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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堕月(五) ...

  •   沐晚照可以感受到手中之剑特有的骇人杀气,剑鞘中封存的当是渡空境大能的全力一击,重伤一个极元境绰绰有余。

      “本打算忻参醒之前便给,哪想师姐跑那么快。”亓璇嗔道。
      沐晚照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五日的饭,如何?”
      “好,原谅师姐了。”亓璇眉开眼笑的。

      步嶷在旁边轻咳一声。
      沐晚照立即道:“荡海抗击孽物甚是辛苦,不若同隐雾一起?”

      步嶷在亓璇“干出这种事的你之前是怎么有脸说我一天只知道吃的”的谴责目光中克制地微笑点头:“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他又取出一块玉佩,道:“师姐,这是述命阁的人给的,他们说湖里的那个东西醒时它会发出红光,你先拿——”

      他余下的话卡在喉咙里,因为手中的白玉佩瞬间就发出了刺目的红光。

      折此春出了鞘,快到看不清。
      仿佛是整个天幕都闪烁了一下,横贯穹宇的剑气凶狠地砸在破水而出的人身上,炸出令整个凌灼山脉都震动的光焰。

      尘浪涌,山河覆。
      《云汉集》第九式,屈指西风。

      亓璇当机立断,扯了一下步嶷:“撤!”

      看沐晚照这架势怕恶战一场,两人留下那就是纯纯拖后腿,说不定三个人都得死在凌灼山脉。
      步嶷也反应过来,踏着他学过的最快的身法九莲步玩命似地追着亓璇往山外跑。

      没过几息,湖中第二个人的威压席卷而来。

      “渡空境!该死!”步嶷大声说,“大长老怕是要杀了我俩!”

      撇开妖界魔域和冥殿,修真界的渡空境大能不超十个,本以为有了叹倦客稳操胜券,结果……步嶷已经想好明年给大师姐上坟送什么花了。

      亓璇听他搁这乌鸦嘴,脸都黑了:“闭嘴!除非渡空高阶,不然师姐绝对跑得掉!大长老要杀也是先捅你!”

      她忽地一停,伸手一抓把步嶷也拉住了。

      “隐雾?!”步嶷大惊,“你想谋杀我!”

      “你他爹的!”亓璇一把揪住他的领子,狠瞪他,“护灵阵!”

      沐晚照当初画下的护灵阵是按忻参的实力为准的,能扛下极元境修士的五下攻击已是极限,而渡空境修士的一击就可打碎它,哪怕是余波,它也绝乎挡不住。
      别说拔出叹倦客了,湖中人一挥手,整座山的人都得玩完。
      述命阁的人说的真对,危险,太危险了。

      步嶷脸色一白,想往回跑,却被亓璇拦下。
      “你到山口布阵。”亓璇咬牙道,“我回去。”
      “不行!你——”山脉又一次剧烈地抖动,不少山头都塌了。

      “少废话,滚!”亓璇一脚踹在步嶷屁股上,转身往藏山镇的方向飞奔而去,一息不到便没了影。

      步嶷握紧拳头,往山口的城市去了。

      他感觉喉咙里似乎有一团火,烧得他肺疼的同时又冒了烟,熏着眼。

      “……哈,阵法测验回回垫底还敢去,不就仗着跑得快…你、你真是——”

      他猛地吸了一口气,“死性不改!”

      《云汉集》十二式沐晚照全打了一遍,连对方的一根毛都没伤到。
      当然,生立境打渡空境本就相当于螳臂挡车,她能打成这样已算奇迹,毕竟她还能扛着渡空境的威压出招,虽说对方并未动手。

      堕月湖里的第二个人——这确切是个人了——是个少女,眼珠黑白分明,长相是看了叫人打心底里高兴起来的娇软灵动,不过沐晚照可半点高兴不起来,少女面无表情而有的“山雨欲来风满楼”之感只让她如芒在背。

      少女的目光停留在她左手的叹倦客上,在她十二剑全砍完之后才开口:“这剑…是你的?”
      “是我师叔的。”沐晚照盯着她周身萦绕的磨气,眉头蹙起。
      “你师叔?”
      “灵栖宗宗主,天恒道尊穆宗炎。”

      少女得了答案,将视线投向湖岸边的藏山镇:“你师妹没走。”
      “你想杀她,就先杀我。”

      “我不会杀你。”少女说。

      沐晚照是不信的。那玉佩刚发出红光她就感受到了眼前人的杀意,在对方看见叹倦客时这杀意稍有减弱,只有她说出了宗主的名字时才消失。
      她不敢赌一个魔修的话的可信度,尤其是,这个魔修还是魔域之主的“刀”。

      少女没有作出回应,但有人替她回了一句。

      “阿缱还是这般念旧,就是不知,会不会念我呢?”

      说话的那个女人靠得极近,几乎是贴在了沐晚照的背上。
      她握住了沐晚照的右腕,另一只手则从她腋下绕过,捏住了她的下巴,不许她转头看自己。

      女人来的悄无声息,沐晚照根本躲不开。

      少女见了她身后的女人,眼里终于有了情绪,那比血煞天河里的怨毒与愤恨更深沉、更鲜活,一如臾山崖壁上的刻画,一半是死亡一半是涅槃,镌足了不可超脱的苦难。

      女人微微偏了一下头,紧贴在沐晚照耳骨上说:“小美人,我教你用剑如何?”

      沐晚照余光瞥见身后之人衣袍上烈烈的血色曼珠沙华,心下了然。
      九州没人会用这种花纹,魔域没人敢用这种花纹,在她身后的正是魔域之主,姬月渡。

      姬月渡是渡空境高阶,自己成功跑掉的可能性无限接近于零。

      看来止山与封魔山上的堑令阵已失去它原本的效力了。

      “云绪…不胜感激。”沐晚照嘴角抿起。

      少女举起了她手中刀,指向姬月渡:“放开。”
      “阿缱,你可真没有一个魔该有的样子,天魔体不是这般用的。”
      姬月渡笑吟吟的,手上的力道大了些,沐晚照不看就知道她掐着的地方全红了。

      藏山镇的方向突然闪过了一道白光,而后整个镇子都不见了。

      “传送阵。”姬月渡眯着眼,“你师妹还挺聪明,只是——这算不算是抛下你跑了?”
      沐晚照不答。
      “姬月渡。”少女扯起嘴角,露出一个诡异的僵硬笑容,“你放不放。”

      姬月渡松了捏住沐晚照下巴的手,转而搂住——不,那力度该说是箍住——她的腰。
      随后,姬月渡手把手带她和少女对打起来。

      少女的招数朴实无华,砍一刀是一刀的,姬月渡使招则像在跳舞,优雅又魅惑。

      两人出的招都不似《云汉集》那种以速度著称又花里胡哨的把式,沐晚照还是能揣摩两下子的,只可怜她一个生立境夹在两个渡空境之间,才出第一招就被魔气震得七荤八素,眼前全是闪闪的星星,半点剑招的精妙都没体会到,不仅如此,在空中飞来飞去时,耳边还传来姬月渡的调笑声。

      “小美人可得坚持住了,这才几下呀。”

      于是她更难受了。
      要不是早辟过谷,她保准吐一身。

      好不容易两人才停下来,给了她一点喘息的时间。

      “阿缱,”姬月渡幽幽地盯着少女,“别心软,睨恶锏你可挨了三百下呢。”
      少女死咬着牙,冷声道:“拜谁所赐你不清楚吗?”
      姬月渡轻笑一声,魔气攀上沐晚照的脖颈。

      沐晚照还在思索着姬月渡的话,没注意到这缕魔气。

      睨恶锏是灵栖宗刑罚长老李从朔的本命灵器,锏下亡魂少说也有一万,被它打过三百下还没死的屈指可数。
      沐晚照倒听师尊谈起过一个挨了三百下不死的人,那是她早被逐出师门的小师叔。

      小师叔爱上了一个魔,铁了心要和对方走,也不顾自己的宗门已然加入了仙盟,与魔族势不两立。
      师祖苦劝无果,让李师叔用睨恶锏打她三百下后将她逐出师门,不许她再踏入灵栖宗一步。
      师尊还疑惑小师叔身上并没有情蛊,怎会爱得这般疯,以乾破境之躯生接渡空境的李师叔三百锏。
      沐晚照问了小师叔叫什么名字,师尊说她叫——

      “顾非缱。”

      颈间的魔气骤然收紧,活像亲吻肌肤的索魂钩,沐晚照听见姬月渡带了残忍的声音:“她不算你的师侄了,你没必要护她。”

      顾非缱只是扬了一下刀尖:“你大可一试,我不介意屠了魔域。”
      “当真?那我就把她带回去当鼎炉咯。”姬月渡对她的威胁置若罔闻,转而问沐晚照,“小美人,你愿不愿意?”

      沐晚照右眼皮跳了跳,道:“阁下不若给个痛快。”

      姬月渡眉头一挑,顺走她手中的叹倦客,然后手一松,沐晚照就掉湖里了。
      也不是她想直接这么摔进湖里,砸在水面上可疼得很,只是姬月渡在松手时操纵着魔气钻入她的筋脉,把她一身修为全封了,导致她只能这么掉下去。

      这个痛快倒是痛了,但并不很快。在呛了好几口水之后,她后颈一疼,失去了意识。

      “你看,我没杀她。”姬月渡若无其事收了驱动魔气的手,“就像八百年前,我没一刀捅穿你的心。”

      顾非缱听了这句话,眼里掀起了滔天的恨意。
      她一刀斩来,实打实地有劈山断海之势。
      姬月渡猛地拔出了叹倦客,将将挡下这一击。

      “对、对!如此才算一把好刀!”姬月渡大笑起来,“把整个钰州都打碎掉吧!”

      赵公子母亲的坟还是毁了,连同半个凌灼山脉。

      九州第一长的山脉,以后便是焚州的煃明山脉了。
      凉河本该自堕月湖中流出,去往下游的无灼海——虽说叫“海”,可它本质上仍是一片湖泊——再改名换姓为欲燊江,注入宣海,而今后,它只能随地势的高低向北开辟属于自己的新河道了。或许它能汇入荡池,将“七川并入”改写成“八川”;或许它将停滞,生生造出一片沼泽;又或许,所有的水都归于大地的裂隙,再找不出半点昔日的身影。
      无论如何,堕月湖已经映不出月亮了。

      这壮阔浩大的声势在最东北的禾州的最东北也能有所感应,更不用提紧靠钰州的襄州和弗州了。
      止山与封魔山后的魔族们欢腾起来,饱含着兴奋与狂喜的咆哮声传入巡视堑令阵的修士耳里,要叫人发疯。

      位于弗州的灵栖宗里,叹倦客的主人眉头紧锁,注视那盏将灭未灭的魂灯。
      至于钰州唯一的大宗赤月宫,则是派出弟子去转移凌灼山脉附近的百姓去了,阻止两位渡空境的打斗只能是有心无力。

      一向善于占卜的述命阁在此时推演出了另一件大事,知情者正欲昭告天下,抬眼却见一个黑袍男子立于身前。
      男子笑了笑,道:“说出去,可就不好玩了。”他手指微微一动,眼前人便化为了齑粉。

      皓州瑞元山的燧望峰下,葱郁的草地上浮现出一个极为精妙繁复的阵法,下一秒,那些阵纹都散了乱了,再不能封印住它想封印的那个魇了。
      殷潋从阵中走出,找到了阵眼所在之处。她抬手虚虚一抓,一个精致的木盒破土而出,飞到了她掌中。
      她打开盒盖,看了一眼里面那颗五千年未有腐败的鲜红心脏,然后捏碎了它。

      “你是那么的爱她啊……好像不曾想过…”她丢掉盒子,朝西南方向的钰州望去,“我知道她在哪里。”
note作者有话说
第5章 堕月(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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