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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自断退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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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罗厌之事,纪元徽几乎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诉了柳云。廊下美人靠上,纪元徽心有顾虑道:“只怕如今得知罗厌下落的,不只有小叔和我们。”
一朵木槿花随风飘落,柳云恰能伸手接过,太过轻盈的触感好似空无一物,她端详着掌心里从容淡雅的紫红花朵,平静道:“尽力而为罢。”
是夜,四人快马加鞭赶往九回穴。
柳云心知会有凶险,亦会有争夺和拼杀,所以看到于敛心和于深池一同出现在九回穴前时,她一点也不意外。
九回穴入口是一个一丈高两丈宽像狮子大开口般的洞口,纵是他们六个人并肩前行也不会拥挤。但,于敛心俨然不会愿意与之同行。
她道:“倒是凑巧撞上了。”
纪玢誉无所谓道:“你们先到,可以先进。”
闻言,于敛心眉目一转,悠悠走动两步,轻轻笑道:“马前卒也好,激将法也罢,我们自当要先走一步,可这便宜被你占尽,我怎能服气。”
这地方寒气甚重,风虽不大,却极阴冷,像粼粼的刀片吹来拂去,丁丁点点的扎得疼。
“丧家之犬,竟还敢蹬鼻子上脸,谁给你的底气,你背后那三个喽啰?”
于敛心对着纪玢誉那张赏心悦目的脸,本不想把话说得这样,可她即使在口头上也绝不落于人下,便指了指纪玢誉身后,又掩口冷笑道。
井梧身形一动,被纪玢誉拦下。
纪玢誉道:“玄武门若是做惯了缩头龟,我们先过也无妨。”
于深池立时恼怒道:“混账东西,竟敢辱我宗门。”说罢便直冲过来,井梧一掌将之击退。
于敛心适时拉他一把,才使他不至太狼狈兼丢人。
纪玢誉不愿在此多费时间与之纠缠,便道:“我们走。”
四人便一道先行穿过洞门,里边岔路极多半明半暗,脚下不是踩到白骨便是残尸。井梧一路沿途做好标记,尽量避免绕圈子。
可这么个诡异的地方居然会有佛像,柳云见到时简直惊呆了,那佛像正正立在一扇仅可容一人过的窄门前,照其旁堆成小山的白骨看,这佛像怕是不好处理。
纪玢誉不打算回退,井梧立起手掌,大约是要试着将佛像劈开,柳云忙道:“等等。”
柳云心里不断念叨着佛祖保佑她绝对无心冒犯等等,蹑手蹑脚走近。
纪元徽紧张道:“云儿。”
柳云咬紧牙关,鼓起十二分勇气,用手推了推那佛像,少顷转身惊奇道:“能推动。”
纪玢誉等亦走上前来,这佛像若非钉死在此,亦无机关暗箭,何以此间白骨堆积?
柳云用双掌抵着使尽浑身力气往前推,又气馁回头:“太重了,我一个人推不动。”
纪玢誉眸光微动,井梧道:“我来。”
柳云便让开,井梧顶上,才运起内功,柳云又道:“别破坏它。”
井梧脸色微沉,两手覆上佛像双肩,脊躯微弓,霍然使力,佛像果然被推出半寸。井梧见状,愈发用力,将佛像慢慢往前挪,直至隔出一段常人可过的空隙。
纪玢誉用赞叹的目光望向他,井梧光荣退回他身后。
待到四人经过窄门,那佛像竟自动前移,重又堵在窄门之间。
柳云讶然道:“这地底下是藏有什么机关吗?”
纪玢誉打量彼端:“是机关,也是阵法。”
四人继续前行,忽听得身后一声巨响,伴随着冲破天际的惨叫声。四人皆回首,那窄门下的佛像一动未动,隐隐散发着悲悯的光辉。
“看来有人对佛祖不敬。”纪玢誉淡淡道,“左不过是咎由自取罢了。”
纪元徽遥遥望去:“方才那轰隆一声,像是雷鸣。”
人为的“天雷”之刑?
柳云摇摇头道:“推开不就行了,为何偏要加以毁坏。”
纪玢誉看了看她,未语,照原路前行,井梧则直接略过了她,毕竟他方才也打算那么做。
如今的人呐,总是缺乏敬畏之心,太浮躁。
纪元徽握住她的手道:“还是云儿聪明,立下大功,理当嘉奖。”
柳云笑道:“那我可要在功劳簿上好好记上一笔。”
两人一道笑着跟上纪玢誉的脚步。
随着环境变得愈发阴森,光亮也仅靠两旁的烛台撑着,前方赫然出现一口大棺其实也不甚稀奇。
里边卧着一个年轻女子的尸体。
不稀奇归不稀奇,柳云还是觉得瘆得慌。越过棺身望进里边,心里老觉得会伸出个爪子来把她也勾进去。
柳云往纪元徽身侧挨了挨,皱着脸望向那女子——那竟是个娴静纯澈的貌美女子。她周身竟绽放着浅浅的柔和的光,脸色虽灰白,眼睛也闭着,可眼睫如羽,面庞清瘦,五官分配得刚刚好,简直是女娲造人的神作。
“她…她为什么在发光?”柳云惊吓过度,有些失态道。
纪元徽握着她的手更加紧了紧:“大概是因为,她身子底下铺了一整面的夜明珠。”
柳云舌头好像打了结:“可…她…怎么能生得这么美?”
这个问题纪元徽也回答不出。
纪玢誉环视三面石墙:“前方无路,想来应有暗门。”
柳云小心翼翼道:“你们…认得她吗?”
纪元徽摇了摇头,纪玢誉微一顿,井梧道:“姚可馨。”
柳云诧异:“姚可馨?那不是…”
井梧深沉的眼眸一定:“六年前姚可馨重病难愈,于炎光亲自带着她上昆仑山求医,可终究药石无灵,姚可馨因病而死,于炎光放话要踏平昆仑山雪缘阁,雪缘阁阁主温遥自知不敌,便以万金广邀群雄为其所用。”
接下来的事,柳云猜也能猜到。
纪玢誉一贯说他是个生意人,有钱挣他自然第一个到,井梧不消说也跟着他参与其中,便是那时他俩曾得见姚可馨无与伦比的绝美容颜。
井梧回想起六年前那场战斗,昆仑山上,百余号人为赏金而来,聚集到一起迎敌。可于炎光只有孤身一人,以一敌众却毫无惧色,当他气魄全开,天地间的威压如乌云聚顶,暴雨前夕,极强地震慑人心。
“那…”柳云疑惑,“姚可馨的尸体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井梧不知便不语,纪玢誉沉吟道:“无非是被于炎光另几位夫人偷摸送走,倒不知是被谁人送来这么个地方。”
是了,柳云恍然明白自己为何迷糊了。根据她在纪玢誉府上逐字逐句阅读过的江湖人物志,于炎光不只有一位夫人,即使不算上已故的姚可馨,也还有花棠、桑挽、君如和然魅四位夫人。照井梧所说,于炎光似乎是个极深情的人,可深情若不与专一挂钩,那还叫深情吗?
唔,仔细想想,说不定他心大,还真有可能花心又深情。
话说回头,姚可馨这尸身尽管被保存的出奇得好,但也无甚价值可言,且其身下夜明珠犹在,则不是为财而偷。若非于炎光另几位夫人因妒生恨,倒也确实不至于被送到这么个邪乎的地方来。
柳云理所当然道:“若有暗门,开关应就在这具尸身上。”
纪玢誉又神色一动,来到棺前凝视姚可馨如白瓷般的尸身。她穿着一件鹅黄色短衫配了一条百褶罗裙,两手交叠于腹部,因生前重病缠身而致死后神态也不大安详。
像有什么到死都放不下的事。
井梧朝棺内伸手,被柳云一把攥住手腕:“你要干什么?”
他道:“检查是否有开关。”
“死者为大,你与她男女有别,理当避忌。”柳云的心又再高悬起来,“还是我来吧。”
若不是为了尊重姚可馨,她是绝对不会主动请缨做这不地道之事的。
纪元徽从宽大的袖口里取出一副白色纱质手套:“要不戴上这个。”
柳云千恩万谢道:“太实用了。”立即戴上手套,首先拨开姚可馨交叠的双手,无甚收获;再撩开她耳前的发,仍未有何发现;稍稍抬起她的头,还是什么都没有…
从头到脚摸了一遍,除了心里头膈应,一无所得。
井梧不悦地盯她一眼,柳云摊了摊手道:“我也只是猜测。”
纪元徽灵机一动:“要不看看她嘴里有什么没有。”
柳云双目一亮:“对啊。”便就边在心里默默祈祷边掰开她双唇。
里边竟真有个杏仁大小的玉石,像一块麦芽糖含在她嘴里。
纪玢誉当机立断:“取出来看看。”
柳云瑟缩了一下:“可是…万一…”
万一一拿出来,这尸首就化作白骨了怎么办?
纪玢誉语气幽深:“你别无选择。”
柳云怯怯道:“属下是怕触发机关,连累宗主。”
纪玢誉这才沉静下来,柳云趁机把她嘴巴合上,心里犹自喊着:对不住对不住,姑娘人美心善,万勿怪罪。
可如此一来,眼下情况便又陷入僵局。
井梧退远,转而去研究另三面墙壁,这里敲敲那里打打,各处试看看有无什么机窍。
还真就给他碰上了。
他将一块砖往里推了推,整个山洞开始震荡,四人皆张惶四顾,正在无人留意之时,进入此间的门洞轰隆降下一道石门,将来路堵得严丝合缝。
这…竟是自断了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