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苏》萧落木

101、化蝶去寻花1

　　自然，这位即使已经不再年轻却依旧仪态万千，仅仅只要凭借一个背影就能够成功让无数男人艳慕女人羡慕的人，只能是那位天下第一的大美人李师师。

　　只是这李师师，全天下都知道她和赵佶有一腿，虽说是因为战乱，天下失去了她的消息，但是这样堂而皇之地跑到中都来，是不是也太嚣张了一点？

　　身边的胭脂公主以前自然没有见过李师师，也不会知道眼前的这个白衣美人就是曾经名动天下的李师师。对于人家无懈可击的容颜，胭脂实在是找不到任何可以攻击的地方，于是她只能恨恨地瞪了人家一眼，然后恶狠狠地说：

　　“什么嘛，不过是一个老女人。”

　　真的，李师师身上，除了年岁之外，没有一点的缺陷。

　　年轻也许会随着年岁的增加而逐渐流失，这是所有的女人都无可避免的梦魇。但是，美丽却不会。李师师身上有一种和岁月一起沉淀下来的娴雅安静的气质，清浅悠远，超凡脱俗，让所有年轻女子在她的面前一比，年龄就不再成为她们骄傲的资本，反而让他们在李师师的面前生生地多出来一股烟火气。

　　不过这个时候，李师师跑到这里来做什么，怎么还会和元曷常搞得这么不清不楚的？难不成她是徽宗派来的奸细？

　　元曷常及时地出现在我们的视线之中。一身很是拉风的金人的装束，穿在他那铁塔一般的身子上，显得魁梧而挺拔，古铜色的英俊的脸在阳光的勾画之下显得特别的迷人。虽然元曷常才是我们这些个人里面真正的大叔，但是这样看起来，确实他身上也有一种特别迷人的韵味在里面。

　　元曷常出现的那一刻，胭脂的眼睛就像被火点过一样，一下子就亮了起来。

　　在我的印象里，元曷常一直都是以一种不修边幅的散漫大叔的形象出现的，他的魅力一直是在于那种大漠人的豪爽和粗犷。但是现在，这位粗犷的大叔在看到了李师师之后，露出了一种非常温柔的微笑，然后快步走上前去，细心地为李师师掀开了马车的帘子。

　　为什么说认真的男人最美丽，细心的男人最美丽，尤其是一个一向不那么认真，不那么细心的男人对一个女人突然之间变得细心和认真的时候，所爆发出来的那种魅力，是无敌的。

　　我不知道元曷常对于李师师有着怎样的想法，但是他和胭脂在一起的时候，从来就没有表现出这样的耐心和风度。总是显得不耐烦又很无奈，更多的时候是看到胭脂，能躲就躲，能逃就逃。

　　就在我满心的胡思乱想的时候，李师师已经施施然地上了马车，拉上帘子，出发了。

　　我以为胭脂看到这样的场景会追上去，就着元曷常咆哮为什么，但是没有想到胭脂竟然神色有些呆滞，也就这样任着他们走了。

　　她的手一直紧紧地揪着我的衣摆，抓出了深深的折痕也没有松手。抓得那么的用力，十个骨节雪白。一张小脸苍白到令人害怕的地步。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手去，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但似乎就是这样毫无气力的一拍，让胭脂公主从无尽的失神之中回来了，然后猛地一怔，看了我一会儿，最后扑到我的怀中失声痛哭起来。

　　我的手还紧张地搭在她的肩膀上，却突然被怀里的这个痛哭的姑娘给吓到了，我一直没有想到，一向强悍如胭脂，竟然也会在这样的时候为了自己失败的感情而哭泣。

　　她在我的怀里哀哀欲绝，我抱着她，突然想起来，这位任性的小公主其实也不过才十六七岁而已。

　　十六七岁啊，正是怀抱着对爱情最美好的幻想的时刻，却遭受着这样的打击。

　　我默默地感慨了一下，大约是最近的日子过得太过于温馨和顺，让我的那颗石头做的心也变得有些柔软了，竟然对这位小公主的感情烦恼也开始关心起来。想我像她这么大的年纪的时候又是怎样的一番情况呢？还不是已经接触到了这个社会最为黑暗的一面，已经带着弟弟在黑暗的深渊里挣扎着求生了，哪里就有这闲情逸致地和人家风花雪月地纠结着这些无聊而没有营养的问题啊。

　　可是……我一边叫车夫快些把马车驾回去，一边拉开窗帘回望李师师的马车的背影。

　　为什么那么精明的李师师会和元曷常这样一个身世一片迷雾的男人混在一起呢。她不是最是善于置身事外，给自己安排好退路之后冷冷地看着其他的人傻乎乎地去送死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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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我把哭得一塌糊涂的胭脂公主送回去再回到裴逸的府邸的时候，天都已经擦黑了。

　　裴府里的人得到了裴逸的指示，都已经默默地把我的地位上升到了裴夫人的地步，所以一个个的对我都很客气。

　　我经过园子里的鹅卵石的小径，看到裴逸正背对着我，站在假山旁边的小亭子里。一身白衣，微微飘动，他没有回头，却知道是我回来了，于是回过身来，看了我一会儿，然后朝我伸出手。

　　我乖乖地走过去，把手交给他。

　　裴逸也没有说话，只是垂下手，与我十指交握。

　　来自于他的体温透过我们交织着的手指彼此传递着，让我觉得很温暖。裴逸拉着我，慢慢地走到一边的石凳上坐下，把头轻轻地靠在我的颈间，但是依旧没有松开握着的手。我渐渐习惯他这些小举动，就想他也正渐渐地适应着我就是屠苏这个事实。

　　“姐姐见到她了？”过了好半天，裴逸突然问。

　　“李师师为什么又来了？”

　　裴逸看着远方，想了想说：

　　“她啊……也许是那边派来的细作吧？”

　　“是吗？”我咬了咬嘴唇“她当年不是和你联手出卖了无尘公主吗？”这个女人到底是哪一边阵营的啊。

　　“李师师吗？”裴逸慢慢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他那颜色很深的眼眸在夜晚里显得特别的明亮，焦距落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就好像是透过了沉沉的迷雾，看到了过去的时光“她是一个永远只为自己着想的女人。”

　　是这样吗？看到她那样目空一切地坐在高高的楼阁之上看着跪在下面的我的时候，我就知道，这个女人的眼眸里，其实并没有怜悯。她的眼眸里沉淀了很多的事，很多的情，更多的是一种对于世俗的看开和漠不关心。战争，民族，甚至于他人的死活，从来都不在她关心的范畴之内。

　　“也只有这样的女人，什么都不关心，什么都不在乎，才能够在这样的乱世里生存下去。”

　　说着他松开我的手，站起来，背对着我站起来。

　　我看不到他说这话的时候的表情。

　　我刚想开口，他已经回头看着我，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轻声说：

　　“姐姐出去了一天，还没有吃饭吧，我已经叫人备下了，走吧。”

　　我抬起头来看着他，他依旧笑着，嘴角弯弯地勾起来，迷人极了。

　　“走吧，都是姐姐爱吃的菜呢。”

　　暗蓝色的天际之上，一轮弯弯的月牙跃然其上，和裴逸的笑容交相呼应。

　　也许，也只有这样的一种属于家庭的温馨，才是真正让我流连于这个世界的原因吧。虽然我和裴逸已经错过了太多，我们之间所经历的那些事情已经磨去了我们之间大多数的激情，但是，却没有让我们彼此的爱消亡。能够就这样一路平淡地走下去，才是最大的幸福吧?

　　从我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开始，我所追求的平静，就没有哪一次像今夜这样，离我这样的近，几乎伸手可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