我多做些准备便是。你放心罢。”
　　王五点点头。
　　半城香开的是饼铺，但裴徊和吕嫂子经常会应邀去各个府中做私房。当朝百姓富裕，家中宴请客人或者是自家聚餐，因有女眷，多会在家由厨子操作，或者从酒楼订席，但也会经常请酒楼师傅上门，这样的话也衍申出一些厨艺过硬但因没有本钱或者各种原因比如身体等等，无法开大酒楼的善厨艺者，这些人不仅厨艺好，而且比家中吃惯了的厨子做的菜口味不同，有新鲜感，是颇受欢迎的。
　　半城香先由饼出名，后来大家都知道那些饼和青团及各种吃食都是那名叫徊娘的年轻少女想出来的，再后来不知怎的，她擅长厨艺的名声便传了出去，这几年已经有几十家大大小小的官宦富绅上门来请，且只要请上门过一次，便是回头客。
　　金府便是如此。
　　因要等小桐姑娘回话，两人撑着坐在院子里闲聊，吕嫂子抽空进去看一眼平安，见他早已睡得呼呼的，眼里泛起笑意。
　　这孩子初来时，面黄肌瘦、骨瘦如柴，三天两头生病，找了大夫看过之后慢慢调养，如今除了比同龄小孩看上去更小些，其余已经没有什么不同了。
　　王五也走了过来，吕嫂子回头看他一眼，低声说道：“徊娘给他取名平安，这辈子想必一定平安顺遂。”
　　王五点头：“有徊娘看顾着，一定的。”
　　小桐姑娘来得很快，估计是家中客人的确尊贵，她扶着腰气都没喘匀便要说话，吕嫂子递给她一碗蜜水，笑道：“小桐姑娘别急在这一会儿功夫，仔细岔了气，先慢慢喝口水。”
　　蜜水里放了薄荷，慢慢淌过嗓眼，果然舒服很多，小桐姑娘嘴角便有了笑意，说道：“夫人说吕嫂子做的菜也是极好的，后日便麻烦吕嫂子了。”她是个干脆的姑娘，不等吕嫂子再问，便说道：“客人是府里亲戚，二十出头，京城人士，十岁前居住江西府，这些年来过几次南京，口味较重，喜辣与咸，最爱河鲜，是个性子随和的人。”她又补充了一句：“虽入仕，但亦习武。”
　　吕嫂子略一沉思，道：“与徊娘一样，晚间我会将菜单和需买的食材要求送到贵府门房处，小桐姑娘记得交予采买，我大后日午前会到府上。”
　　小桐姑娘应了一声，又浅施一礼，转身开门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