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才不是万人嫌》云苗

57、糟糕

　　“疼疼疼。”林水清心虚瞥陈曦一眼，“他说他突然有事，明明是他鸽我。”

　　“强词夺理。我百忙之中抽空过来可不是来教训你的。”
　　林柠放下黑色外套，白衬衫，西装裤，踩着高跟鞋。
　　落座，笑着看向陈曦，“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陈曦回以笑容。

　　林柠撸起袖子，喝了口水，看着陈曦的脸，很是感慨：“当初你没答应，我还挺替我那素未谋面的小孩惋惜的。”

　　林水清：“答应什么？什么小孩？”
　　“大人说话小孩别插.嘴。”

　　陈曦有些不安，他知道林柠那时日子很难过，又被退婚，大概是雪上加霜。

　　“不过，幸好没答应。”

　　林柠取了一双新筷，旁若无人地大口扒饭。
　　林水清无语：“姐，你还有没有点大家闺秀的模样？陈曦哥哥还在这呢。”

　　“你试试连口热饭都吃不上的感觉？还大家闺秀，我活着就不错了。”
　　林柠边看向陈曦边夹生鱼片，“我现在回想起那事，都觉得很离谱很奇葩很对不起你。叶景曜……抱歉这个名字是可以提的吗？”

　　陈曦浅笑着点点头。

　　“叶景曜真是疯了，我当时走投……”
　　林柠看了一眼状况外的林水清，“也被他传染了一身疯劲，还好意思对你这个唯一的正常人侃侃而谈，美其名曰‘为了你好’。”
　　林柠摇摇头，“太可怕了。好在我俩现在都正常了。”

　　陈曦垂目，跟着夹了块生鱼片，味道不对，险些吐出来。

　　“叶景曜那小子还算有良心，知道我不好嫁出去了，帮我解决了麻烦，还顺带给我介绍个工作。”

　　一块寿司被林柠一口吃掉，又招来服务生：“给上碗拉面呗。”
　　被委婉告知没有后，悠悠叹口气：“我从小以为我未来的生活，就是找个门当户对的有钱男人，给他生儿育女，没事就去去美容院打打麻将听听八卦抓抓小三什么的。他这么一搞，真是把我整个人生计划全打乱了。但是我没得选。”

　　林水清惊诧地看着林柠：“你跟陈曦哥哥说这些干嘛？”

　　“听不下去就滚。”
　　林柠说，“我以为很多东西就只是拿来装饰门面好嫁人的，没想到有朝一日真能派上用场。”

　　“你走之后，实话说，我没觉出叶景曜多消沉，很快就全心投入工作了。”

　　林水清想起什么，眼神有些畏惧。

　　林柠：“这两年他工作上做出不少成绩，这是有目共睹的。当初你执意甩了他，挺正确挺有先见之明的。现在你变得这么好，他也走上正轨，真挺好的。”

　　“只是现在，别说叶景曜，就连跟小公司里只会喝酒吹牛的中年男人比，我都有很大差距。但是，我不再害怕了。”
　　“谢谢你，陈曦。”

　　“这跟我没关系，我真高兴，见到这样的你。”

　　林柠勺差点握不住，“你……你能说话了？”
　　林水清：“陈曦哥哥不是哑巴。”

　　林柠举杯：“恭喜恭喜。U大硕不是白读的。我明白你的选择，现在让我选，我也会义无反顾离开。”

　　陈曦笑笑没说话。

　　林水清震惊：“U大？是我想的那个U大吗？”
　　林柠敲他头：“不然你以为还有哪个U大？向陈曦学习听到没有？”

　　林水清捂上耳朵：“少鸡娃行不行。还有，陈曦哥哥现在已经在读博士了，跟林琦那个书虫还做了室友。”

　　林柠嘴角抽了抽，“那算了，这不是你能学得来的。”

　　风卷残云吃完饭，林柠说工作还有事，高跟鞋像风火轮似的，倏忽便不见。
　　陈曦茫然地望着她背影。

　　林水清看一圈四周，“陈曦哥哥先别动，你腿上有个米粒，我给你摘掉。”

　　陈曦依言站定。
　　林水清手按在他大腿内侧，“好了。”

　　“谢谢，可能不小心。”陈曦笑一笑。
　　“你要回家吗？”
　　“嗯，下午没课，”陈曦看得出他想说什么，“不用送我。”

　　林水清揽住他手臂，“哎呀我又没事，好想吃你的饭，吃过一次就忘不了，以前想吃都……可以吗陈曦哥哥。”

　　可以是可以，只不过家里没什么游戏，老电视也不能支持。

　　林水清这个年纪肯定还很爱玩。
　　陈曦怕他跟自己在一起无聊。

　　“下午，我要跑程序，你怎么办？”
　　林水清灿然一笑：“我睡觉。”

　　下午，林水清果依所言，躺在陈曦床上小憩。

　　晚上，陈曦做了不少菜，十点多，方才送走林水清。
　　他时差还没倒过来，又上了一中午课，眼皮直打架。目送林离开，到家洗完澡，倒头就睡了。

　　这一觉睡得很沉，11点半才醒来。
　　……下午的会！

　　陈曦飞速穿戴整齐，奢侈地打车到学校。

　　饶是如此，加上路上堵车的时间，到学院楼时，还是差点迟到。
　　电梯很慢，他几乎是小跑着爬上楼梯。

　　因而没见到学院屏幕上滚动的一排字：欢迎优正公司一行人莅临指导。

　　到了会议室，乌泱泱坐了一堆人。
　　陈曦全程低着脸，瞄到老赵位置，寻到他身旁空座位，坐下。

　　他翻开书包，端着ipad，拿笔划文献。
　　耳边不时传来“人才输送”、“合作前景广阔”、“提供实践平台”、“培养跨界人才”等名词。

　　院长做总结陈词：“……贵司此次与我院寻求合作……人才培养与企业发展双向融合……定会圆满成功。”
　　书记则就企业对实习项目和实践工作方面的支持表示衷心感谢，询问叶总是否还有话要说。

　　“没了。谢谢大家。散会吧。”

　　陈曦手一滑，文献上划出一道难看的痕迹，他抬起脸，对面说话的人却心有灵犀般低下头。

　　参会者纷纷起身，抱起手中文件，往门外涌。
　　陈曦视线被挡住，愣了愣，便站起，虚虚跟老赵打了声招呼。

　　接着，企图混入人群，却被老赵拦住。

　　“陈曦，这个项目你听着如何？感兴趣吗？”
　　老赵眼睛又笑没了，塞给陈曦一本书，说没事可以看看。

　　二人避开人群站到角落。

　　陈曦还未应答，老赵继续道：“这是企业委托课题，钱很多，事情应该不算多，你有很多企业实习和工作的经验，应该没啥问题。”

　　陈曦没什么异议。
　　他这种半路出家的刚开始就研究太专业的，其实不太容易。

　　老赵又跟他闲扯几句，说有问题随时找他，便拍了拍陈曦肩膀，走了。

　　此时，参会的人都走得差不多，走廊再次变得空旷。
　　陈曦路过尽头的卫生间时，一道高挑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这人白衬衫的扣子系到最上面一颗，领带打得笔直，将领口遮得严严实实。
　　腕口的手表很新。衬衫和黑裤都很修身，脚上踩的手工皮鞋一尘不染。

　　来人先开口：“嗨，好久不见。”
　　陈曦尽力仰起脸：“好久不见。”

　　继而，叶景曜淡笑着：“你现在在这念书吗？”
　　陈曦别开眼，点头。

　　“读博吗？真为你感到开心。”
　　“谢谢。”
　　“关于以前的事，我还应该向你道歉……”

　　“我也有错。都过去了。”
　　陈曦攥紧手中的书，轻轻说，“我等会还有课，先走啦。”

　　“好，再见。”

　　陈曦快步走下楼梯，到一层卫生间洗了把脸，才找了间空教室自习。

　　五分钟后，陈曦打开老赵对话框，输入：
　　赵老师，我综合考虑了参加此项目的可行性，认为目前能力尚有不足，能否——
　　他打不下去，又都删掉了。

　　晚上，郑宁开车来接他，陈曦跟他们兄妹俩一起吃饭。

　　郑佳去年回国，算起来跟陈曦也有一年多没见。
　　这时见陈曦眉眼愈发柔和，周遭气场却变得不容忽视，不由一怔。

　　她早听郑宁说过陈曦讲话有所好转的消息，很替陈曦高兴。

　　这时跟陈曦碰杯：“陈哥，这酒权当给你接风了。你能回来，我跟我哥都好开心。”

　　席间，东拉西扯，郑佳便问起陈曦为啥还不找对象，说谁找了你，那可真是享了八辈子福了，这么会照顾人。

　　陈曦只是笑笑摇头。

　　郑佳瞥一眼郑宁：“没喜欢的还是暂时没这打算？”
　　陈曦：“都没有。读书，挺忙，顺其自然吧。”
　　郑佳轻声叹息。郑宁低头扒饭。

　　饭后，秦远来接郑佳，陈曦跟他打招呼。

　　秦远像是不敢认他似的：“陈曦？”
　　他克制地换上尚算熟悉的语气，“看来你这几年过得很不错。听说你准备在国内读书了，欢迎。”

　　陈曦微笑。

　　兄妹俩均皱了皱眉，郑佳扒拉秦远胳膊。

　　郑宁转着车钥匙，嘴角噙上一抹笑。
　　“因为他现在身边人都很不错。如果还跟糟糕的人在一起，那必然会一直糟糕。”

　　秦远面不改色：“哥嘴里的‘糟糕’具体指什么呢。”

　　郑宁：“这可多了去了。不让陈曦见朋友，每天给他做饭洗衣服，我就纳了闷了，那么多钱，总不至于请不起保姆吧。心情一不好就随便赶人，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怎么，人人都该巴巴地围着他转？”

　　陈曦：“是我自愿的。跟别人无关。”

　　郑宁听不进去：“……结果呢。掏心掏肺对这少爷好换来了啥，明知陈曦不愿意还硬把他留身边，害他被车撞。幸好伤得不严重。要是真有什么好歹，谁负责？陈曦上辈子欠他的吗。”

　　郑佳见秦远脸色发青：“哥！陈哥还没说什么，你在这瞎急什么？”

　　陈曦不无自责。他跟叶景曜闹成这样，却让无辜的郑佳夹在中间，很难做人。

　　秦远清清嗓子：“哥，阿曜不是你想得那样，陈曦心里清楚。是吗陈曦？”

　　陈曦点头：“都过去了。真没什么。别让郑佳为难。”

　　郑宁：“嗯，我当然不会让我亲妹妹为难。只希望某些人还有自知之明，不要再来讨人嫌，不然，又要逼陈曦离开几年？”

　　陈曦垂下眼。

　　眼见陈曦和郑宁即将离开，秦远忽道：“对了陈曦，你最近腌咸菜了吗？我吃过一次，特别香，特别下饭，能再去……盛点吗？”

　　郑佳满头问号：“……咸菜？”

　　陈曦点头：“我刚回来，等做好告诉你。”
　　郑宁：“你来当然可以。闲杂人等就算了。”
　　陈曦终是无奈道：“想吃就过来。”郑宁闭嘴。

　　郑佳跟着秦远上车。

　　秦远给她拉安全带，没忍住：“佳佳，你哥到底怎么回事？一提陈曦就总是很激动。他是不是还经常出国找陈曦？”

　　郑佳轻哼：“不知道。我还想问你那位少爷朋友——叶总怎么回事呢？他没再骚扰陈哥了吧？”

　　秦远弱弱道：“怎么就‘骚扰’了？陈曦不搭理他才叫骚扰。你见他不搭理谁了。”
　　他越说声音越小：“所以你哥才能老围着他转。”

　　郑佳没听清：“你说什么？”
　　秦远不自然道：“陈曦早把阿曜删了，这几年也没见过面，断得很干净。”

　　郑佳笑：“挺好的。陈哥跟他不合适，压根没结果，断了对彼此都好。况且都用那么决绝的方式了，叶总估计也不会再……”她消声。
　　秦远：“是挺好，对你哥挺好的。”

　　郑佳这次听清了，岔开话题：“什么咸菜？没发觉你爱吃咸菜啊？”

　　“陈曦腌的我喜欢吃啊，没听我说只吃过一次吗。”

　　“你最好是。”郑佳狐疑地盯着秦远。

　　秦远耸耸肩膀，“你敢不敢说实话，你觉得陈曦对谁有意思？”

　　郑佳望向窗外，嗤中夹着一声轻笑：“您这问题真有意思。你知不知道前几天，我哥这个死直男跟我说，有个国外男的跟陈哥表白了。我一看照片，这哪是男的，分明就是小天使啊。”

　　“陈哥要是从了他，还能名正言顺扯证，此生何求？”

　　秦远眉头微微蹙起：“陈曦怎么这么招男人喜欢？”

　　“你跟你好朋友取取经咯。”郑佳：“不过，陈哥人这么好，是男是女都很难讨厌他吧。”

　　“陈曦是对谁都挺好的，一视同仁。”
　　秦远顿了顿：“你知道的，你就是不敢说。我们都见过的，他们在一起什么样子。”

　　“我有什么不敢的？”
　　郑佳：“你好朋友就是纯纯倒贴而已。一幅离开陈哥活不下去的样子，陈哥只是……就是不忍心。”

　　秦远：“走着瞧吧。表面上看，是阿曜离不开陈曦，每时每刻都需要他在身边，但是换种角度，陈曦又何尝离得开阿曜，他需要这种被需要的感觉。”

　　郑佳认为秦远心实在偏到没边：“可是这几年陈哥过得很快乐，很自在，比跟你好朋友一起时好多了。那时很不自信。再说了，很多人都‘需要’陈哥，凭什么你好朋友就是特殊的那个？”

　　“你看他宠阿曜宠到什么地步，一般人根本做不出来。至于阿曜为什么特别，很难一两句话说清楚，两人羁绊很深，我可以这么说，只要其中一个人还放不下，他们都能纠缠半辈子。”

　　郑佳显然相信：“我觉得，陈哥是没啥问题……你好朋友呢？”

　　“不知道。”
　　秦远心道，与其口头关心我好朋友，不如关心你陈哥咸菜啥时候腌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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