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苏》萧落木

98、日日与君好8

　　【裴逸的自述】。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谁，又在我的身边？

　　一切太过于朦胧，我看不清楚，也不想看清。

　　我的手摸索着，触到了瓷器的冰凉，酒水滑过我的喉咙，带着辛辣的火热能够将满心的苦涩化成惆怅咽下。酒，确实是一个好东西，能醉，更是。

　　真好啊，一切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所以阻挡我和姐姐在一起的人都被赶出去了，姐姐现在好好地躺在我的怀里，不会挣扎，也不会教训我喝了这么多的酒。

　　只是，我已经看不清她的容颜，她……究竟长得是什么模样？

　　呵，想来最近喝得太多了，有很多的事情，渐渐地有些开始想不起来了。

　　我扶着额头 ，好容易才回忆起来，姐姐的名字，似乎是屠苏……

　　好冷啊，我微微地打了一个寒噤。

　　这间冰室，是我专门为了姐姐准备了，有了这地方，我就能够更长时间的留着姐姐的容貌。

　　可是，我准备得太迟了，当我从南宫复的手中夺回姐姐的时候，姐姐的身体已经开始腐败了，而我，也不知道在这里的冰融化之后，要怎么留住姐姐。

　　姐姐……姐姐……

　　浑浑噩噩之中，姐姐的容颜变得越来越模糊，越来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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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门外的孩童在跟着夫子摇头晃脑地念着，我蓦然一惊。是了，屠苏，我记起来了，姐姐的名字，好像就是叫屠苏。

　　不知道为什么，渐渐地，关于姐姐的记忆开始慢慢地变得模糊，很多的事情，我渐渐地开始想不起来了。而且，自从姐姐离开我之后，我就再也没有梦到她。而这，似乎也并不是只发生在我

　　一个人的身上。无论是我，还是南宫复或者耶律，甚至于那些姐姐带过的兵士，都已经渐渐忘记了姐姐。不似被岁月所掩盖，而是好像姐姐这个人，根本就没有出现在他们的生活之中过一样

　　，越是和姐姐接触少的人，对于姐姐遗忘得也就越彻底，明明姐姐那条带着无尘公主在大军之前出现在裴臻的城下那样让人能够铭记终生的场景，也仅仅只是剩下我和南宫复能够记得了。

　　不……我不能就这样轻易地就把姐姐忘记！死去也好，消失也好，无论怎样，我都不会这样忘记她！

　　屠苏！

　　冰冷的刀刃划过皮肤，红色的血液和疼痛让我将这个曾经属于她的名字深深地镌刻在我的手臂之上。

　　深深的伤痕，疼痛，这样，如果我做到这样的话，是不是即使是记忆要消失，我也可以用我的身体来记住姐姐呢？

　　只要，可以记住她，记住曾经有这样一个人，和这个世界里所有的女人都不一样，唯一个真正关心我的人，也是唯一一个伤过我却依旧让我恨不起来，忘不掉，放不开的女人，一个即使是违

　　背了世人看来的伦常和道德我也满不在乎的存在，我的姐姐……我的，初恋……

　　我的这一生唯一爱过的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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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觉得曾经有一个很重要的人，对我说过什么，我不记得了，只是在越来越模糊的片段里，记得满上鲜艳的月季。

　　月季？

　　我已经不记得了。

　　于是，在我的后花园里，我叫他们种满了月季，让那卑贱却灿烂顽强的花开满。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这样做，但是潜意识里，似乎只要我这样做了，就可以离姐姐更近一点，就能够想起更多的事情，也就能阻止更多的事情悄无声息之间默默消失。

　　解下来，我尽力抓住任何一点我能够想起来的蛛丝马迹，留住所有曾经的东西，保持着原来的位置。

　　但是，还是不行，我渐渐的还是把更多的事情忘记了，甚至有的时候，看见自己胳膊上深深的疤痕的时候，我都要花上很长的时间，才能回忆起究竟这个我不惜自残都要记住的名字，究竟是

　　谁的。

　　记忆就像是潮水，褪去的时候无论怎样的努力，都是无济于事。大潮过后，沙滩光洁如镜，什么，也不会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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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越来越烦闷，身处闲职，我每天都在街上无所事事地走着，看见顺眼的姑娘就带回来。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带回她们。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看上她们了什么。但是我知道，不是她们的容貌，因为我带回来的每一个姑娘都丝毫没有相似之处。

　　但是，我不碰她们，我每天夜里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些女人，看着她们或是哭泣或是哀求或是诅咒，努力想让自己得出带回她们的理由，但是总是无果。

　　所以，我恨邵阳，我恨他让我这十年的人生里满是痛苦，想要思念，却都不知道要思念的人是谁。但是自从裴绾死去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出现过。即使是每年裴绾的忌日，我终日守候在裴绾

　　的坟前，也等不到邵阳的出现。

　　后来有一天，我的管家给我带来了一个消息，一个让我久久不能平复的消息。虽然，这消息并不一定可靠。

　　他说，他见到了绿腰，而绿腰的身边，有一个人，很想裴臻。

　　裴臻！我的父亲！

　　我站在他的墓前的时候不是没有犹豫过，他是邵阳亲自埋葬的，但是我毕竟没有亲眼看到。

　　一咬牙，我刨开了他的坟墓。

　　果然，坟墓里面什么，也没有。

　　我的心动了一下，如果，裴臻没有死的话，那么，裴绾会不会也活着？

　　虽然我对于这个妹妹并不是有太多的感情，但是毕竟，她是我的妹妹，我亲生妹妹。身上也曾流动着和我一样的血脉。

　　不过很遗憾，裴绾是真的死了。我看到她的白骨孤零零地躺在黄土之中的时候，心情就如同这开封的天气一般，很阴。

　　罢了，既然已经这样了，我，作为一个不称职的哥哥，还是给她找一个新的长眠之地吧，那样一个花样的姑娘，就这样连棺椁都没有，连陪葬都没有，连一个为她伤心的人都没有的这样精着

　　来，光着去，我，不想这样。

　　很快，她就有了新的坟墓。

　　但是我没有告诉任何人。

　　我想，既然这么多年过去了，邵阳都没有来拜祭过她，他已经没有资格知道裴绾在哪里长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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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来的那个姑娘，我在街上莫名其妙就抢来了的姑娘，是不是真的和这些人都不一样？我在她的身上，感受到了一种特别熟悉的气味。一种不用鼻子闻的气味，很熟悉很温馨。但是明明她的

　　脸，是那么陌生。
　　她说她叫屠苏，还说她回来了。

　　回来了？谁回来了？我根本不记得有这么一个人曾经出现在我的生活之中啊。

　　我禁止她叫自己屠苏，但是她也并不在意，甚至于对我刻意的冰冷都表现出一种满不在乎。她笑着看着我，在我酗酒的时候也并不阻止我，只是忧伤地看着我。

　　明明是一个很年轻的姑娘，一双大眼睛里却满是沧桑和了然。那么漂亮的眼睛里很冰冷，只有在这种时候，才会泛出淡淡的担忧和责备。

　　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这样的眼神特别的熟悉。

　　可是，我依旧什么，都记不起来。

　　每个晚上，在我心烦意乱的时候，我看着那具白骨，再也不能和之前一样马上就心平气和下来，反而更多了一层烦躁。

　　这个女孩，到底是什么人？

　　漫天的大火灼烧去我的密室的时候，当里面那具被我珍藏了十年的白骨被化成了灰烬的时候，我突然，找到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