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苏》萧落木

59、我生君已老8

　　一直以来，屠苏扪心自问，自己都不是一个好人。

　　她没有野心，没有太过于强烈的权利欲，也不喜欢控制别人，更没有兴趣看别人痛苦。甚至在日常的生活当中，她温和冷静，遵守社会公德还会在公交车上让座，但是，不管怎么说，屠苏都不认为自己是一个好人。

　　这个问题在涉及裴逸的时候显得特别明显。

　　张灿没有错。他只是一个有野心也有能力的穿越者而已，但是，他的野心和能力，会置裴逸于死地。

　　他不属于这个时代，所以没有所谓的民族大义，没有所谓的国界种族，只有一个来自于未来时空的野心而已。可是，裴逸不一样，他属于这里。

　　就像我们可以宽恕侵略者的罪行却不可能原谅叛徒和汉奸一样的道理。裴逸自离开红尘居的一刻开始，就已经没有了回头路。即使他现在退出这场和张灿的能力的竞争，宋国也不会原谅他，无论是金还是宋，他都将没有一块安身之地。

　　不能！不能让张灿取得成功和重用！屠苏紧紧地盯着张灿，暗暗地握紧了拳头。

　　看到屠苏一直沉默着，张灿真的有些郁闷，这个时候，女孩子不是应该表现出对自己的无限崇拜和敬仰么？她，怎么还是没有反应啊？

　　于是张灿有些尴尬地咳嗽了一声，柔声说：

　　“怎样，小姐相信我说的了吗？”

　　屠苏收回了神，一双大眼睛里慢慢地涌出了泪光，洁白的牙齿颤抖着咬着嘴唇，最后终于抽咽着扑到了张灿的怀里，痛哭失声。

　　张灿虽然一心追屠苏，但是也没有想到美人竟然主动投怀送抱，软玉温香抱了满怀，幽幽的木兰花的味道沁入他的心脾，张灿一时间竟然有些恍惚。

　　“……张公子……屠苏好怕……屠苏不知道公子是雷神下凡，张公子一定要原谅奴家失礼之处。”

　　这下，张灿的自豪感，优越感和男子汉的自尊心都得到了最好的满足，于是得意洋洋地看了一眼脸色铁青的裴逸，颇有几分炫耀意味地抚着屠苏的背脊，轻声安慰着。

　　屠苏看着张灿，眼眶发红，盈盈的泪水没有流出来，倒是右眼下那个红色的瘢痕，宛如泪滴滑落，看着真是我见犹怜，即使不是倾国倾城的绝色，但此刻她的样子却绝对能够让这些男人转不开眼睛。有的人哭着好看，有的人笑着好看，有的人和李师师一样面无表情的时候好看，屠苏，则是此刻的样子，最好。

　　张灿一颗没有经历过什么风雨阴暗的心，立刻就被俘虏了，所以也就忽视了屠苏那双美丽的大眼睛里，泪光下的冰冷。

　　然后屠苏一个劲儿地叫着脚软，硬是让张灿半是搀扶半是拖抱地带回了营地，生生无视了裴逸的存在。

　　裴逸静静地看着两人离开，脸色很难看，但是却没有愤怒有的，只是深深的无奈和叹息。

　　保护一词，说着容易，真正面对了，谈何容易？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姐姐这样放下自己的尊严，来保护自己了吧？

　　裴逸的拳头微微握紧。

　　风，静静地从后山吹过，一个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美丽男子永远不会忘记这样的时刻，他一生之中，最无力的时刻。

　　金兵大营里的汉子们看见易公子宝贝女人竟然一天的时间里就和那个汉人勾搭上了，众目睽睽之下和张灿搂搂抱抱，无视裴逸的存在。于是所有人心里都在想，这个女人果然是水性杨花，谁得势了就巴结着谁，人尽可夫没有节操，还不如大漠的女子来得好。

　　只是，看这个样子，裴逸想必是要失势了吧？连他的女人都不要他了。

　　世态炎凉，人心惨淡，原本就是如此，这些金人顶多在心里看不起屠苏，倒也没有立场说她什么。

　　只是裴逸，这些天来看着屠苏天天跟在张灿的身边，脸色一天比一天阴沉，却没有去找过他们两人。这下，谁都看得出来，统帅最近新看好的这个汉人张灿，确确实实是抢了裴逸的全风光，甚至是他的女人。

　　张灿一到这个世界上便是穿到了金国，他花了一些力气才进入军营，展现出自己的技艺而得到了统帅的信任和重用。但是虽然他来这里的时间比裴逸长，但是这里的人对于他的了解并不多，只是知道他是雷神的后人，能够召唤神雷助战，即使是巨石或者是城墙，在他的雷劈之下也显得不堪一击。当然，也只是有这么一个传说而已，这些金人自然没有机会见识到到。除了统帅见过之外，张灿还没有来得及向所有的人展示他的神力。他的神力也还没有来得及运用于战场。

　　批量生产火药或是大炮都是需要时间的。张灿虽然之前只是一个学生，但是还是比这些古人知道怎么保护自己的技术。他只是带了一个自制的□□就取得了统帅的信任，但是这还不够，他想要的是得到神一样的待遇，而不是想裴逸这样，仅仅只是一个厉害的谋士而已。他更是因为之前裴逸和屠苏走得进而讨厌裴逸，所以，他并没有在军中推广他的热武器反而将他的心思全部花在了怎么追求屠苏怎么打击裴逸的身上。也因此，他的威信仅仅也只是传说上，口头中的。

　　确实，在那一段时间里，裴逸在统帅面前的地位岌岌可危，张灿相信，等自己的枪支做出来，统帅见识过那威力之后，只要自己一句话，还怕这些人不对自己俯首帖耳？

　　即使是屠苏，也每天都会出现在他的帐篷之中，为他收拾屋子，为他准备食物，为他浣洗衣服。温柔体贴，哪怕是在他之前的人生里，也没有享受过这样一个美女最贴心的服务。

　　那一刻，他以为他的未来是光辉灿烂的，是前程似锦的，他甚至觉得，屠苏是一个有眼光的女人，知道选择最对的男人。他以后一定会封她做自己的皇后的！

　　是的，没错，不要说裴逸的位置，即使是屠苏，是这天下，迟早也都是他的囊中之物。

　　他想得没有错，他确实紧握了一样可以改变这个世界进程和历史的东西。但是，张灿缺少了一样东西，那就是成为王者所必须的耐心和魄力。他现在还没有足够的力量脱离金兵的统帅的帮助而成就自己的事业。他不应该那么早地表现出自己的野心，那么早的隐藏自己的技术，那么早的就在一个女人身上花了太多的心思。他最不该的，是不该对屠苏动了心思而对这个温柔如水微笑甜美的女人没有设防。

　　如果可以重新再来一次的话，张灿相信自己一定不会这样做。

　　可是，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如果只是一个一般的女子，那么即使存心想从张灿那里得到什么都是不可能的。

　　且不说是不是对这个雷神有所敬畏，即使他不是，张灿也不相信一个古人，一个古代的女子能够从他一对化学式配方和物理公式里看出什么来，不说那些积分的式子，他甚至还在必要的地方用英文书写，比如火药的配比和□□。这些东西，即使这些古人偷去了，也只能是他们永远无法破解的天书。

　　他有这样的信心，所以看见屠苏在帮他收拾房间的时候无意间整理出这些他的笔记的时候，他也是全不在意地让屠苏放回去，还得意地告诉她，这些都是天书，需得有道行的人才能看懂。

　　屠苏对着那些笔记上的字露出了茫然的眼神，而后又乖乖地点头，崇拜地看着张灿，然后将那些笔记又放回了他的柜子里。

　　三天之后，当张灿信心满满地带着自己新做好的白磷烟雾弹去找统帅，要求他流放裴逸而把屠苏送给自己的时候，屠苏早就已经在这里了，身边还站着一个带着青铜面具的高大男人。

　　他当然习惯性地朝屠苏打了个飞吻。奇怪的是这次屠苏竟然没有和之前一样低头脸红，表现出一脸的娇羞，反而淡淡地看着他，虽然脸上还带着笑，但是那笑却没有深入到眼眸里，只是浅浅地浮在脸上。

　　南宫复一双阴郁的眼睛盯着张灿，而后在他惊讶的眼神之中，小心地把屠苏护着自己的身后，冷冰冰地用金文和那统帅说着什么。

　　即使在这里的时间不长，战神南宫复的名声他还是听说过的。只是不知道这南宫复和屠苏又有什么关系，怎么会一起出现在这里。

　　但是很快他的惊异就变成了惊恐，因为南宫复手上拿的，正是他今天要呈现出来的白磷烟雾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