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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二度寒 ...


  •   “甘之南!你哥又来找你了!”
      声音很响亮,懂其中含义的人都跟着笑了起来。只有几个路过的、不明所以的人奇怪地抛来探寻的目光。

      鸿雁根本不在意他们的笑容中包含什么意味,大老远就冲着正在和同学比赛滑滑板的甘之南招了招手,随后走了过去。
      期间听到了至少两三个不认识的女生在小声感叹“滑板好帅啊”,他因此打量了一下正在比赛的人,最后得出一个结论——她们肯定是在说甘之南。

      高中三年来,甘之南不知不觉地长了不少,不仅表现在个头上,蹿得高了鸿雁半头,还展现在身体匀称上,腿长胳膊长,有一层薄薄的肌肉,像是小树苗终于汲取营养抽条成为大树。
      照鸿雁的话来讲,该长得都长了,他很欣慰。

      甘之南微微下蹲使得重心下移,手臂自然垂在两侧,他的一只脚在地上蹬了几下助力,随后把握平衡不断地绕开障碍物,在滑板的某个部位一踩,成功地跳上了台子,将那位其貌不扬的同学甩到了后面。
      他所在的信工103班为了调动大一新生的积极性、促进班级团结,最近举办了不少运动类的活动。

      甘之南带着滑板跳上台子之后便不管速度了,直到它慢慢地载着自己停到了鸿雁的面前。
      周围无论认识的或者不认识的都发出惊叹的呼喊声,鸿雁大眼扫过去,有不少眼含春意的小女生盯着他面前的人。
      他暗暗地“啧”了一声,心情顿时不爽起来,随后大言不惭地高声道:“不就是站上去滑吗?这谁不会?”

      鸿雁堵着一口气,刚要将面前的滑板夺走就被一只手按在了原地,他抬头和那只手的主人对上了视线。

      甘之南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就见鸿雁的表情变换了几番,他读不懂,总之就是不高兴,尤其是那双眼睛,平时都淡淡的,此刻变得极其尖锐。
      他悻悻地将那只阻拦对方的手收了回来,将原本要交待的话咽了下去。

      鸿雁伸手将甘之南推到了一边,他没怎么使劲儿,但是因为对方没有防备,一个踉跄差点被绊翻。下一刻,他就收到了几个未知来处的怒视。
      说不上来为什么,他的心情在此刻跌入了冰点。鸿雁绷紧面庞暗咬着牙,一脚踩上了滑板,另一只脚留在地面上助力。

      明明看甘之南滑的时候简单无比,但到了鸿雁这里就成了大问题。他原先一次都没有尝试过滑板这个东西,导致将助力的脚收到滑板上时无法准确地把握平衡。
      他的两只胳膊大开,在滑板上歪歪扭扭的,像是马戏团表演的小丑,惹得周围的人哄笑一堂,却没有人提醒他注意安全。
      重心不稳导致滑板摇摇晃晃,鸿雁攒着一股劲儿,不服输般地两只脚持续待在滑板上面。他的注意力完全锁定在了保持平衡上,忽视了前方的台子。

      鸿雁助力的那一脚踩得实、速度很快,甘之南想要提醒都没来得及。只见滑板的轮子卡在台子上,而鸿雁因为惯性以及重心前移的问题一头栽到了实打实的、硬邦邦的地上。
      鸿雁跌落的那一瞬间,本来站在他前面看好戏、能够伸手接住他的人一哄而散,摔落在地上的几秒内,离得近的人也没上去扶一把,好似等着看他笑话。

      这一跤摔得着实不清,鸿雁只觉得自己眼前发黑,身上多处火辣辣的疼,他刚准备自己用手掌撑着地爬起来,就感受到自己的身体摇摇晃晃间飘在了空中。
      他没来得及和雪中送炭的那人交谈,摔到地上扬起的灰尘大半进了鼻腔,他偏过头猛咳了起来,脸色殷红、嘴唇苍白,像是要把肺与尘一块儿吐出来。

      那人将鸿雁的上半身移到了自己的身上伏着,身体微微后仰,一只手拖着他的膝弯防止他掉下去,另一只手从背部离开轻轻拍着地帮着他顺气。

      鸿雁好不容易从窒息中缓过来,两只胳膊不客气地环着那人的脖子,趴在那人身上大口大口地呼吸,眼眶里打转的生理盐水终于被挤了出去。
      他模模糊糊地看清托着自己的人是甘之南。

      周围的议论声吵吵闹闹,逐渐进入鸿雁的耳朵里。
      “是他自己要尝试的,摔成这样哭给谁看?”
      “什么病啊咳成这样?别传染给我……”
      “凭什么他能拥有甘之南的公主抱?!”

      终于有一个女生看不下去了,指着挂在甘之南身上的鸿雁,“打抱不平”地开口道:“你又没伤到什么要害,该从甘之南的身上下来了吧?”

      “要你管?”,鸿雁撒开手扭过上半身不客气地对她做了个鬼脸,转头就对甘之南虚弱地开口道:“南南,我的脚腕……好像扭到了,走不动路,你能把我带回宿舍吗?”

      周围看戏的:……呸!好不要脸一男的!

      甘之南闻言皱了一下眉,朝他的脚腕多瞥了两眼,没多想地应道:“好。”

      周围看戏的:这么明显的绿茶话术你都同意了?!

      鸿雁满意地挑了一下眉,专门在大庭广众之下将两只手扣在甘之南的脖子后,小鸟依人般将脑袋依在他的肩膀上,在给他身后的那些小女生们一个挑衅的眼神。
      两个人就这么张扬地从信工103班的人面前走过,留下一群不知道说什么好的“愤青”。

      鸿雁的宿舍在一楼,室友都出去了。甘之南将他放到板凳上坐着,转身在他的书架里侧拉出一个小的医药箱,从里面熟练地拿出棉签、碘伏和创口贴。
      他将人上下打量了一番,随后蹲下去,将他的短裤往上叠了一下,用棉签将膝盖擦破伤的细小污渍蹭掉,涂上碘伏,如法炮制到他的手臂、手肘等处。

      “我的头有点疼,南南,你帮我看看是不是摔到了?”,鸿雁弯下腰将脑袋凑了过去。

      甘之南放下手中的东西,微微抬头看向他的额头,伸手轻轻地将那些散落的头发拨到一边,仔细地查看。
      额头肿了一个大包,周围红红得,中间开始变得青紫。蓦地,他看到了一块很小的疤,就藏在额角处开口问道:“你这里的疤是什么时候磕的?”

      “疤?”,鸿雁听到后也愣了一下,随后指了指另一个桌子道:“那边有镜子,拿过来让我瞧瞧。”
      他接了甘之南递来的镜子后,扒拉一下额发,看到了那块隐藏的疤,想了好久没有关于这块疤的记忆,随意地开口道:“可能是小时候磕到了,后来忘掉了,不妨事。”

      甘之南点了点头,捏起桌子上的创口贴开始撕包装。鸿雁瞧了他一会儿,眨了眨眼后问道:“南南,问你个事儿呗。”

      “嗯。”

      “如果其他人在你面前受伤了,死皮赖脸地抓着你让你管,你也会照顾他们吗?”

      甘之南将那块创口贴按在了鸿雁脸上的一个小口子上,闻言抬眸看向他,两只眼睛亮亮得闪烁着期翼。
      他认真地给出了答案,“不会。其他人不会受伤,也不会像你赖皮。”

      虽然自己好像被甘之南间接性地批评了,但鸿雁听了这话后笑眯眯地说道:“甘之南同学,不要逃避了,正视自己的心。”
      “你就是喜欢我。”

      甘之南猛地回想起了鸿雁说过的喜欢是什么感觉。时刻记挂他那么淘气会不会因为各种原因伤到自己;想一直和他在一起,防止有人像曲仁杰那样将他从自己眼皮子底下带走。
      仅对上了两条,但是他罗列的条件甘之南不知道是一样成立即可还是样样都得成立,就像并联串联是不一样的。不过鸿雁当时一口气说了那么多,应当算是串联吧。
      “我应该还是不……”

      见他半晌没说话,鸿雁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期翼的表情也绷不住了,裂在了脸庞上。当他开口时就下意识地伸出了青红斑驳的手捂住了他的嘴,将他的话堵了回去。
      “……好了闭嘴。”

      两个人下节都有课,就在去教学楼的路上分道扬镳了。鸿雁低着头,手指紧攥着书包的背带,灰溜溜地进了教室,随便找了个座位,胳膊在下面垫着,弯腰趴在了桌子上。
      上课铃声还没响,政治公共课的教室里熙熙攘攘得,无人在意某个座位上多了一个伤心的人。

      也许是被拒绝的次数多了、有了经验,鸿雁这次反倒没有难受太久,他直起身子准备将书包取下来,旁边坐下来一个女生。
      那个女生他认得,跟自己一个班的,名叫苏晴,前不久召开班会的时候,初次见面就给他表白,然后不出意外地被自己拒绝了。

      鸿雁觉得有些尴尬,刚想往另一边挪几个位置,就听到苏晴开口说道:“朋友总当得成吧?”

      此话一出,倒令鸿雁松了口气,心里舒坦不少,他道:“交朋友当然可以,你好,我是鸿雁。”

      “给你表过白的,苏晴。”,苏晴将书拿出来后,转了转眼珠,面带温笑地唠家常道:“我看你不像是文科出来的,为什么选历史啊?”

      鸿雁没想到她首当其冲地问这种问题,怔愣了一下后开口解释道:“电磁场、电解质、基因概率……想想都头大,再也不学理了。”

      苏晴却没有立刻应答,反倒一双眼神神秘秘地看着他,盯得他心里发毛。直到上课铃响起,她才施施然地开口道:“不止吧?”
      “刚才我路过九餐后面的滑板场地……”,苏晴边说边观察鸿雁的表情,发现他表情不自然,了悟地笑了笑。
      她的眼睛蓦地亮起来,像是吃货看到了美味的食物一般,好似说悄悄话般凑到鸿雁脸庞小声说道:“你喜欢抱你的那个男生,对不对?”

      被直接点出了心里的小九九,鸿雁一下子感到羞赧,体表温度持续飙升,他的耳朵都快要热炸了,“为……为什么这么问?”

      苏晴摆了摆手,解释道:“历史,狗都不学。要不是为了实现我爸的愿望,我才不来秋大最抠门的史院。”
      “所以……你肯定是因为别的原因,而这个原因就是那个男生,对吗?”

      鸿雁抿着唇想了一下,咬了咬牙开口道:“是因为他,但不是因为喜欢他……”
      “只是他喜欢历史,因为某些原因报不了这个专业。”
      天天抱着那么大一本历史辞典,能不喜欢吗?

      “分不够?不对啊,他不是在信工吗?信工不是秋大的招牌吗?算了,太私人的问题你不必讲了……”
      苏晴瞧他的气色实在不算太好,不忍心地问道:“你为了他考秋大,很不容易吧?”

      是很不容易。
      那天被甘之南的纸飞机再次撞到的鸿雁本身觉得没什么,走着走着阴了数个月的天好像终于晴了一回,那些外界事物距自己千里之外的臆想猛然消散了,从他身边路过的每一个人声音都大了许多。
      似乎是甘之南找出了真正解禁他的密钥。

      鸿雁那日的思绪走了上千里远,再回神时已然坐到了南南家院子里的那棵树前,他记得自己与树说了很多很多话,但是回想起来一句也记不得。
      恍惚之间,艾阿姨残存的灵魂好像对他说了一句——辛苦了。

      在那之后,便是没日没夜地学。
      鸿雁总觉得自己比上别人,要蠢笨许多,只能埋头苦干才见真章。
      鸿雁见过早上五点的初日照高林,不是早起得见,而是深夜未眠。他的辅导书比同桌的厚了一倍,随手一翻便是密密麻麻的注解。刷完的卷子放在厨房留给赵承光引火,都能用上大半年。
      他光是用死记硬背的笨方法,就写光了上百只笔芯、熬过无数的夜、攒了一本闲余时间背书的小纸条……甚至到最后,他都恍惚了——自己到底是该睡了还是该醒了?

      零零碎碎的回忆拼在一起,倒像是一台被下了指令的机器,无端地重复同一件事。

      以后如若有人问他辛苦吗?
      鸿雁就会像如今对着苏晴这样,一笑置之地淡然回答道:“没关系,不辛苦。”

      与生死相比,一切都不辛苦。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二度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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