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妖族当导游》折枝一桂

34、雪殇（16）

　　翌日。

　　一大早，华楠允便将众人唤醒。

　　她兴奋道：“我们出发吧。”

　　纪迭君无法，只得依她。

　　一路上，华楠允兴奋地无以复加，将云舟的速度提升到极致。

　　轩辕祎一个趔趄险些摔倒，骂骂咧咧道：“华楠允，你这么快赶着投胎呢！”

　　华楠允罕见地没有和他呛声，迎风立在船头，意气风发。

　　“不快些，我父王要派人绑我回去了。”

　　“？”

　　纪迭君满脸问号，“你又偷跑？！”

　　华楠允尴尬地咳嗽两声，“我前几日回王宫，不小心将表哥被追杀的事告诉了我娘，她转头便用传讯玉蝶联系了外公。外公发了好大的脾气，气冲冲地让我娘把表哥看住，他立马派人来将他捉回去。”

　　轩辕祎哀嚎一声，“怎么还有我的事啊！”

　　转而催促道：“快走快走，等我爷爷来了，我就完了！”

　　华楠允自知理亏，没在意轩辕祎对她的命令，驱使云舟向寒知城飞去。

　　一路上昼夜不停，终于在七日后抵达。

　　两只鹿妖仍旧兢兢业业地在城门口守着。

　　华楠允亮出身份令牌，命令他们打开城门。

　　两只小妖无有不从，边开门便嘀嘀咕咕道：“最近怎么这么多大人物要出去？”

　　“你说什么呢？”华楠允耳尖，“除了我，还有哪个大人物要出雪冥？”

　　“没、没什么。”鹿妖慌忙摇头，匆匆将城门打开。

　　华楠允斜了他们一眼，没将此事放在心上，招呼着众人出城门。

　　一抬眸，一道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

　　她蹙眉打量几眼，不确定道：“那好像……是小叔？”

　　“青时小叔？哪儿呢哪儿呢？”轩辕祎张望。

　　纪迭君抬眼看去。

　　广袤雪原中，有道身影一动不动。

　　灰色狼毛上垫着雪，他恍然不知，负手而立，仍由寒风拂面，冰雪垫肩。

　　“青时小叔怎么在这儿？”姚烨疑惑出声。

　　“去看看吧。”纪迭君率先迈开步子。

　　云逝紧随其后。

　　靠近后，纪迭君发觉青时已经白了眉毛，雪落了满身。

　　她出声调侃，“青时小叔这是在练功？”

　　涣散的目光重新凝聚，青时眼珠动了动，眼神聚焦，唇角下意识扬起。

　　“小友们好啊。”

　　华楠允道：“小叔，你在这儿做什么？”触及他的神色，她瘪了瘪嘴，“心情不好就别笑了，难看死了。”

　　青时唇角绷成一条线，眉间带了沮丧，“这么明显么？”

　　“脸色确实挺难看的。”轩辕祎直言不讳。

　　青时面色更丧。

　　“小叔，你还没告诉我，你在这儿做什么？”华楠允又问。

　　“我在等人。”

　　“等谁？”

　　他还未说话，姚烨猜测道：“不会是小婶吧？”

　　青时赞赏地看了他一眼，眼中霎时含了笑。

　　“你们是该唤她小婶。”

　　“真的啊！”华楠允瞬间兴奋起来，“小婶什么时候来？”

　　青时一顿，摇了摇头，失落道：“我不知。”

　　“那你还在这儿等？”

　　“我们约定好了，为她摘取月枝花的第二日，便在寒知城外等她。可这么多日了，她始终不见踪迹。”

　　“小叔在这儿等了七日？”轩辕祎震惊。

　　青时颔首。

　　姚烨露出星星眼。

　　这便是大妖的实力？

　　日行万里便罢了，天寒地冻的，在雪地里待了整整七日，竟还跟没事人似的。

　　转头想起青时乃是生活在雪冥的妖，遂释然。

　　然而那股子崇拜却萦绕在心头，久久不散。

　　纪迭君亦是一怔，问起另一件事来，“青时小叔，冒昧问一句，您和小婶是什么时候定下的约定？”

　　青时面露回忆，“三百一十二年前。”

　　纪迭君：“……”

　　众人：“……”

　　华楠允一言难尽，“小叔，这都多少年前的事了，小婶说不定都不记得你了，你还指望她来寻你呢？”

　　青时语气笃定，“她不会忘了我。”

　　纪迭君：“……”

　　如果不是青时，她一定要说一句。

　　这男的好普。

　　将众人神色尽收眼底，青时无奈一笑。

　　记忆回到遥远的当年。

　　族中长辈来到王宫，希望他能回去。

　　姨母不放人，他也不想回，心情烦闷之下，他避开所有人，悄悄离开了雪冥。

　　那时妖尊尚在，各妖域虽时有摩擦，但大体安稳祥和。

　　他出了雪冥，随意选了个方向。

　　在去往青羽的路上，他遇到一个姑娘。

　　一个极好的姑娘。

　　青时望着一望无际的天边，姑娘的音容相貌浮现。

　　她冷着一张脸，挑剔道：“大族出来的少爷，竟连方向都找不着。”

　　“这边！”

　　“住客栈需要灵石，你没有？？？”

　　“你真出自雪冥大族？”

　　“又走错了！是那边！”

　　……

　　青时笑了笑。

　　他从未与她说过，那些路，其实他走过一次便记得了。

　　他只是喜欢看，她冷下脸，用力将他拉回正确的方向，语气不耐却又不厌其烦地向他说明各条路通向何处。

　　这些年，他一直在想象重逢后的场景。

　　他应＋该眉眼含笑，嗓音散漫地对她说：“你看，我现在，再也不会寻错路了。”

　　尤其是，有她在的那条路。

　　青时眼神黯淡下来，长叹一声。

　　或许真如楠儿所说，她可能，早就忘了他。

　　低头苦笑，青时动了动身子，正欲说什么，眸光落在某处，忽而僵住。

　　茫茫大雪中出现了一点红色。

　　如灰尘般渺小的红点在雪中不断逼近，一张娇妍如花的脸映入眼帘。

　　女子发上红绸飞舞，嗓音宛如含着霜，一开口，冷气泄了出来。

　　“原本早便来了，但到了寒知城外，忽然想起有样东西没取，路上耽搁了些时日。”

　　她顶着雪色，将手中的东西递出。

　　“喏，答应给你的，青羽的璃霄花。”

　　那花花冠呈漏斗状，花瓣向外翻，通体泛着琉璃一般的光泽。花心一点红，艳若朝霞。

　　“你不要？”

　　见他迟迟未动，女子语气疑问，作势收回手。

　　“要！当然要！”

　　青时将她的手连着那朵花拢在掌中，掌心微微颤抖，嗓音也含着颤意。

　　“韶心，我、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

　　韶心眸光冷淡，瞳色却透着几分温柔。

　　“答应的事，我不会忘。”

　　青时眼中迸发出别样的光彩，神情激动。

　　“我、我也有东西给你。”

　　紧了紧掌心柔软的手，他从储物空间里取出一个木盒，目光欣喜。

　　“你打开看看。”

　　韶心若无其事收回手，将花留给他，顺手接过那个木盒。

　　轻轻打开，一枚弯月悬在半空。

　　弯月上缠绕着一条枝蔓，外围一圈皎白光晕。

　　韶心抬头，那弯月打了个旋，落在她发间，化为一支弯月簪。

　　“原来这便是月枝花。”

　　华楠允小声道。

　　纪迭君视线锁定在韶心脸上。

　　原来他们到达雪冥第一日见到的女子，竟然就是青时小叔的心上人。

　　倘若那日青时小叔来得早一些，说不定二人早便相遇了。

　　不过现在也不晚就是了。

　　时机正好。

　　那头，青时目光柔软地望着韶心发间的月亮，嗓音极柔。

　　“真好看。”

　　韶心伸手摸了下，眼神明亮。

　　二人视线胶在一起，眼中情意，在场众人看得清清楚楚。

　　“咦～”华楠允打了个哆嗦，“受不了。”

　　她高声道：“小叔，你不给我们介绍介绍？”

　　青时回神，难掩赧然，“这是我侄女，和她的朋友们。”

　　华楠允笑嘻嘻的，“小婶好。”

　　轩辕祎和姚烨跟着起哄。

　　“青时小婶好。”

　　青时一下便红了脸。

　　“你们好。”

　　韶心视线一转，触及纪迭君时一顿。

　　看来是认出她了。

　　纪迭君含笑颔首。

　　韶心微一点头，轻声道：“青时，我们走吧。”

　　“好。”

　　青时牵住她的手。

　　“想走？”

　　威严冷肃的声音铺天盖地压下。

　　天边乌云笼罩，一副风雨欲来之相。

　　纪迭君抬头。

　　半空之中，三位老者忽现。

　　为首那位白发苍苍，精神矍铄，神情肃正，不怒自威。

　　身后两位老者亦是一副精神抖擞之相，居高临下地望着青时二人，神色隐怒。

　　青时松开韶心的手，恭敬道：“青时见过三位长老。”

　　“你还认我们是长老？”

　　褐衣老者眸带厉色，“既然还认，那便立即随我们回去。”

　　“二长老息怒，青时恕难从命。”

　　青时躬身，语气坚定。

　　“青时！你要为了这个女妖精违背族规？！”

　　二长老一脸怒容，周身威压向着青时而去。

　　青时一动不动，“韶心是我心爱之人，请二长老高抬贵手，放我们离开。”

　　“忘恩负义的东西！”

　　三长老冷嗤一声，“当初助王上夺位，你口口声声是为了我族延绵万年不灭，如今华枫一脉被赶尽杀绝，便不顾我族，想一走了之？做梦！”

　　青时抬头，视线扫过二长老与三长老，落在大长老身上。

　　“表哥乃是明君，若月狼一族忠心辅佐，他自会厚待。一个青时，并不能左右月狼族的未来。”

　　“你放肆！”二长老气极。

　　“二哥，和这满口谎言的畜生有什么可说的？咱们兄弟三人先杀了那女妖精，再将他绑回去！”

　　三长老阴沉道。

　　青时眸光骤厉，闪身挡在韶心面前，厉声道：“此事是我的错，与韶心有何关系？三长老慎言！”

　　三长老眸色黑沉，掌中妖力时涌时现。

　　“老三。”

　　大长老喝住他，定定凝视着青时，“你决定好了，当真要走？”

　　青时坚定道：“是。”

　　“从此以后，长老们便当我已经死了。月狼一族，再无不孝子青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