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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我恨君生早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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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以为,我来的时候只能看见一具尸体了,想不到,你还活着啊。”来人冷冰冰地说。
裴臻背对着来者,望着窗外欲白的天际,淡淡地说:
“我没有想到,你竟然也会来送我……你来的时候没有遇到她?”
“遇到了”来人说着,似乎有些像在笑“只是她没有看见我而已。”
裴臻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
“如果说,我走的还有什么事是放不下的,那就是你了。”
“怎么,怕我对你的儿子下手?”来者的声音里明显带了笑意,显得有些愉快。
“对于一个能够在我的身边潜伏了十年而我却没有发现的人,你说他能够应付的下来吗?”
“那么,你怎么又知道他不行呢?”来者大大咧咧地找了一张椅子坐下来,然后自行斟了一杯茶喝,动作粗俗却带着几分豪迈和潇洒。
“果断,狠心,谋略,这些你们都一样,但是惟独有一样东西,你有,而他现在,还没有。”来者是客,虽然对方对自己不怀好意,但是裴臻还是在他的对面坐下,举起酒杯朝着他摇摇一举,然后喝下“你太能忍,而他,正是缺少这个。”
来者的嘴角高高地勾起,笑容满得几乎都要溢出来了。
“该说是你太了解我,还是你太了解你的儿子呢?果然你的眼光还是那么老辣的,裴臻将军。”
“过奖了,曷常公子。”裴臻慢慢地放下手中的酒杯道“既然你不急着来要我的命的话,那么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
来者正是被屠苏和裴逸一起弄下冰湖的耶律曷常,他把脚翘在了裴臻的桌面上,然后懒洋洋的说:“对于一个要死的人,我一直都很慷慨,问吧,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屠苏,到底是什么身份。”裴臻定定地看着耶律曷常问。
“屠苏,哈哈,你指的是哪一个?现在这个我可真不知道了,我自己还差点被她玩死了呢。”耶律曷常虽然嘴上是这么说,但是神色里竟然有些激赏和羡慕。
“你知道我问的是谁。”裴臻淡淡地打断他。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耶律曷常大笑起来“想不到大宋堂堂的一个将军,临死之前想的,竟然只是自己的老婆,也难怪你们赵佶到了这个时候都不慌,天天跟着李师师醉生梦死。”
裴臻皱了皱眉,李师师难道也是他们那边的人吗?
不过,他已经将死,这些事情对于他来说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他想知道的,只是那件而已。
“好吧,看在你对她那么痴情的份上,我不妨告诉你,她的身份,是公主。”
“公主?”这回,裴臻是真的有些吃惊了。屠苏,怎么会是公主呢?
“当年金国内乱,前皇太子被人拉下了台,嗯哼”耶律曷常说着拿手比划了一下自己的脖子,神色很是轻佻“他们那族的人,按理说是都死光了的,但是,那个时候,金国里传言,说是太子一族的血脉并没有断尽,一个忠心的仆人带着太子的长子连夜出逃,总算是保存住了最后的一点血脉。”
这件事情,裴臻常年混迹边关,自然是有所耳闻的。但是……
耶律曷常一心夺下这江山,长期潜伏在自己这里甘心当做一个探子,刺探金国的情报,一边暗暗扩充自己的党羽。直到他反水的那一天,裴臻才知道,这个老实巴交的叶和常竟然是金国前太子的孩子,一心想要夺回属于他的王座和天下。
但是……如果这个孩子是屠苏的话……
看着裴臻越拧越紧的眉,耶律曷常笑了
“屠苏确确实实是皇家的血脉,当年那个老仆救出来的,就是屠苏,我们金国的公主,不过很可惜,一个女子是不能继承大统更不可能夺回王位的,所以,这辛苦的活儿自然只能交给我了。”
“如果你的天下到手,你是不是会杀了屠苏?”
“杀?”耶律曷常嘿嘿地笑着看着裴臻“这个我可真的没有考虑过,我原以为,得了这天下便与之共享的,谁知道这丫头竟然默默的对你芳心暗许,最后三番两次的坏我大计……若不是她,你早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呢。”
裴臻微微沉默,他心里自然清楚,虽然最后的那段时间里,屠苏一而再再而三地对自己下手,但是总是在关键的时刻收手,甚至又一次,他看见屠苏和一个黑衣人缠斗在一起。
一切的一切,到了此刻,尘埃落定,已经没有什么再重提的意义了,而他,很快就可以见到她了吧……只是希望她能在底下多等自己一会儿……
“她和苏苏是双胞胎?”
“是,但是但年太子被杀,全宫里一片混乱,只救出了一个公主,苏苏是后来我在街上捡到的,也不知道她是怎么逃出当年的那场劫难的,我想她也许今后会有用,就收留她了。”
“后来你把苏苏派到我的身边,又是为了什么?”
“我派苏苏去,是为了监督屠苏的,那个时候,屠苏已经对你动心了,我让苏苏去提醒她,没想到不愧是开封第一的裴臻,连苏苏都被你迷去了,若不是她们两个最后为了抢你而斗起来,我还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呢……你说说看,我千辛万苦地把这两个姑娘拉扯大,你竟然轻轻松松地就把她们带走了,我,能不生气么。”
“……你真的爱过她么?”裴臻看着他问。
耶律曷常的眼眸里带着一丝笑意,神色有些古怪地看着裴臻,然后说:
“你说呢……把我未来的皇后抢走做老婆的人,不过,我敬佩你,我允许你可以在我的面前自裁,死得有点尊严。”说着他推了推裴臻刚才一直在擦拭着的长剑,微笑着看着裴臻。
裴臻刚想说些什么,怎奈一阵剧烈的咳嗽,一直咳到嘴角带着暗红的血丝。他伸手捂住自己的嘴,却无法阻止更多的血从喉咙里漫出来。他想伸手拿起剑,剑身却不住地随着他的手颤抖,只是在自己的脖颈处划了一些伤口。
裴臻花了很大的力气才平复下来,然后非常平静地看着耶律曷常道:
“抱歉,我……已经没有力气拔剑了……能请你结束它吗?……作为一个将军,我宁愿死在对手的手中,也强过死于病痛。”
耶律曷常笑了笑道:
“我是恨你抢走了屠苏,但是,作为一个男人,作为一个将军,你还是值得我敬重的,好吧,我会给你一个体面的死法的,像你这样的一代英雄,死于病痛之下,死于自己的刀剑之下,想来是很不甘心的吧……那么,让我来成全你吧,死在自己对手的剑下,你应该可以瞑目了。”
裴臻点点头,合上了眼睛。
耶律曷常抬手,出剑。
但是剑却没有落下。
耶律曷常勾起了嘴角,笑着道:
“不愧是裴臻,即使到了这种时候,还是有人愿意来舍命救你啊,走到哪里都有心甘情愿为你送命的女人。”
裴臻睁开眼睛看了看来人,尽管来人全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就只露出两只眼睛,但是裴臻还是苦笑着摇头道:
“你又何苦这个时候来救我?我已经活不了多久了。”
来人狠狠地瞪了裴臻一眼道:
“老娘就是乐意,你管得着!”
说着生涩地把耶律曷常的剑给格了回去,然后举着短刀恶狠狠地看着他说:
“要杀他,先从老娘的尸体上过去!”
“得,有人护着你我就不动手了……”耶律曷常懒洋洋地放下手中的剑,满不在乎地说“我只是来给他一个体面的死法的,担心他这样的人到时候在金兵那儿会落得不得好死的下场……不过既然还有姑娘这么惦念着他,我也没有那个兴致做恶人了。”
来人看着耶律曷常把剑放下了,微微松了一口气,但是还是小心地注视着耶律曷常。
耶律曷常干脆一屁股坐下来,然后摊了摊手说:
“大姐,我可事先提醒你,他这样的,活不了多久了,可是如果你救了他走,他不会感激你,反而会怨恨你的。”
“他恨不恨我,我不在乎,只要他能活着,就够了,他就是死,也只能死在老娘的身边。”来者说完拉起裴臻无力的手,架在自己的肩膀上,然后吃力地走出了房间。
屋里只剩下了耶律曷常。他抿着嘴轻声地笑着。
无论裴臻能不能活下去,属于他的时代,都已经,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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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绾绾,绾绾,你在吗?”邵阳着急地敲着门,声音里充满了担忧。
裴绾犹豫了很久,终于还是慢慢地把门拉开。
烛光之下,裴绾一身盛装,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但是眼睛却红肿着,眼角还泛着泪光。
“……邵阳……”她咬了咬嘴唇,低低地叫着。
“绾绾”邵阳一把握住裴绾的手“绾绾你是不是要做什么傻事!”
裴绾的身后,一条白绫在房里里随着风飘荡,那凄厉的白色看得邵阳的心一阵猛跳。
裴绾抬起头,眼角带泪嘴角含笑,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直直地注视着邵阳,怔怔地说:
“邵阳,你这是在说什么傻呢,为国而死,又怎么能算傻事呢”她苦涩地笑了笑道“不过,既然你来了,我就不能这样去了……”她说着反握着邵阳的手,这个平时害羞腼腆连一句话都会脸红的姑娘在结束自己的生命之前赫然爆发出的勇气连邵阳都吃惊。
她拉着邵阳的手走进屋子,桌面上还摆着茶壶和精致的茶杯。
裴绾笑着把邵阳按在了桌子旁边的椅子上,然后转身从妆奁里找出了一个牛皮纸的纸包。
“看,这样我们就可以一起走了。”
她说着把纸包里的药粉全部都倒进了茶壶里,然后斟了两杯茶,一杯放在了邵阳的面前,一杯握在手中。
邵阳悲伤而绝望地看着面前的茶杯,心如刀绞。
他不怕死,他想在沙场之上和敌人拼杀,燕然勒功,马革裹尸才是他所希望的死法。而不是现在这样,在那些战士还是拼死守城的时候,自己却带着心爱的女人一起逃出去。
可是,他别无办法。
他可以死,他对于自己的生命并不在乎,但是,他不想让裴绾死。这个美丽的善良的,露水一样干净纯洁的女孩,他不想看她就这样死去。
打战,那是男人的事。
看着邵阳久久都没有动,裴绾不禁有些奇怪,于是再一次端起手中的茶杯看着邵阳道:
“邵阳,你为什么不喝啊?”
那话,犹如千斤重的一个橄榄,含在喉咙里,却怎么也吐不出来。说不出来,他只能不住地摇头,看着裴绾那张清如泉水的脸摇头。
裴绾的疑惑变成了失望,她直直地注视着邵阳,又一次问:
“邵阳,你害怕吗?”
他还是只能摇头,什么也说不出来。
裴绾的眼神越发的失望,热情慢慢地从她的眼眸之中退却,变为灰烬。
“那么邵阳,很遗憾我不能继续陪你了。”裴绾说完,举起了自己的茶杯。
一直处于失身状态的邵阳立刻回过身来,起身一把握住裴绾的手,仿佛火烧一般迅速夺过茶杯,把那一杯毒药倒在了地下。
“绾绾,你不能死!”
裴绾抬起头看着邵阳,她的嘴角带笑,可是眼神却是那么悲伤,一行泪顺着她的笑容滑过脸颊。滴在邵阳的手臂上,热得几乎要将他灼伤。
“邵阳,国家都没有了,父亲也没有了,绾绾一个人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呢?”
邵阳泪流满面,紧紧地搂着裴绾,哽咽着说:
“不,绾绾还有我……”
裴绾的脸上没有了任何表情,空洞得如同一具傀儡。
“邵阳”她轻轻地叫着,一颗眼泪慢慢地滑出眼眶“哥哥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可是绾绾永远不会忘记自己是裴家的女儿,永远不会违背那个‘满门忠烈’的家训。”
“绾绾,不要这么说”邵阳的泪落下,和裴绾的泪混在一起,同样的滚烫,同样的悲伤,同样的无可奈何“我无论如何都会保护你的,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的。”
“邵阳,你为什么还不明白呢,你保护不了我,我也不需要你的保护……”
“绾绾……绾绾,你不能死,我不会让你死的……”
裴绾勾了勾嘴角,似乎是想笑,但是笑容被悲伤沉重地压垮。
“邵阳……”裴绾轻声地叫着他的名字,然后说“你……那你先出去,等我换一身方便点的衣服跟你走,好不好?”
邵阳抬起头,看见裴绾一双大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自己,闪动着灿烂的光芒,一时之间失神,于是点了点头。
就在邵阳要关上房门的一刻,裴绾突然开口叫道:
“……邵阳!”
邵阳关门的动作一滞,疑惑地看着裴绾。
裴绾笑了笑道:
“没有,我就是奇怪为什么你都不回头看看我……呵呵,我真任性,还想你背后有双眼睛呢。”
说着就笑着把邵阳推出门去。
邵阳在门外站了片刻,正想着下面要去哪里,突然灵光一现,察觉到刚才裴绾的举动有多么的不对劲。
哐当一声,铁器落地的声音。在这样寂静的夜晚里显得那么的清晰而刺激人的神经。
“绾绾!绾绾!”
邵阳用力地拍着门,可是门里却没有了反应。
这次邵阳没有等到里面开门,果断地一个猛冲,撞开了裴绾房间的门。
木门倒地的一瞬间,入目的是一片的血红色。
裴绾软软地倒在墙角,墙面地面一片飞溅的血色,长剑落在她的手边上面同样一片的嫣红。
“绾绾!”
邵阳惊叫着冲过去,抱起裴绾。可是一切都已经太迟了,那柄长剑早就已经割开了裴绾纤细的脖子。
裴绾吃力地睁开眼睛,看着眼前越发模糊的邵阳,断断续续地说:
“……对不起……不能跟你走了……我……”
她吃力地吐着血沫,呼出了最后一口气,然后,头无力地偏到了一边。
一个如花少女的生命,就这样定格在了她最美好的年龄里,不再老去。
但是一个少年,却因为这个女孩的死去,再也变不回原来那个单纯干净的少年了。
仇恨,愤怒和不甘心化作一股熊熊的火焰,烧过他剩余的岁月。
那些美好的时间,再也不会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