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皇》弦

92、第92章

　　第92章

　　虽然知道昆仑可以救回殷郊的命。但人还没有活生生的回到自己身边，姬发的梦魇依旧没有停止。

　　但白天时，他还在跟大家一起准备战事。崇应彪是想要拉他去军营，原本带兵的人现在过去那边正好有用武之地。但伯邑考就让姬发去跟着父亲商量讨伐殷纣的事。姬发原本是不愿意去的，他想跟着嫂子在军营里忙碌。但两位父亲也要求他一定要跟着议政，他没办法只能每天跟着父亲或者“辛先生”。

　　听得多了，他原本就夜不安寝的疲劳感就加倍凸显了出来。饶是他身体素质再好，一个半月的时间也已经是极限了。

　　到底是凡人之躯，再强悍也有上限。姬发病倒的时候崇应彪已经彻底恢复了。其实在回来二十多天的时候他就已经回到军营了。只不过他不卖力气，只动脑子进行部署。

　　他以前就了解过朝歌的军力分布，在假扮崇应鸾那段时间，更是用便利将这些部署牢记在心。甚至偷偷绘制了布防图都交给了伯邑考。

　　他的部署都是有针对性的。比如朝歌派什么将领什么兵营来对战，他们可以用什么人来对敌。但他了解的也仅限于朝歌城及周边兵防。但朝歌到西岐还有几个关隘。还有几元大将在守门。既然要改朝换代，就不能等着朝歌来镇压他们，早晚有一日他们要攻入朝歌。所以只部署对朝歌城的攻坚还远远不够。

　　幸亏这么多年，老伯侯和伯邑考早有算计。之前谁也没有想过西岐会造反，加上老伯侯名声极好深得人心，跟那些守将的关系一直不错。加之伯邑考常年往返两地，对这些人的情况也很了解。另有百官出谋划策，也有千丝万缕的姻缘乃至于亲缘联系，真要说西岐哪一日要起兵进攻朝歌，绝大多数人都有足够的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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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殷寿一开始并没想过姬昌和伯邑考会让自己参与讨伐朝歌的事情。毕竟他原本就应该是大商的王，而现在西岐要讨伐的就是“他自己”。但姬家父子并没有避讳他分毫，反而将他奉为军师，现在俨然是西岐第一谋臣。所有关于讨商的事情姬昌都要跟他商议。这让他有一种离谱的安心，但又有些诡异的拘谨。

　　姜夫人见丈夫时而皱眉时而带笑，虽是不同的脸孔不同的声音，但那些细微的表情习惯，说话的语调尾音，她还是能看得出殷寿的心情。

　　“如果你实在是不愿意参与这些，你同老伯侯说，他不会为难你的。他只是担心这些事要是瞒着你，会让你不安，他也是不愿意因为这些，让两个孩子左右为难。”

　　殷寿苦笑：“我知道。所以才会哭笑不得。虽说自己去毁掉自己的国家，但能保护住想要保护的人，也算值得。与我而言，如今的情形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姜夫人坐到夫君对面，为他倒了杯麦茶：“只盼着能早一日攻破朝歌，夺回你的身体。”

　　这一点殷寿其实并不奢求。不是不想，而是知道很难。所有人都看得很清楚，殷纣是被一箭穿心而死。伯邑考也说，那东西有魔物护身，身上的伤口都是靠魔气包裹才能得以续命。那被魔气侵染之后的身体还能要吗？这个问题他没详问。但伯邑考说他不清楚，姜子牙也曾经对他叹了口气，看起来是知道一些不好的结果。

　　三年的时间，他能多陪陪妻子已经是极好。噩梦里，妻儿太惨了。他知道三年不足以弥补，但他只能竭尽全力。尽人事，听天命吧。

　　敲门声响起，老仆在外面禀报：“先生，夫人，世子妃到了。”

　　听到崇应彪过来，姜夫人难过的心情都有了好转。“快让他进来。再把厨房里我制好的吃食端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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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了义父义母，崇应彪行礼之后就特别随意的坐了下来。

　　老仆把糕点果饮端上来，他就先敬给父母。

　　殷寿喜欢在西岐这种随心所欲的生活。不必拘着规矩也不用端着身份。他就是普普通通一个百姓。什么军师都是别人抬举的。在家里跟儿子席间闲谈，就得是这样才好。拿起肉糕，他咬了一口，先夸了一句：“你义母这个手艺是越发的精湛了。”

　　崇应彪一口就吃掉了一整块。细细咀嚼之后，一脸幸福的咽了下去。“真好吃！”

　　姜夫人笑着又给他夹了一块。“喜欢就多吃些。我还准备了不少。一会儿回去带一些给孩子们。想必他们也能喜欢。”

　　“谢谢义母！”赶紧又吃了两块，他这才说起正经事。“义父，刚刚收到朝歌传书。闻太师将袁福通等人又逼退了六百里。眼看着就能结束了。但朝歌那边，殷纣似乎不想闻太师快些还朝。他居然写了一封王旨，是让闻太师将北/*海部全部歼灭，一个不留。并收缴那边所有奇珍灵宝。他这一手，怕不是要让闻太师再带着大军打个五六年？”

　　饶是殷寿知道那个殷纣是个没脑子的混账东西，也没想过他能脑残成这个样子。若是闻太师还朝，对付四方叛乱还能有一战之力。若要让闻太师纠缠在北边，那守朝歌的将领可坚持不了那么久。

　　不是说其他将士没有本领，而是其他人没有闻太师的背景。

　　“他愿意这么作就这么作吧。没了闻太师手下的精兵良将，还有他身后的师门靠山，这仗倒是好打了。不过也不要掉以轻心。他不让闻太师尽快还朝，一定是有他不可告人的原因。既然九尾说他身上有魔气，那他大概率就是在等待那些同族。我曾听你师父说过，仙、妖、人、鬼都是应天而生，只有魔是阴暗滋生。仙家遇魔是一定会剿杀的。”

　　吞下一大口果饮，崇应彪眨着眼睛：“那也就是说，殷纣他害怕闻太师回来看出他不是您？”

　　殷寿点头：“应当如此。”

　　崇应彪问：“那如果告诉闻太师，您就在西岐，是被哥哥救下来的。而殷纣是个魔物寄生在您的身体里，他会不会帮着咱们？”

　　殷寿轻叹：“他会道一声谢，然后将我接走，直接灭了殷纣。如果我的身体不能再用，他也不会在意，殷郊还没能从昆仑下山，他或许不会耽搁。殷家还有其他的继承人，他会让殷家人立刻登基。而西岐大概率会因为救了我一命得以封王。但……这违背了天命。即便本应该是这样，中间也会有各种变化让西岐和朝歌成为死敌。”

　　说到这里，他起身，站在门口看着外面的天。“虽然我可能没有那么长的时间可以活着。但我想为自己和妻儿能多活一日是一日。我已经逆天而行，强行以清醒的姿态还存活在人世间。我担心这么做的结果是让我提前死亡，以达成两方不可逆转的死局。应彪啊，为父半生要强，如今却不想了。你可明白？”

　　也放下手中的吃喝，崇应彪跟着站在义父身后。想起八年前自己第一次见到二王子时的情形。那个魁梧英伟的大将军，现在只能寄居在一个孱弱的躯体里。无法再舞动刀枪，不能再马上行军。他甚至连自己的身体都保不住。只想多活几年陪一陪妻儿，又有什么错？

　　想着，他眼圈都红了。“义父……”

　　殷寿转身，刚好看到崇应彪的眼睛。他轻叹了一声，拍了拍他的肩膀：“殷郊不知道何时才能下山。如今我和你义母身边就只有你和姬发两个孩儿。知道你们现在忙，但偶尔过来跟我们说说话。”

　　有些尴尬的赶紧微微低头，崇应彪答应：“嗯！我们肯定经常过来，就怕来得太勤了，您和义母嫌我们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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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岐的人只有几位重臣知道辛先生和姜夫人真实身份。但人人都知道这两位是世子妃的义父和义母。因此崇应彪和伯邑考出入辛府没人觉得奇怪。就是姬发去得勤，人们也都会认为是二公子跟兄嫂的关系好，连干亲都走得如此亲近。

　　出使南都的官员是最先回来的。他带回了南伯侯的亲笔帛卷。上面字数不多，但已经足够表明他的心意了。

　　使官表情有些扭曲的回禀西伯侯：“主公……南伯侯是同意一同起兵的。但是……”

　　姬发见他从进来开始就一脸纠结，心里难免焦躁。这会儿见他说到一半又不说了，就更着急了。“但是什么？怎么还吞吞吐吐？”

　　使官轻咳了一声，然后才说：“就是南伯侯说您的讨伐檄文太斯文。又写了一份……下官实在是不知道该不该交给您。这……”

　　定是鄂崇禹骂的极难听，这也难怪使官没办法直言。

　　这么长时间，姬发男的有这么一顺忍不住想笑。可惜这又不是笑的地方。他伸出手：“将南伯侯的书信交给我吧。”

　　使官赶紧把这个烫手山芋双手奉给二公子。

　　老伯侯从儿子手里拿过，粗略看了一眼，也是强忍住嘴角的笑意。“你此番辛苦，快回去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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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紧跟着，去往东鲁的使官也回来了。带回来的不是文字，而是口信和一个人。

　　等到朝会结束，姬发才找到姜文焕，他直接就把人拉到了自己的院子。“你这次过来，鄂顺知道吗？”

　　姜文焕回答：“我给他去了信。这种时候是我去南都还是让鄂顺跟我去东鲁都不好。父亲和岳父觉得我们还是跟你们一起在西岐比较合适。而且他们都是以老伯侯为首，我跟鄂顺来西岐，也是投诚。”

　　虽然姬发很欢喜兄弟们可以一直生活在一起，他也已经习惯了质子营中的生活。但用到“投诚”二字，又觉得有些不妥。“咱们之间也用不上这些。”

　　姜文焕笑了：“用得上。这不是以前在营中的日子，咱们这是要改朝换代呢。”

　　姬发轻叹：“每当说起这个话题，我就替殷郊难受。”

　　说到殷郊，姜文焕眼神之中的悲伤都要溢出来了。他安慰姬发：“事情已经发生，你也不要太过为难自己。殷郊一定也希望……”

　　不等姜文焕说完，姬发赶紧解释：“不对。你还不知道。殷郊没死。虽然头掉了，但被护住了魂魄，被仙人送去昆仑救治了。哥哥说可以治好。”

　　这次回去，姜文焕也听到了很多关于仙家的事情。但他怎么也没想到，掉了头的人还能救活。不过想想也是。他们都眼见着大王死去，但是他又活了过来，殷郊怎么就不能复活了？只要他活着就好！

　　“那他什么时候能从昆仑回来？”姜文焕问。

　　说到这个，姬发也挺惆怅：“不知道呢。不过姜公他们说过些日子就会回来。可是这都两个多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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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文焕来了之后，就直接被崇应彪“接管”了。东伯侯的意思很明确，他是让儿子来西岐效力的。说句更直白的话。他愿意以西伯侯为首，不管是做大王还是扶持另外一个殷家子孙登基，总之他们东鲁会跟在西岐后面。

　　那既然是来效力，就不能当客人一样供着。崇应彪对这些兄弟也不客气，直接就把苏全孝和金葵这些人都叫了过来。

　　看到北崇的那些质子，姜文焕并不奇怪。这帮人没跟着崇侯虎回北地，他们即便是回了各自的家，没有伯侯的护佑，也很难活得舒坦。如果崇侯虎要坚持跟朝歌一条心，那这些人就都得被祭旗。所以跟着孙子羽他们离开朝歌的，就都跑来了西岐。

　　让姜文焕震惊的是他看到了苏全孝。这个少年虽然高大魁梧了许多，但脸还是没什么变化。他真是看得目瞪口呆。

　　当着众人只有说笑，寒暄之后，崇应彪将姜文焕拉到中军帐，这才跟他详细解释：“当初先王和先太子一定要苏家人去破轩辕坟，苏家就料到会有被害的一日。我存了私心，就拜托哥哥救了苏全孝。其实……”

　　说到这里，他去外面看了一眼，又吹了个口哨，见了小金乌的黑毛，才重新回来，关闭帐门，对姜文焕说：“其实不光是苏全孝没死。苏家人也都被救下来了。当初跟着现在这个大王从冀州回来朝歌的，不是妲己，而是九尾妖狐。”

　　“所以九尾妖狐……到底是哪一方的？”

　　“当然是咱们这边的。他五百多年前来人间游玩，什么都没做，就被成汤以他会祸乱殷商后世为由给封印了。这也就是他生性平和，是瑞兽之后。换成那脾气暴躁的妖族，怕不是封印一破就要大开杀戒了！”

　　即便崇应彪这么说，姜文焕也很疑惑：“那苏妲己呢？”

　　“他用的是苏妲己的身体。小妹的灵魂也在，等于他们两个共用一个身体。有他在，能护住小妹不受伤害。”

　　“可是……既然苏家人已经救下了，她怎么还留在朝歌？”问完之后他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也是我糊涂了。她自然有她自己的使命。”

　　崇应彪又压低了声音：“还有一件事我也要告诉你。但你一定要坐稳了。”

　　姜文焕看着他：“已经都这样了，还有更刺激的？”

　　崇应彪笑着点头：“可不嘛。其实义母她没有死。当初是哥哥把她从朝歌救回了西岐。而现在的大王也不是义父。那只是窃取了义父身体的东西。他既不是殷郊的父亲，也不是义母的夫婿，自然对他们母子没有一丝感情。哦对，义父虽然身体被窃取了。但灵魂是大司命和哥哥一起保住了。如今跟义母一起都在西岐。”

　　这下姜文焕实在是坐不住了，他立刻站了起来。姜王妃那可是他的亲姑姑，而且他们全家对姑母的死和殷寿对殷郊的冷血残忍都恨之入骨。现在被告知姑母没死，“姑丈”根本不是姑丈，而真的姑丈也在西岐。他的人生从来都没有被这样接二连三的消息给震撼过。

　　“我要去见姑母姑丈！”他当然相信崇应彪不会拿这种事情来欺骗自己。但他必须要亲眼见到才能安心！

　　“这没问题。但现在义父在跟父亲他们议政。还是吃晚饭的时候过去吧。我那会儿已经派人给义母送消息了。他知道你晚上会过去，肯定给你准备很多好吃的。”

　　看着崇应彪轻松的样子，姜文焕就知道姑母现在的情况肯定不错。不过也是。既然是被伯邑考救了回来，而且两家本来也是姻亲，自然不会苛待。但他也没想到姑丈会跟西伯侯一起议政。现在议的是什么？必然是讨伐殷商啊！原本应该是大王的人去讨伐那个“自己”，这事儿还真是诡异得很呐！

　　可转念一想。大司命被剖心之后还能活命。殷郊断头还能救治。姑丈的灵魂去讨伐自己的身体，应该也不算太离谱？

　　.

　　姜文焕：我果然年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