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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推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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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说您……”凌辰坐在树上看着我,连连摇头:“是该说您天才呢,还是说您一点觉悟都没有……”
“少废话,不乐意搭理我就闭嘴。”
猫妖男被我冲了一句,不但不恼,反而轻声一笑,恭敬的一俯身抱拳:“是,属下听令。”
之后继续优哉游哉的坐着,看我在树下挥汗如雨。
我没心思和他斗嘴,因为我正在用一把巨大并且相当精致的银弓拼命刨地。我不是没有觉悟,而是觉悟的太深刻了——第一点是这东西相当顺手,比土镐都上劲,一下子下去就能击出一个深坑,土石崩飞;第二点是感觉每刨一下都会因为暴殄天物的罪孽感心痛欲绝,血气上涌。
但是为了叶紫,我忍了。
用这把弓的弓弦,我勒断了被叫做“建木”的妖怪几乎所有的触须,本来一边倒的形式眼看就要逆转,站在高处的凌辰却喝止了我,我还没来得及问他喵个什么,就听见一阵铃声——回过头,被藤蔓绑的和粽子一样的一团白被拖了过来,就吊在我头上,几根锐刺直指着它。
“别刺!”我喊了声,然后觉得说什么都是对牛弹琴——直觉是在纤细坚韧的藤蔓之后站着的,就是……一头……牛。
我说差不多够了啊喂,快醒过来!我肯定是做梦,要不就是眼花了!
就像是为了证明我不但眼花,耳朵还有问题,牛突然张开了嘴,开始说人话:“停下,假如你不想这孽畜死……”
绝望了,这不是做梦,我信了。
没等这妖怪说完,我就已经挥着长弓扫断了它所剩无几的枝条,这一来逼的它连连后退,连用叶紫来威胁我的话都来不及说,最后索性爆开了一片灰尘,完全钻入了地下。
它是逃了,把叶狐狸也给带走了。
不过让人奇怪的是建木并没有逃走,它似乎就呆在了我脚下的这片土里,也不跑,也不出来。
“凌辰,它就在这下面吗?”
“喵。”高高在上的黑衣男子回答永远简单干脆。
吸了一口气,我再度抡起银弓,用尖锐的弓缘开始疯狂的挖坑:“建木,你出来!我知道你就在地下,把叶紫还给我!”
叶紫□□的蹲在我身边一起刨地,一边刨也一边喊:“建木!你给俺出来,把俺的衣服还给俺!”
我又挖了两下才停下来,看着身边裸露着白皙到堪比水煮蛋的小肩膀的叶狐狸,乌发泼散香汗淋漓,和要埋骨头的狗一样兴奋的刨着坑。
站起来,找了一个看着他最不那么伤风败俗的角度,抬脚,一脚把不怕丢人致死的傻狐狸踹倒在地。
“疼疼疼疼疼……”叶紫悲鸣,我在他翻过身来之前转身,一手扶着长弓,另一只手从肩上拽下凌辰刚才给我披上的那件长衫,丢在他身上:“穿上。”
“干啥,白马你又踹俺?”
“不许哭!快点穿上,我数三下之后回过头来你要是还保持着光溜,我就打的你自己都认不出自己!”我背着身,脸上烧的火热,听见身后的叶狐狸拼命把衣服往身上套的声音,等动静停了,我再回头,看见一只小白狐狸眨巴着细长的小眼睛乖乖蹲在地上,身上乱七八糟的套着人穿的衣服。
欧也真可爱……才有鬼咧!
凝望着它,我在内心激动万分的狂吼——话说,你要是狐狸就永远是狐狸,要是男人就给我保持一会儿人样,这么变来变去的搞个什么妖啊!
说真的,对叶狐狸我早就已经没力气再抱怨了,但是他每次还都能给我补充上新动力。
叶紫见我凝视它,突然扭捏起来。
“……你是在担心小生吗?白马你绝对是在担心俺对吧!”怎么看狐狸脸上都是很感动的表情,隔着毛都看的见两块红扑扑浮现在两颊:“白马对俺好善良、好温柔、好体贴、好亲切,俺好开心,好感动、好幸福、好……”
一把把它正面朝下按到坑里,用最快的速度唏哩哗啦的用土把它埋好了,踩两脚压实,收工。
要不是一直感觉袖笼里有什么东西,我是非得干出点更伤天害理的事情才能平息一下内心激动万分的心情。把手伸进去摸了,那东西很灵巧的就爬到我掌心,用尾巴绕着我的手指被我带了出来。
这时候,我才借着月光看清楚一直以为是条灰鼠的东西是个什么情况……这东西丑的石破天惊,我一时都觉得没法描述,只是感觉就像有人把乌龟、老鼠、麻雀剁碎了拼凑出来的一样,让人一眼看上去都会替它悲愤交集。
“凌辰。”
猫妖男在树上躬身听令:“喵。”
“这个……”我伸着手,尽力把这用后爪挠着自己头的东西离自己脸远点:“啊,那什么的……还给你。”
“先放在您那边吧。”凌辰跟我客气,一动不动。我突然明白过来他是刚才被建木追的又跑上了树,下不来了。
“没梯子,你不能凑合着往下爬吗”
“好像不行啊喵的说……”他皱眉,不过神情怎么看都好像是我的无能给他带来麻烦一样。不过那只奇怪的东西看见凌辰,就很快的从我手里跳到地上,乖乖的爬上树去,钻入他的衣服里。
“这是?”
“啊,是属下的蛮蛮。”
“呃……它叫蛮蛮?”我心说:这东西和这个名字假如单独放置还好,不知道为什么一旦联系起来,就会觉得更恶心了。我还没叹气,反倒是凌辰摇了摇头轻叹了一声:“不,这东西是蛮蛮,不过它是有名字的,我叫它午饭。”
我觉得自己好像理解了一件很邪恶的事情——这玩意搞不好就是凌辰随身携带的干粮……这么一想,我就觉得嘴角抽搐,索性及时发现扳了过来,但是目前面目肯定相当的狰狞:“话说,到底它救了我,你就宽宏大量一点,不要叫它午饭好不好?”
“啊,既然是您的命令,属下当然会照办,”黑衣男体贴的眯起眼笑:“好,从此以后,就叫它晚饭吧。”
我心里说:真好,至少能活过下午了……说实话,我感觉不和我对着干出点什么来,这条死猫从心眼里都不会爽。
再看手里,那把巨大的弓不见了。
口胡啊,果然是幻觉!
嗯,我不理它,我继续跟凌辰说话。
“上次你是怎么下的树?”
听我这么问,凌辰略微的迟疑了一下,我从他脸上居然看到了类似是不好意思的表情,他眯起眼睛一笑,朗声回答:“是被叶紫大人咬着拽下来的,真是多亏了大人,否则属下还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喵的说。”
我扭头看了眼身后在蠕动的土堆,又踢了一块石头压在上面。
“你是猫对吧?”
他点头,修正了一下:“是九命喵的说。”
“甭管是什么了,假如你不想用光了九条命天天呆在树上,就变回猫样,我爬上去把你带下来。”
他考虑了一下:“看来只能这样了,那就麻烦您了,真是不好意思喵。”
话音刚落,凌辰一个转身,高挑的身材立时小了下去,眨眼的功夫就消失在树杈上。再凝神观看,一只小黑团子一样的东西蜷在树叶间,两只大耳朵下,是可怜兮兮的眨着大眼睛的猫脸,它向着我伸出两只粉嫩肉球的爪子,奶声奶气的说:“抱喵~”
轰隆隆隆隆隆……
我听见心里有什么轰然倒塌!
太可爱了!太可爱了啊这个混蛋!
“等一下,马上就来!”我飞快的爬上树,踩了噼啪作响的枝条向黑猫伸出手:“过、过来,来来,到姐姐这边来。”
小猫很小心的闻了闻我的手,然后踩着我的胳膊爬到我肩头:“喵,谢谢……喵?您要对我做什么……啊啊,不能摸这里……喵呀~不要……”
反抗?晚了!
得手,我反身坐在树杈上,把凌辰拖过来抱在怀里,按住了小爪子全身摸毛,凌辰先前还挣扎扭动,被我摸了没几下就放弃了抵抗,哼哼着发出了呼噜呼噜的声音,眼睛半眯,星光闪闪的里面都汪着水儿了,仰面朝天的躺在我膝头曲意逢迎,任凭我上下其手。
好吧我承认了,都承认了!我不只是健忘,还真的傻了,所以说那位冷峻不凡气质高贵的黑衣执事什么的绝对就是假象,我从一开始就不记得有这么个人——把上面这句话在心里复述三遍之后,我心安理得的开始玩猫。
我说过我不养猫妖,但是没说我不想养猫。
因为日子过的极度无聊,我一直都想养只什么解闷。镇子上野狗倒是不少,不过一条柴犬比我这个柴女吃的都多,而且黑天白天的汪汪汪,吵闹的四邻不安让人心烦不说,还一条一条的都跟我不亲,看见我就夹着尾巴躲,就跟看见开香肉店的伙计一样眼神,一度让镇子里的人误会我夜里拿着条绳子去套狗来吃。
有一次我去井边打水,听见墙拐角三婶吓唬孩子:“再哭!再哭白马来了把你套了,做成香肉放大葱和面疙瘩煮了吃!”这句话不但暴露了三婶吃香肉的口味,还让她家狗蛋立时就不哭了,就是落下个尿频的毛病,只要听见人说话里带白带马字,比方“白天我去骡马市上转了转”,身下立马黄河决堤,所以都几岁了身上还围着尿布。
于是我想养猫,我养猫还不成吗。
不过墨言坚决反对,别的都好说话,他就是在这一点上是一点都不能通融——猫和墨言墨言和猫是前世有仇今生有怨的冤家,互相一见面就挠的鸡飞狗跳。给我屋子住的柴火店老板是他书场的忠实听众,一听墨言墨公子不待见猫,立刻跟我谈话说“养猫都是贵人家内眷玩的东西,姑娘天天哪有时间啊,就别整这闲篇了。”而且还约法三章,告诉我住着不交银子都可以,但是“养猫不养我,留我不留猫”。
苍天啊,现在我终于得着机会了!
有句话说的好,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上——所以说没得着机会做和贼心不死是毫无抵触的两个概念。
现在我一边摸着黑猫凌辰下巴一边满足的叹息:不愧是妖怪,毛软身柔,手感就是好!
跟凌辰亲昵了半晌,等到把它全身带尾巴的摸了个够,我才注意到树底下乱成一团的状况——一个满身是土灰不啦叽的东西绕着树跑,一边跑一边哭喊:“你偏心!我也要摸毛,要摸毛!”另外一个同样灰不啦叽的东西站在一旁闷笑捶地,浑身颤抖。
“喂喂,叶紫,那是什么?”我叫住了嫉妒的眼眶发红的狐狸,指着笑的花枝乱颤的那头牛问——这东西真是花枝乱颤,从应该是犄角的位置长出来两股树藤,上面开着粉色的小花,怎么看怎么喜庆。
叶狐狸收脚站住,回头看了眼,很自然的回答:“它就是建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