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C米雅米]打工人的自我修养》Lincany

22、22

　　22

　　没有照明工具不影响雅柏菲卡夜行，不知道是冥界统一的装潢要求，还是天贵星个人的喜好，夜晚沿途的走廊两侧的烛火熄灭后，灯座便会发出幽暗的荧光，给原本暖色调的壁纸、优美的风景画和拼花的地板铺上一层惨淡的绿色，看起来就像是闹鬼的样子，十分的冥界特色。

　　雅柏菲卡原路返回卧室，换了睡衣躺下，偏偏一时半刻又睡不着，睁着眼盯着头顶的床幔发呆，床幔边缘的花纹似乎是用了一些金属的丝线编织而成，在夜色里也闪着微微的光泽，围绕成埃及莲花的模样，在装饰语言中，它们寓意着死亡与重生的轮回，常用于墓室装饰中。这很奇怪，按照正常程序，他现在应该毫无知觉地躺在自己的石棺里静静腐烂，而不是在一张垫了三层床垫、柔软到身体半陷入其中的床铺上，欠下一大笔需要以工代偿的重债。

　　想到这里，雅柏菲卡再次长叹一口气，越是知道自己应该睡觉越是睡不着，他似乎更习惯硬板床，例如双鱼宫内的年代久远雕花磨损的石床，或是玫瑰园的木屋里躺上去会有嘎吱声响的木板床。

　　还有气味，不同于魔宫玫瑰园里浓郁的花香，枕头和被子里散发着浅淡的温和木质香味，像是阳光晒过新鲜木头的味道。一些久远的记忆在这种似曾相识的味道中浮现出来，像是一层层揭开了薄纱的帷幔，逐渐变得清晰，训练生的宿舍偶尔会出现这样的香味，刚领悟小宇宙的少年们对于各类建筑都是场灾难，宿舍不得不从石质建筑改为更容易修葺的木质建筑，而且总是在修修补补中，新鲜的木料晒过后房间内就会充满树木特有的清香，推开门便会扑面而来，带着包容而安心的暖意。舍管的女士会在十点依次收走每一间宿舍的油灯，以防大家睡得太晚，或是不慎引发火灾，远远捕捉到草编凉鞋与石质地面细微的摩擦声时，还未入睡的训练生们都会心照不宣地将毯子拉高盖住下巴，假装熟睡，圣域所处的地区多晴少雨，毛毯总是干燥的、带着微微扎人的刺感，以及残余的不怎么好闻的动物油脂味道。

　　在死后雅柏菲卡才发现他或许有些认床，在陌生的环境中无法安眠。

　　他开始数那些闪光的莲花。在一些打探消息的任务中，燃烧小宇宙可能会引起对方警觉，更多使用的是单纯的隐匿技巧，考虑到他是正常地使用书房便未刻意隐藏，只是单纯地放轻了动作，不至于打扰到人休息，看来睡眠浅的不止是他。

　　以往在魔宫玫瑰园修行时，他几乎不在夜晚熟睡，因为夜晚总会有些不速之客拜访——同样毒属性想来检测修炼成果的、纯属无聊来试多久能被毒倒的、甚至还有来偷花的，导致雅柏菲卡在休息总保持着几分警惕，一点风吹草动就会立刻醒来，避免擅闯者受到不可逆转的伤害。夜访玫瑰园或许是某种流传在训练生中必行的仪式，每一届双鱼座都会有同样的困扰，当初老师能第一时间捡到他，也不是没有原因的。不管哪一批训练生，十多岁时真是猫嫌狗厌的年龄，最初一两年可真想挨个揍一顿，苦于体质受限。后来时间久了，逮到人的次数多了逐渐变得宽容平和——他们中的一些人在不久的将来会成为雅典娜的战士之一，甚至付出生命，对于抓到的闯入者，仅仅是劝离而已。有时雅柏菲卡不禁怀疑自己的态度是否不够强硬，即便玫瑰园外插了禁止入内的告示牌，直到他死前，依然未杜绝擅闯的现象。

　　不过现在没有双鱼座小宇宙的维持魔宫玫瑰的存在，那片花园便不再有毒，或许不用等到来年，夏季一场雨过后便能长出许许多多正常的野生植物，覆盖整片山坡，变成自然无毒的绿地，不用再担心有人会因此中毒，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他可以真正的安息了。可喜可贺，他现在终于不用提心吊胆半梦半醒囫囵一晚，生怕自己睡熟后第二天在花园里捡到一具或是几具尸体。

　　雅柏菲卡本以为自己毫无睡意，却不知何时恍惚睡去，再睁眼又是另一个白天。尽管主观上无法全盘接受，但他的潜意识已经察觉到安全而且不会再有人打扰，一夜无梦安睡到天明。

　　接下来近十来天，日子过得同样平淡，期间天猛星拉达曼迪斯又来过一次，例行的询问和巡视。雅柏菲卡已经能确定书房是天贵星的居家办公场所，对方会在工作日的上午十点和午后三点准时过来，在那张办公桌前呆上一分不多一分不少的整整两小时，到点后礼貌道别。这种情况下天贵星会穿着固定样式的法官长袍，带着那本又厚又大的书，阅读或是记录什么，离开前又将一切恢复原样，用过的纸张都带走。节假日他会穿着日常的服饰，泡一壶茶挑一本书阅读，中途停下来帮雅柏菲卡誊写几张要替换的书页，看他做一会修补书籍的手工，等他工作时间结束后补上几句日常交谈。他的作息时间太过规律，一周工作四天休息三天，每天上下午各工作两小时，雅柏菲卡不得不怀疑圣域关于天贵星的记载过少，是因为对方严格遵守休息时间不上工的缘故。

　　新做的书架已经没什么需要加工的地方，再晾一晾等面漆的味道散掉就好，雅柏菲卡便把工作的重心转移到修复书本上来，一些年代久远的书籍，用来固定书页的皮绳或是钉子都已风化或锈蚀，导致撰写的载体也被污染，需要拆开后重新装订与包裹，这种事情在生前他也做过不少，最开始是笛捷尔的委托，在对方离开圣域去修行地时帮忙照看他的书房，圣域的气候在暑热干燥和多雨潮湿中来回切换，远离城市而物种丰富，并不适合长时间保存书籍，每隔一段时间便需要晾晒或修补，为了不辜负同伴的嘱托与信任，雅柏菲卡又自学了一点修复书籍的技能——大部分书籍都是木质封面，或是是皮包木的封面，与木匠的职业范畴还算搭边。到后来熟能生巧，占星塔那边有些珍贵而不便外传的书籍，也会成为他工作的一部分。

　　除了环境景色完全不同，现在就像是他还在圣域时那些不用外出任务、修炼结束后的时光，其他似乎没太大区别。唯一有差别的是他手掌的皮肤会磨损，但不会再长出保护血肉的茧，有时候他还没有注意到，就会被冥斗士察觉，或许是相处时间太长的缘故，雅柏菲卡偶尔也会找上一两个话题，就像现在这样不够熟悉时他肯定不会问的，甚至是带着些许玩笑意味的话：“是因为其他法官要检查？”

　　“工伤补偿应当及时到位。”天贵星说。他脸上没什么表情，语气平淡得像是陈述一句普通的法律条文，他的手指拂过红肿而破损的皮肤，轻柔得花瓣、羽毛和棉布——所有雅柏菲卡记忆中柔软的东西。

　　触碰伤口本来应该是刺痛的，但是在对方小宇宙的影响下，皮肤上只残留着温热的触感，以及愈合时的一丝丝痒意。

　　他不会中毒，更不会死。真好，雅柏菲卡想，真好。

作者有话说

　　笛捷尔：为不擅长职场交际的同伴操碎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