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君隔我海角1 ...
-
之后的好长一段时间里我都无法离开红尘居，裴逸寸步不离的守着我，比看守逃犯还要严密。
开始的时候我会愤怒地把想蹭到我这里过夜的他从房间里踢出去，他也就玩世不恭地笑笑，乖乖地出去。然后当天夜里我就必然会在通向大门口的唯一走廊上看到他可怜兮兮地抱膝坐着，不知道在那里守了多久。他看着我的眼神永远是那样的自信和狡黠，明明知道他是故意的，可是看到他在已经入冬的时候一个人半夜里坐在空荡荡的走廊上吹着穿堂风，我再怎么咬牙也不能无动于衷。
于是愧疚之情在他的苦肉计之下火山迸发，于是我也就睁一眼闭一眼地任他天天晚上在我的房里过夜。好在他终于学会了什么叫做守规矩，于是还算是相安无事。
对于这件事情，绿腰不是不知道，她除了继续帮着裴逸遮掩之外，看着我的眼神也越来越哀怨。哀怨得我心里直发麻，怕那一天绿腰真的受不了了，直接拿刀劈死了我来保护她的外甥的贞操。
但是无论我和绿腰怎样的哀怨和怨念，裴逸都能非常优秀地无视我们的目光，然后大大咧咧地赖着我。偶尔灰暗的眼神在他妖孽的眼眸里一闪而过，却都能在我捕捉到之前变成自信满满的调笑。
日子就这样在裴逸的寸步紧盯之中过去了，很快开封冬季的第一场雪就飘飘洒洒地来临了。就在整个开封城一片银白的时候，皇上的调任堪堪到来，我们伟大的将军裴臻同志被送去了边关。
将军出征的时候去送他的人很多，男女各半，有很多心仪这位将军的少女少妇都撒下了眼泪，其中就属公主哭得最惨，一副死了丈夫的哀哀欲绝让我非常的疑惑。尤其是她无意之间发现人群之中只是无意间路过的我和绿腰还有背后黏着我的裴逸的时候，那眼神刻毒怨恨得像我谋杀了她的亲夫。
裴逸看了一眼临出行的裴臻，什么话也没有说。他那张永远都挂着不正经的笑容的脸少见的严肃。
裴臻一身戎装，那一头乌黑柔亮的长发全部都束在头盔下，头盔上鲜红的璎珞迎风飞扬，一身金甲在雪地里熠熠生辉，整个人英气十足完美得如同网游里英雄的宣传画。虽然我真的非常不待见公主，但是她一身白裘趴在裴臻的胸口哭泣的样子，真的看上去非常的登对。也许，这才是裴臻应该有的样子，戎装比那些飘逸的便服更加适合他，如果我是当年那个被他从战场上救回的小丫头屠苏，我想我也会毫不犹豫的爱上这个天神一样的男人。
勇武，刚烈，强大而正直，如同九歌里的战神。
身后的绿腰突然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我有些疑惑地回头看着绿腰，绿腰的脸色竟然有些憔悴，即使隔着厚重的脂粉都能够看得出来，她眼底里的哀伤是那么的浓重，以至于她勉强的笑看上去比哭还要难看。我想，也许绿腰对裴臻，并不像她嘴里说的那么恨，她至今一直独身的原因，那个让她对所有男人死心以及怨恨的情殇里，是不是也有裴臻的一份？
裴逸幽幽地说：
“只怕……这次是不能回来了……”
我惊讶地回头看着裴逸，裴逸却没有看我，他看着绿腰，绿腰看着裴臻，裴臻只是看着怀里的公主，低低地用只有他们自己听得见的声音安慰着。
“我还以为你会很高兴他不能回来。”我说。
“是啊，小逸也是这么以为的”裴逸回过头来看着我，脸上已经挂上笑容，三分嚣张三分洒脱三分不屑三分满不在乎却是十二分的飞扬明媚“小逸高不高兴不重要，重要的是，姐姐……”他听了听“裴臻这一走，只怕那女人更不会放过你了。”他说的时候，笑着，雪后的阳光里，是那么的灿烂。灿烂到让我的心没有理由的一颤。
====================================================
裴臻走后，我才知道，裴臻之前确实是有罩着我的。他一走，公主就如同出笼的猛虎，天高夫君远，手握着我的生杀大权先斩后奏这样的事情公主并非做不出来。
裴臻的远调，深深地刺激了公主最敏感的那根神经，她疯了一样到处找人报复，首当其冲的就是倒霉的我。
被她折磨得恶心的我最后终于从红尘居的酒客那里知道，原来这次裴臻出征，并不是什么荣耀，而是被皇帝派去送死。身为元祐党人，本该永世不得录用的，但是裴臻也不知道哪根神经搭错了，竟然拼着性命不要的军前请命，说是什么裴家的子孙，只能有一种死法，那就是战死沙场，恳请皇帝让他为国捐躯。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说的，惹得皇帝大怒，于是一直沉迷于书画山石的宋徽宗拍着龙案叫他滚到战场去，胜败都不要活着回来。
裴臻欣然受命，于是，又成就了这位将军除了钟情之外的又一美名。
不过话说回来，裴家里，除了这个不成器的裴逸之外，裴臻的其他几个儿子，裴臻的老子，兄弟，叔侄全部都是战死沙场的，虽说我是一直认为裴臻的人品实在不咋样，但是就冲着这个满门英烈，我也不得不对他佩服起来……裴逸……真是这个忠心耿耿的家族里的变种啊……
但是这个对于我来说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公主在裴臻调离之后，悲痛之下所有的宫斗技能爆发，化悲愤为手段，智商情商一路猛增，竟然在几次的挑衅报复无果之后，把目标转移了。于是，某天清晨我起床之后，得到了这样的一个消息：
裴逸被官府抓走了！
公主身为皇帝最宠爱的女儿，动用官府的力量来收拾我自然是轻而易举。但是因为我那敏感的身份（虽然我自己也不大清楚那是一个怎样的身份），她从来只能在暗地里收拾我。裴逸就不一样了，他是裴臻和原配的儿子，原本公主看着就不顺眼了，现在还能拿着裴逸来对付我，她何乐不为？
这下好了，整个红尘居里自绿腰以下到眉黛以上，全部都是乌云罩顶，愁眉不展。
夜深人静之时，我安慰绿腰：
“姐姐为什么不去找李师师帮忙？这个时候裴臻不在，大约也只有李姑娘还能和公主相抗了。”
绿眼好几个晚上没有合眼了一双大眼睛里满是血丝，声音嘶哑黯淡，她直直地看了我好久才认出了我，虚弱地说：
“李师师，又岂是那么好请的？”
“李姑娘和小逸似乎交情不错，这个时候也只能去勉强一试了。”
绿腰无力地摇头
“若是能请她来，我们也早就请了……其实李师师和小逸之间，根本之前就不认识……”她惨笑着“你以为我们没有去找过李师师么？小逸一出事我们就去了，可是到了现在，没有一个人见到了李师师。”
我不由得睁大了眼睛，他们……竟然不认识？
绿腰端起桌面上的茶杯，里面泡着浓浓的茶叶，她猛地喝下一大口，那苦涩的味道让绿腰稍稍回神，而后她慢慢地说：
“你不知道，小逸回来的时候在你的房间里捡到了你的匕首，硬说是你被人绑架了，我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得到你的下落，然后去求李师师的。”
“……姐姐，你是说……小逸为了我去求李师师？”
绿腰苦笑了一下说
“他不肯告诉你，怕你笑他没能力救你护你……他在李师师的楼下弹琴，弹了三天三夜，才得以见到李师师……至于李师师是为什么答应他去和公主作对，他根本不告诉我……”
说到这里，绿腰的眼中隐隐有泪，但是她没有让它们落下，而是又猛地喝了一大口茶，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
“这件事也不是你的错，但是……但是如果小逸有了什么三长两短，叫我怎么有脸去见酒泉之下的姐姐呢？上次能活着出天牢是他命大，这次……这次又哪里有这么好的命？”
我伸在空中的手原本想安慰绿腰，此刻却凝固了一般，动都不能动，好半天，我才慢慢放下手，也不再对绿腰说什么，只是转身离开。
身后的绿腰也没有说话，只是慢慢地又抓过桌上的茶杯，狠狠地灌下了一大口的茶。
我想，也许，我无意之间欠下的东西，太过于沉重，沉重到我要花很长很长的时间，很大很大的代价才能偿还得清了……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君隔我海角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