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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惹人怜惜 ...


  •   回到良城时天已尽黑了,柳云抢先一步下车,猥琐男子随于她后,往她跟前凑了凑,好似想到什么又退了回去,险些撞上最后下车的那对可怜鸳鸯,闹出一场事端。

      柳云瞧着人烟渐稀的城门口,什么事也无心理会,径直往落云轩的方向去。猥琐男人忙忙越过她往一座楼子里去,柳云庆幸逃过一劫的同时又生出一种愤懑。让此种精虫上脑的男人轻易遂愿,实在是世道肮脏,女子大多弱小而可悲,身不由己。

      她一面走,一面想到茗萝和宝薇,又想到牛绳子,又想到桑挽,又想到自己。这么晃悠悠地走,她倒是没想到会撞上熟人。

      也,不算熟。

      “咱们举世无双的教主一出山便单枪匹马直捣白虎门,了断了白虎门门主岑洪川的性命,此等闻名于世之事,怎么看来你还没有听说?”叶音执微笑扬眉。

      柳云心里震了一下,不由自主道:“他…没受伤吧?”

      原来在她备受折磨倍感心酸之时,纪元徽正独自战斗,且是与那般强大的敌人交手!

      叶音执眸光一转,又自若道:“教主武功盖世,自是无碍。”

      一滴泪从柳云眼里落下,她抬手抹去,哽咽道:“他接下来,有何打算?”

      叶音执轻描淡写地说着骇人听闻的话:“一统江湖,千秋万代。”

      柳云笑道:“祝他早日成功。”缓缓从叶音执身边走过。

      叶音执不得不承认,他因为柳云这好像正常又好像神神叨叨的态度而感到有些郁闷。

      “你就不问问他为何骗你?”

      柳云停下脚步,叶音执感慨道:“从前我暗中观察,有时觉得你还算聪明伶俐,有时又觉得你实在愚不可及。”

      他走到柳云身前,“这种时候你满口都是关心他的话,你以为我会转达?多想想自己这种话,还用得着我来提醒你么?”

      柳云淡然抬眸:“你不就是来告诉我他是如何骗我的么?”

      叶音执又有一种被玩弄的感觉:“怎么你不想知道?”

      柳云轻声道:“知道了怎样,不知道又怎样。”

      叶音执顿觉无趣:“那便罢了。”眨眼间消失不见。

      柳云默了一默,从容前行。

      回到落云轩,她第一时间抓住曹总管的胳膊:“宗主如何了?”

      曹总管感到极其不妥,上了一定岁数的人竟像猫一样地跳开了,目光移向另一边:“宗主就在那里,你自己去看看吧。”

      柳云立时望去,只见纪玢誉正半蹲在草地上,抚摸着一只柔弱的小猫。

      这,这是什么情况?

      “宗主。”她缓缓上前。

      纪玢誉试着把小猫抱在怀里,可小猫还是因为害怕而挣脱了,他便自行起身,拍了拍衣上粘着的草屑:“回来了。”

      柳云恍然发觉纪玢誉脸色惨白,竟在某一瞬间让她好似看到了徐北城:“宗主,你…”

      纪玢誉轻笑道:“别担心,会好的。”

      柳云的眼泪霎时间就止不住了,顿时哭成泪人:“对不起,都是属下无能。”

      纪玢誉像摸小猫一样摸了摸她的头:“这是怎么了,怎么哭成这样,发生什么事了么?”

      柳云听他这样温柔言语,又经他温暖抚摸,哭得越发厉害了。纪玢誉没奈何,往前挪了一小步,柳云顺势便将额头贴进他怀里。

      井梧默然注视着这一切,像一棵巨树静立旁观。

      不久,柳云退出他的怀抱,纪玢誉哭笑不得道:“我并没有怎么样,你怎么就哭得这样伤心了。井梧把你丢下不顾我已指责过他了,才刚回来,想必也累得狠了,快去歇息吧。”

      柳云仍然哭哭啼啼道:“宗主…”

      可她也说不出别的什么话来。

      纪玢誉虚弱地笑了一笑:“去吧。”

      柳云只好离去,回来一趟也委实不容易,幸而没出什么事,不然她哪里还回得来。她脑子里乱得很,许多事乱成一团,就是想理也理不清,便干脆什么都不想,早点洗洗睡得了。

      尽管她睡也睡不好,明明又困又累,可就是不得好眠。纪元徽鲜明张扬的形象与从前略有些木讷呆滞但胜在温和贴心的性子作为对比,时时刻刻占据她内心,叫她情难自控,心烦意乱。

      辗转到天明,柳云烦闷起身,洗了脸整了衣还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她打算去给纪玢誉请个安,可路过的小丫头告诉她,井梧从外头请了个女大夫给宗主看诊,此刻他们都在偏厅。柳云便改道去了偏厅,果然瞧见一女子给纪玢誉刚搭过脉,执笔写下一张药方,随手递给一旁的下人:“照这方子抓药,五碗水煎成一碗,早晚各一副,不出七日,你家主子的伤病自然会好。”

      井梧身子一动,下人见他脸色,蹑手蹑脚地把方子交给他过目。

      女大夫见状冷哼一声,姑且不置一词。

      井梧重又把药方给回下人:“这只是寻常治内伤的方子。”

      女大夫凉水般的嗓音道:“这几日我便在这宅子里住下,若是纪宗主之伤过了七日还不好,小女子任凭发落。”

      不知是否是柳云多心,她觉得这位女大夫的目光如针尖一般总有意无意地刺向她。

      女大夫不等旁人开口便自行走出偏厅,且边走边道:“劳烦纪宗主为我安排一间卧房,只当是酬劳罢了。”

      纪玢誉对一旁的仆人使了个眼色,仆人便静默退下,想来是去领女大夫到厢房暂住了。

      柳云木登登上前,停步后又往门外看了一眼:“宗主,方才是?”

      昨日见过的小猫跑到纪玢誉腿边,可纪玢誉又再尝试将它抱起时,它依然跑开了。

      纪玢誉不以为意地起身,对柳云道:“一个叫做方淼的大夫不请自来,若是果真能治好我的伤,倒也不必深究来路。”

      不请自来?小丫头不是说是井梧从外边请来的么?她还以为是什么有名的大夫,听纪玢誉这么说,却是个来路不明的女子。

      柳云讪讪道:“宗主不查清楚她底细么?”

      纪玢誉淡淡道:“自然要查,只是,也不甚紧要。”

      柳云不大明白,只道:“保重身子要紧,宗主也不是不谨慎的人,自不必属下唠叨叮嘱。”

      纪玢誉看了看她,语气十分平静:“今晚纪元尧在铜雀台设宴,你可去稍作准备,届时与我一同前往。”

      柳云顿时瞪大双眼道:“宗主不是与朱雀门脱离关系了么,他怎么还…”

      纪玢誉有些倦怠地饮了口茶:“叔侄一场,既有邀约,去也无妨。”

      柳云支吾道:“可…”

      可上回纪之颜那般不留情面,等于是将纪玢誉赶出了纪府,纪玢誉何必再顾及情分。

      纪玢誉声音微哑:“都退下吧。”

      其实柳云看他这样不复昔日神采,委实心疼得紧,可她也只能与井梧一道应声退下。小猫又自发地跑来,蹭了蹭纪玢誉裤腿,纪玢誉对它笑了一笑,满怀爱惜地摸了摸它的头。

      走到偏院里,柳云问向井梧:“那只小灰猫是哪里来的?”

      井梧生硬道:“回来时宗主瞧见它在门外阶角徘徊,生出怜悯之心,便领它进了门。”

      “原来是这样。”柳云点点头,“我还一直都不晓得,宗主喜欢猫。”

      井梧瞄她一眼道:“从前宗主未必喜欢,或许只是觉得与它有缘罢了。”

      柳云心神陡然一震,他不会是……联想到自己了吧?柳云回头一望,虽只能看到偏厅门侧,看不到纪玢誉是如何爱抚小灰猫的,可她却能够想象,纪玢誉是以一种怎样的心情对待它,与它相处。

      井梧见她没话要讲了便自行走远,柳云在院子里徘徊了一阵,到底没回去看纪玢誉,而选择了独自回房。午饭简单用了些,不觉便夜色渐至,纪玢誉带了她和井梧一块去到铜雀台内,虽已提前晓得是宴席,但柳云还真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来。

      人多了,她无所适从的感觉便愈强烈。

      纪玢誉被安排在靠里靠前边的座位上,井梧跟柳云要么站在他身后,要么在靠边的桌前坐。井梧自是与纪玢誉寸步不离,柳云不愿费那个力气一直站着,也不想被人多番打量,加之纪玢誉主动开口要她到一旁去坐,她便从善如流地去坐了。

      纪玢誉心知井梧不会离开他,也便省得劝他了。

      柳云默默坐在角落里,只盼着无人问津,容她吃好喝好就行。有时目光不经意扫过人群,心中总不免感叹,即使纪玢誉今已不比从前那般隐隐的意气风发,取而代之的是难以全然掩饰的颓丧与疲惫,但相较于绝大多数人,他仍是最引人瞩目的对象。

      连已跟随他数月的柳云,都始终觉得他有一种似乎是与生俱来的气度,从前的自信与一点点轻慢化作了如今的诸事看淡、随遇而安,竟使他更惹人怜惜,令人不由自主地生出一种保护欲。

      难怪连师栩栩那样明媚动人的美人都为之倾心,却又无法据为己有。诚然他们之间有太多因素造就了今日结局,可柳云仍然不禁为之扼腕叹息。

      正当柳云望着纪玢誉的侧影出神之时,一个女子的声音自她头顶传来:

      “你是谁,怎么配来赴我朱雀门的宴?”

      柳云恍然抬眸:“少小姐?”

      纪之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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