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才不是万人嫌》云苗

55、两年

　　两年后，秋。

　　飞雪初停，夜空如洗，浮云卷霭，明月流光。
　　衬得这座银装素裹的雪山格外动人。

　　淡薄的月光、耀眼的灯光和热烈的篝火，驱散了山上的黑暗与冷寂，三三两两的游客挥舞着雪橇滑动，欢声笑语，不绝于耳。

　　一道高坡之上，迸射出雪花。
　　随即，一人从坡后飞出，随着弧度跃到空中，迅速完成几个令人目眩的回转，平稳滑坡，刹停。

　　激动的欢呼从周边传来。

　　这人摘下雪盔，稍显急促的气息，迅速凝结成薄薄的雾。
　　头顶碎雪因这一举动而飘落，于空中不甘寂寞地打转几圈，方才轻盈地消融于另一人手掌。

　　“Hey，chen，brilliant!Now Go Party.”
　　“I\'m sorry to have kept you waiting.”

　　“没有。”
　　金发碧眼的Andy操着一口塑料普通话，笑着露出白皙的牙齿，“你的朋友，接你吗？”

　　“No.”
　　“That\'s great.Come on,we go hurry.You may have some surprises.”
　　说着挤眉弄眼起来。

　　陈曦心中不安。
　　他换完衣服，到游玩租的别墅。
　　果然酒瓶子又倒了一地。幸好陈曦除折戟在红酒之外，向来能喝。

　　刚到公寓时，他面对这些五颜六色的派对，是很惊惧的。
　　后来习惯了，直接面无表情地抬腿，趟过醉倒在地板上的一堆“尸体”。

　　这是不知谁组织的聚会，他们横跨地界到了北方的另一个国家。

　　一些人在跳舞，音乐声震耳欲聋，一些喝得火热，派对还没开始就快醉了。

　　陈曦在这有几个关系不错的朋友，都是同一栋公寓的租友。
　　分别是刚才与陈曦交谈、现在走在他身边的Andy；
　　此刻在沙发角落低着头，看不清表情的oliver；
　　还有两个国人同学lulu和lemon，是一对情侣。似乎也是刚到。
　　lulu正抬着手腕，跟lemon说最近运势不好换了红玛瑙手串。

　　lulu是女生，一见到陈曦便跺脚：“瞧瞧，瞧瞧，心狠的来了。我们几个说抛下就抛下，想读phd继续在这读就是了，干什么非得回国？”
　　陈曦只是苦笑：“不好总不在，我父母在家。”

　　lemon是男生，接腔道：“你才刚二十五，你父母估计也不着急吧。叔叔阿姨离开你活得下去，我们四个嗷嗷待哺的离开你是真的会饿死啊。”

　　陈曦三餐都是亲手做，他一个人吃也是吃，五个人吃也是吃。
　　每次都做许多，堪称深受快餐荼毒的四人的衣食父母。

　　lulu想起什么，更是愤愤道：“其实你早就决定了对吧。国内phd是申请考核制，我还想不通你三月份回国干嘛，说是有急事，就是回去考试了对吧。”

　　lemon的愤怒暗藏于平静之中：“弄来那么多心理学书，美其名曰有兴趣，实则早就决心撇下我们了对吧。”

　　Andy虽听不懂三人在说什么，可看表情也能猜个大概，便一同抱怨道：“哦上帝，临走前几天才告诉我们。这消息真令人沮丧。”

　　陈曦无奈地换上英语：“你们回头到S市找我玩，我承担所有费用。”

　　lemon轻呵几声：“一个土豪城市，有什么好玩的？我们缺的你是那点钱吗？”

　　lulu换上英语后攻势更猛：“亲爱的，再多钱，也比不上一个活生生的你。你们说是不是。”

　　Andy倒有点心动，他对chen成长的地方比较有兴趣，只是不敢表现出来。
　　三人同看向沉默到现在的oliver，lulu还鸡贼地催促。

　　oliver拥有着这个国家较为典型的性格特质，如言谈举止收放自如，热爱冒险，富有创新精神等。
　　长相却是英俊柔美。一头顺软的金发，眉弓弯出漂亮的弧度，鼻梁高挺，小猫似的蓝色眼珠像晶莹透亮的宝石，散发着微弱但难以忽视的光芒。

　　这时眉眼间却没了往日的游刃有余，不无紧张地看着陈曦。

　　陈曦：“？”
　　oliver眼神变得坚定：“Yes，You Had Me At Hello。”
　　其余三人起哄。

　　陈曦觉得自己没听清：“What……”
　　Andy说，是的，oliver喜欢你很久了。他很怕你从此留在国内。

　　陈曦还懵着，oliver已经羞涩、大胆又不由分说地吻了上来。

　　oliver嘴唇碰上来的那一瞬间，陈曦彻底晕了，以至于没有第一时间推开他。

　　有人帮了他。郑宁不知何时出现，越过陈曦，冷着脸拎起oliver领口。

　　oliver歪着头，面无表情地看着郑宁。

　　郑宁刚要挥拳，便被陈曦拉开。
　　Andy拽oliver到一边。

　　“洋鬼子。死基佬。”
　　碍于陈曦，郑宁只能动嘴不动手。

　　陈曦知道郑宁嘴相当毒：“少说两句吧。你怎么找来的？”

　　lulu抱不平：“我知道你比我们认识小曦哥早，但也不能不分青红皂白就上来打人吧。oliver做错了什么要被你骂得这么难听，他大胆追求爱有问题吗？”

　　郑宁：“你们说什么也没用，陈曦打定了主意会走。要是没人做饭，我给你们请华人厨师行不行。”

　　lemon：“我们没人缺钱，也不缺一天那三顿饭。”

　　陈曦只能和稀泥：“我有空，就来找你们。”

　　oliver突然过来，推得郑宁后退一步：“我承认我喜欢chen，你呢？你这个懦弱的男人！”

　　眼看两人要打起来，一群人顾不得吵，先拉架。

　　party中央许多跳得正起劲的人，都吓了好一跳，连忙退避三舍。

　　陈曦见根本拉不动：“ok，你们随意，我走。”

　　Andy附和，Chen明天就离开，别闹得这么不愉快。

　　终是各自坐回原位。

　　陈曦喝起闷酒。
　　郑宁经常过来找他，他知道郑宁和oliver不太对付，但没放在心上，毕竟两人工作和学习都没什么交集。

　　今年暑假时两年期满，他已顺利拿到学位，但舍不得这四个租友，才留到现在。

　　最后却闹成这样。

　　众人见陈曦心情烦闷，亦是一言不发。
　　一时间，只有劲爆狂燥的音乐回荡在他们耳边。

　　“陈曦？郑宁？真是你们啊。”
　　女生声音清灵，姿态娴雅端着酒，微微弯着腰，“我还以为刚才是看错了。”

　　眼前女生是祝文。
　　陈曦大学时的同学，也来了U大读研。比他早一年。
　　但没像陈曦继续本科专业，而是换到了历史学。

　　陈曦大一大二常在学校时，跟她关系很不错，没想到又在U大碰到，都很是惊喜。
　　他们见面不多，但每次见面，会聊挺长时间。大都是陈曦听她讲历史学科的有趣和艰深。

　　“刚才怎么回事？”
　　见到这诡异气氛，祝文识趣地转移话题，“听说你要回国了，痛饮几杯送送你，可以吗。”

　　她看了一圈四周。

　　既然是陈曦朋友，大家都没什么好说的，纷纷点头。

　　陈曦给她腾地方。
　　特地坐到祝文另一侧。
　　于是祝文坐在了陈曦和郑宁中间。

　　祝文：“？”
　　陈曦勉强面不改色：“我待会，还得出去。”
　　他看向郑宁。郑宁游离在状况之外，似乎气还没消。

　　陈曦缓和气氛，挑了个特别无聊的问题，却不能说无心：“还没交男朋友？”

　　祝文奇怪地看着他：“你会关心这种事？难不成是你交女朋友了，想给我介绍？”

　　郑宁神情晦暗难辨，悠悠望过来。

　　“当然不是，”陈曦笑笑，“不过同学倒可以考虑考虑，毕竟都知根知底。”

　　lulu在给oliver和Andy翻译。

　　祝文没搞明白交朋友、同学跟知根知底有什么联系，还是给面子地点点头。

　　“Anyway，说到以前同学，你们还记不记得叶景曜？”

　　祝文见陈曦和郑宁都沉默不语，提示道：“就那个长挺帅，男女朋友换不停的那个？”

　　说完，她才想起叶景曜和陈曦之间似乎有些过节。
　　祝文从不觉陈曦举动有什么，可这时还是有些踌躇。

　　郑宁这时终于开口：“他怎么了？”

　　祝文见陈曦只是若无其事地喝了口酒，俨然不记得这个人，便放宽心说道：“他前两年本来都订婚了的，却临时反悔了，不知道是没玩够还是……又不太像，well这不是重点。就是他这两年带着优正拓了好几个新领域，我个人是比较看好的。他目光放得比较远。”

　　祝文说得有些艰涩，“如果你想回去直接工作，在优正应该也不算屈才。咱们这关系，可以走内推。以陈曦学历和能力，年薪百万起步不很正常吗……看你想法。”

　　陈曦明白祝文意思。

　　祝文还不知道他申phd的事。
　　以往两人碰见聊天，大多都是交流学术或者聊业界新动态，很难会扯到琐事和钱上。

　　祝文对他的印象，还停留在刚上大学时每天奔波着勤工俭学那里。
　　这两年留学，必然又是一大笔支出。估计以为陈曦迫切地需要一份高薪的工作。
　　便想着给他介绍。

　　陈曦还没说话，郑宁先开口拒绝：“不行。”

　　翻译着的lulu和倾听的人都张大眼睛：“No！”
　　不能留下工作。

　　祝文没想到这个建议遭至如此强烈的反对，下意识地解释：“叶景曜这个人，看着不好说话，实际人还行，我做学生工作时联系他的事都相当配合。大家都是同学，这点面子他肯定是要给的。何况陈曦可是U大硕士，他求都求不来的人才。主要这样可以省去筛选工作面试的时间。当然一切都看陈曦意见。”

　　陈曦笑了笑：“真的很谢谢你。只是我申了，心理学学位，还是要读书。”

　　祝文可谓大大地吃了一惊：“转去心理学？”

　　只听说过心理转金融，没听过金融转心理的。

　　现在都向钱看齐。
　　陈曦怎么这么任性。

　　虽然她同样转去了风马牛不相及的历史学，是兴趣使然。最重要的，是家境能够支持。
　　她可没听说过陈曦对心理学有兴趣。

　　“带着你的证书去学心理？”
　　祝文没忍住笑了出来，“我正好在研究算m，到时候学成去找你，咱俩搭伙必定前途光明。”

　　“哈哈。”陈曦顺势道，“你有郑宁微信？到时让他投资。”

　　祝文拍脑门：“还真没有。加个吧。”

　　陈曦朝郑宁使眼色。
　　郑宁慢吞吞拿出手机，祝文添加好友时问：“对了陈曦，你要不要叶景曜微信？”

　　“他不用。”郑宁头也没抬。

　　“好吧。”

　　倒是lulu听到祝文说算m时愣了愣：“请问，你是算什么？星盘还是塔罗牌？”

　　祝文笑：“没，就是传统的那些，生辰八字什么的，但研究得很浅薄。”

　　lulu兴奋道：“姐姐你能帮我看下吗？我是20……”
　　她突然卡住，“算了还是给oliver算算他的爱情吧。”

　　oliver一脸懵地望着lulu。

　　“我们中国文化博大精深，跟你说了你也不懂，等等等，还是直接算小曦哥正缘吧。”

　　lulu更兴奋了，奸笑几声：“陈曦，一个520出生的神奇男人，具体时辰，早上六点。”

　　祝文同样笑起来，“可以吗陈曦？我还没正式给人算过，不满意的话就是假的。”

　　陈曦无可无不可：“嗯。”

　　实际祝文在拿到陈曦信息的那一刻，就已在内心推算。

　　五分钟后，祝文迟疑着说：“我还蛮意外的。陈曦是金牛座，是很踏实做事的星座，大致也确实如此，只是这命相……似乎倾向于孤独终身。”